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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四散、流光溢彩。
湖水因巨大冲击力而扬起的水光铺天盖地倾洒而下,若是局外人有幸欣赏到这样一幕,许会生出赏心悦目之感,然而这样的场景对于当局者,却是另一番光景。
浑身湿透地爬上岸来,天色已是昏暗。
夜风过处,周身阴冷湿寒,我拧了拧身上的水滴,不由抱紧了胳膊,却见商荇榷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着急将盒子打开查看。
目光稍滞,卡洛斯家的那枚戒指在晦暗中闪着幽然的光泽。
他将戒指取出,把盒子里的水倾倒出来,而后小心地将戒指擦拭了一下,方才装入盒中。
他抬头,对上目光困惑的我,发梢不断有水珠滴下,样子颇为滑稽,“你冷么?”
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我不禁想要讽刺出口,然而心中的疑惑却占据了大半思想,我不由问道,“你怎么会带着……”
“回去吧。”还未讲完,他已然率先迈开步子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我扁扁嘴,只好跟上。
今天的我必定是得罪了诸天神佛中的哪一位,以致于让我遇见如此这般无厘头的事情,并且层出不穷。
看着商荇榷第三次发动车子失败后,我不无绝望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摊摊手无奈道:“我尽力了。”
“商荇榷你故意的是吧?”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事干嘛跑荒郊野外来,还害我落水,这下好了,我们要怎么回去?”由刚才落水引发的不良情绪一股脑倾倒出来,我的语气明显不善。
“明明是留织先推我的好不好?”他皱皱眉,不无委屈道:“我那可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你——”
此刻与他争论谁对谁错也是毫无疑义,我突然想到了口袋里的手机,连忙摸出来——未能幸免,手机由于浸水过多,屏幕一黑便再也没有反应。
商荇榷的情形也是一样,他无奈地笑笑,“下车吧,我们用走的,走到有人迹的大路上,打车回去。”
“如果我没记错,方才从大路上开来这边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吧?”我心里开始发怵。
“不然,我们露宿这里?”他挑挑眉,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孤男寡女……我可不介意哦。”
一口气堵在胸腔,我二话不说,拉了车门直直向外走去。
夜已全然黑下来,苍郁的林木间,漏不进一丝光亮,四下太过寂寥清寒,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反观商荇榷,却是悠然自得,大有林间漫步的闲适,仿佛此刻浑身湿透,寒意凛然,心怀忐忑走夜路的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安,眼瞳在暗夜里闪闪发亮,“怕么?”
“不怕。”我尽量令自己的声音听来有底气。
“哦,是么?”他口吻隐隐含着笑意,却是一本正经道:“据我所知,这里就像原始森林一样,有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蛇虫鼠蚁之类,或者在你脚下,或者盘踞在某根树杈上,随时伸出它们的……”
我被他讲得浑身发毛,刚要出声制止,人却不由一怔。
——今天果真诸事不宜,对我。
看着阴沉天幕上密密降下的雨水,即使随性洒脱如商荇榷,此刻也只有堪堪愣住,再无从容自得的模样。
“伦敦这该死的天气。”他不由低咒,“刚走了全程的五分之一……我们走快点,到前面找一处避雨的地方。”
待我们终于手忙脚乱跑向一处岩洞时,已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我气喘着望向外面铺天盖地的雨帘,身上的湿重又加深了一层。
“想必,我今天有水劫。”我不无自嘲道。
转头瞥了一眼商荇榷,原本稍显蓬乱的巧克力色碎发已然根根贴在脸上,浑身水淋淋的状况令他索性脱掉了外套,露出白色t恤,看上去像刚跑完马拉松的样子,从来俊美帅气的他竟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他也看向我,似乎怔了一怔。我方才发觉,一番落水淋雨奔跑之后,我原本挽起的头发已然全数散了下来,一根根黏连在一起,因见客户而刻意正式的着装也由雨打泥浆之后变得痕迹斑斑,此刻唯有狼狈滑稽可以形容。
两人对视着,平素里难得见到对方这番模样,竟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商荇榷捡来些干燥的木柴,利用身上的火机燃起一团火焰,热度渐渐扩散开来,将周身的寒意驱散。
跳动的火光里,我与他席地而坐,在这样阴冷空寂的环境下,我的心却有着几日里难得的沉静。
“看来,我们只好等明早再离开了。”他望着岩洞外的雨帘,声音显得寂而渺远。
“嗯。”我点点头,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奔波折腾之后,才觉得累极也困极。
“最近很累么?”他声音依旧淡淡的,令人找不到真实感。
虽然不解他是怎样看出来的,我仍旧埋着头应声道,“有些忙。”
“那么……司天浙……”他停顿一刻,语调变得有些意味难解,“他,找到你了对么?”
我转头,有些不明所以,何以他今晚的问题都这样莫名其妙?
然他只是看着我,眼瞳虽罩上了火光的暖色,却透出隐隐的落寞。我突然发觉,似乎自今天下午见面起,他便有些不同寻常——或者说,是从我生日那夜开始。
我点点头,“是。”
他浅浅地勾了抹微笑,却似乎并无笑意,转而将视线投向火光。
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谢谢你的礼物。”
他笑笑,语声竟十分柔和,“你喜欢么?”
“很喜欢,就像一件艺术品。”我毫不掩饰地赞赏道,“玫瑰和木质清香的混合味道淡雅悠远而不失格调。”
“是的,”他颔首,笑意深邃,声音沉沉地仿佛在编制一个绝美的梦境,“这瓶融合了玫瑰、樱草、西洋丁香花、法国香草以及混合香木等的味道,前调是玫瑰、岩兰草……”
听着他的叙述,越发觉得他对香水的研究之深,令人惊讶。
不多会儿,我在他的声音里渐觉意识沉沉。
“那……它的名字是什么?”半梦半醒间,我的声音已然不受意识支配地问出口。
他似乎讲了几个字,又似乎久久都未回答,朦胧中,我却是什么都未听清。
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仿佛是我的幻觉,竟依稀听闻他叹了口气。
如暗夜山间孤寂的风,又如旷野松岗上苍凉的明月。
——不,不可能。
这绝不会是商荇榷的样子。
梦境里,我笑着摇摇头。
然而,那样空寂的感觉却直将我的心揪扯了一下,真实地有些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