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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甄憋屈推着妻子石不解的裸肩,石不解背对着甄憋屈躺在床上,头都懒得回,厌烦地说:”别碰我!一身尸体味!我还得睡觉呢!“那冰冷的语气仿佛和甄憋屈同床都是一种煎熬。
甄憋屈极端受挫,极端委屈的如一个没吃着糖果的小孩一样愤懑地平躺下来。眼睛当中某些生机勃勃的活力萎垂了。这已经是石不解第n拒绝过夫妻生活了。拒绝的理由十分明确——甄憋屈身上有尸体味。“臭婆娘!我已经洗了很多遍了,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尸体味呢?都他妈的是心理作用!”甄憋屈愤愤地想。
一个活人身上怎么会经常有尸体味呢?这就不得不提到甄憋屈的职业——火化工,甄憋屈是一位有着多年临炉经验的高级火化工。因为技术娴熟,他承担着火化工中技术含量最高的活——在尸体火化前为遗体美容。在火化前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死者家人总是希望死者以安详的面目告别。所以死者美容师的行当也就应运而生。一个城市里做死者美容师的人十分少,少到人们从未关注他们,从未注意到他们的生活。
甚至于和甄憋屈同床共枕10来年的石不解也无法理解他这么多年爱岗敬业地当死者美容师到底是什么心态?一夜不和谐的他们在早餐餐桌上还在争吵。石不解抱怨着:“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嫁给了你这个死鬼,你看看和你一批的人顶属你窝囊!看看人家张腾达,已经是大老板了,看看你!还是个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火化工!”“火化工怎么啦!火化工怎么啦!你个老娘们懂个屁!看人家好你找别人去啊”甄憋屈忍无可忍,象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你凶什么凶啊!你心理变态啊你!我看你就是一辈子伺候死人的料!活得真窝囊!死了得了!”石不解语言更加刺激。“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石不解的脸上,石不解一下子被打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哭闹地更厉害。“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要和你离婚!离婚!”石不解面部扭曲地嚎叫着。“离婚就离婚!我还怕你不成!?”甄憋屈脸也拉得好长,下巴倔强地前伸着。“吵什么吵!你们就知道吵!烦人!”甄憋屈的女儿甄小美从自己的小屋跑出来,尖叫着制止爸妈的争吵。这是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满脸都是好斗的雀斑。甄憋屈和石不解都蔫了,全都没吃早饭,呕着气去上班。
坐在开往单位——殡仪馆的通勤车上,甄憋屈开始反刍老婆骂她的话,难道自己活的这大半辈子就真的没有意思吗?回想起自己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时,还是她石不解主动追求的自己,可是后来一分配到殡仪馆工作一切都变了。石不解天天闹着让自己换工作,一下子就吵了这么多年,可是老娘们懂个屁,她知道她自己活着的意义吗?我甄憋屈对生命的理解对生活感悟比她深多了!
胡思乱想之际,车已经停到了殡仪馆里,尽管已经算不清楚自己上班这么多年已经来过多少回殡仪馆了,可甄憋屈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如同僧侣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修道院。既亲切又严肃,在甄憋屈眼里,殡仪馆是参禅修道的最好的道场,因为这里最能体现众生平等。不管是谁,不管他生前是达官富贾,还是平头百姓,死后都得到这里来火化。
甄憋屈好象和家里判若两人一样步履刚健的走到了火化间,换上了白大褂,带上了手套口罩,看上去很象一个临床的大夫。殡仪馆永远是那么门庭若市。大早上起来就来个三份火化的,但尸体都没有什么大损伤。甄憋屈和几个火化工同事对这几具尸体进行简单处理,就摆上大厅,供亲友向遗体告别了。
甄憋屈冷竣的双眼在口罩上沿看着那些向遗体告别的活着的人,每到这时候他就会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活着的意义,那就是叫死者把最佳状态留到亲友的记忆里,死者家属要求给死者“美容”一番的举动。仿佛也从某种意义上揭示了活着的意义,我们活着就是要给人留个印象,即便是死了,马上就要形体消亡了,也要给别人留一个好印象。
甄憋屈深深沉醉于这种为死者服务的活着的意义当中,在他的眼里,每一具尸体都是他的艺术品,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死者走时保持最佳的状态。
9点多的时候,一具尸体被紧急送进处置间,甄憋屈象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面对病人一样,仔细研究了这具尸体,尸体是一个21岁年轻女性,生前一定是面容姣好,可是现在颈部有一条深深的致命伤,头和身躯只通过颈部的一层皮连着,好象吹来一阵风,就能把脑袋给刮掉。
家属说这么严重的伤是死者出了车祸颈部又被路边电线勒了一下造成的,家属的要求是在遗体告别时,要让死者安详的与亲友告别,可是面对如此可怖的伤口,几个火化工都爱莫能助地摇头,有人甚至建议家属不要搞遗体告别仪式了,但是家属坚决不同意。到底怎么办呢?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甄憋屈。
甄憋屈盯着尸体看了又看,眼神好象一个仁慈的神父,冥冥中似乎和死者交谈,忽然他好象开悟了一样问家属:“死者生前有什么心爱之物嘛?”“有啊”家属递过一条洁白的纱巾。“好!请家属都出去等待吧!”不知道为什么,甄憋屈的话竟然象命令一样有效,家属十分配合地退了出去。甄憋屈指挥助手对伤口进行了清洗,由甄憋屈亲自进行缝合,甄憋屈认真如刺苏绣的江南美女,一针一针一丝不苟地将伤口缝合了,然后把白纱巾系在那女尸的脖子上。原本很可怕的伤口,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美丽纱巾结,戴着白纱巾的女尸又经过一番化妆后简直和生前一样漂亮。有那么一瞬间,甄憋屈也感觉那女孩子活了。
家属对甄憋屈的处理十分满意,遗体告别很顺利地进行了,在最后的时刻,在难以抑制的悲声中,起码可以稍许慰藉的是爸爸妈妈看到走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儿,女孩生前的好友看到的是一个睡得安详的朋友。在告别厅外面,甄憋屈点了一支烟,厅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外面这个戴着口罩的火化工曾经为死者做过什么,但是甄憋屈心里很满足。感觉自己活得很纯粹,很有意义。遗体告别之后,那女尸很快就推到炉里烧了。甄憋屈看着火化间的烟囱里升起一缕幽幽的青烟。甄憋屈闻到那烟里有一种别人闻不到的淡淡的幽香,和女孩子生前心爱的白纱巾上的香味一样。就在青烟上天的同时,天上飘下了细碎的雪花。甄憋屈感觉整个殡仪馆大院内,包括火化间,公墓,骨灰盒陈列馆都充满了禅意,而他自己就象一个得道的高僧。旁观着生死涅磐。
象这具女尸一样棘手的尸体甄憋屈已经不知道处理过多少具了,其实就在前两天,他还有一个类似的“得意之作”那具因脑出血死亡的尸体在死之前,做了脑引流手术,后脑被穿了好几个窟窿,甄憋屈巧妙地给尸体戴上了一顶棒球帽,那浅灰呢制的棒球帽是死者的儿子在他生前送给他的,也是死者的心爱之物。这么处置既遮了死者头上的血洞,又对死者是个告慰。
甄憋屈心想:“人啊人!归根到底是离不开别人的,不仅仅是活着时候离不开别人,要给别人留下个好印象,留个好念想,就算是死了,在和所有活人告别的时刻,也要给别人留个好印象,而我甄憋屈的事业就是让死者走的时候在样貌上少点遗憾,这也是为了安慰死者身边的生者。我安慰了死者,我安慰了死者的亲人,我又为何不能对自己亲人宽厚些呢?或许我是该换份工作了。
甄憋屈向副馆长请了假,第二天,他没上班,而是分别去了三个地方——保险公司,银行,市红十字会。最后他到了他唯一的朋友梁锐利那里,这些年因为专心于自己的事业,不仅是老婆抱怨,妻子不解,连过去的一些老朋友都渐渐疏远了,因为甄憋屈工作性质的缘故,很少有人能求到他,或者说没有人愿意求到他。所以接触的朋友越来越少,但是梁锐利却和他保持了联系。梁锐利是一名律师,跟甄憋屈有联系的原因是因为二人是小学同学,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甄憋屈和梁锐利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才告别回家。
甄憋屈在平淡中又度过了一年,妻子石不解对她还是很不理解,家里仍然还弥漫着争吵声,甚至外界有传说,石不解和那个张腾达交往甚密。甄憋屈很想安抚自己的妻子,很想换个职业,可又突然感到如果自己离开了那些尸体竟然魂不守舍,竟然找不到自己,所以她为妻子改变的念头也放弃了。
他象一个令人生恶的臭男人,开始酗酒。一次酒醉之后,老婆不在家,说是单位有应酬。他问刚放学回家的女儿甄小美,爸爸是不是窝囊?是不是活着没什么意义?是不是?甄小美讨厌爸爸身上的酒气,捏着长着雀斑的鼻子说:“你和妈妈就知道吵架!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你知道吗?我们写作文写我的爸爸,别人的爸爸谁不比你强啊!只有你是个火化工!我都没法动笔去写!没法写!”甄小美哭闹!那份泼劲很好的继承了妈妈的基因。甄憋屈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女儿一直对他怀有这么大的仇恨,一时竟然有些蒙了,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家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街道上骤起一片骚乱,几个流氓正在追砍一个女孩子,女孩子不断的呼救,但街上的人要么躲避,要么充当看客。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你身体那么好,你怎么不上!”“操!我有老婆有孩子的,我可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不能上,还是你上吧!”“靠!你不上我也不上!”在人们充满责任感的对话当中,那个女孩已经被砍倒,血把马路染红了一大片。
“住手!”甄憋屈挺身而出,冲上前去,一个犯罪分子手中明晃晃的刀直指着甄憋屈:“你他妈给我滚,不怕死啊!少管闲事!”刀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甄憋屈乐了,诡异的笑容让几个行凶的人都毛骨悚然。甄憋屈喝道:“老子天天看死人,还怕你们这几个小子,来啊!有种往这捅!来啊!”说完拍拍自己的前胸,几个行凶者都被他的煞气震退了几步,其中有个胸前有纹身的狠角色冲上前去:“老不死的!我就不信邪!我看你死不死!”一把刀深深地插进了甄憋屈的胸膛。狠角色和一帮小子转身急逃,甄憋屈沉重地摔倒在地,瞳孔放大。
在听到甄憋屈死讯之时,石不解正在看张腾达发来的短信息。她并不悲哀,而是在手机上按下了一行回信:“死鬼死了,我们以后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甄小美在听到父亲死的消息之后也并不悲伤,只是想不出一向憋屈只会酗酒的爸爸怎么有勇气成了英雄。
不管心里如何想,丧事总还是要办的,甄憋屈的尸体总在太平间冷冻着也不是个事,正当石不解盘算着怎么给甄憋屈让外人什么也挑不出来地治丧的时候,律师梁锐利上门了,他给石不解看了三份文件,一份是高额人身意外保险,上面注明如果甄憋屈因车祸或被害等意外死亡,家属将获赔偿30万,受益人是石不解。另外两份分别是以甄小美名字存的教育储蓄存单和甄憋屈眼角膜志愿捐献书。上面写着死后愿意把眼角膜捐给需要它的人,看着看着,石不解嚎淘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