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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样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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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冬的沉默

    那个冬天,他经历了最寒冷的冬。

    他漫长的等待,最终却是惨烈的失败,像春水一池突地遭了冰封。被她叫作“小样”的他,突地失去了她。是一个重创,对于他。没有爱的冬天,没有温暖;没有关怀的冬天,异常寒冷。在他的骨髓里,热血的涌流止步了,完全地就寒冷如身外的天气,自己就融在这种严寒里。

    他喜欢那种阴冷的天气,空中荡着化不开的雾,这种情境适合他的心情。没有风,没有雨,却阴得冷,化解不开的冷。与其说喜欢,还不如说适意,还不如说期待,期待环境和自己的心境的默契。

    他沿着枯树的街道,如履薄冰,他的心子都是翼翼地小心。他没有思想一般,行尸一样,穿梭在车水马龙的都市街道。他在放逐自己,把自己的孤独无情地放逐在喧闹中。或者,在喧闹中,他隐忍着孤独的折磨。他无法怀想,尽管在无数个无眠的夜,他一次次地怀想。他现在竟不忍了,怜惜着自己,饮啜着自己孤独的酒。独自品尝,品尝自己难言的寂寞。

    他没有方向,也不辨方向,放逐着自己随意的脚步,放逐自己曾经被那股热情束缚了太久的身心。城市的霓虹在浓雾里闪烁,街灯忽明忽暗,一如他迷离的双眼。喧闹,在他的耳边如洪水的滚涌,如寒流的次次侵袭。他置之不理,封裹在自己幽寂的心里,如一潭死水。他那死水,也是冰封了的,坚固而不可摧毁,冰冷而不可融化。

    他品着自己心情的苦酒,在古老的街头彳亍独行,在人潮中悸悸徘徊。他害怕每一个陌生的冰冷的一如他的心的脸,他害怕每一次短暂的没有真情实意的寒暄,他就凄苦地躲在陌生的世界,冷眼看着身外的一切以及自己的身心。没有理解,连自己都是陌生;没有温暖,连自己都是冰冷。他心甘情愿,躲在人流的缝隙窥觎,竟看不切自己,哪怕那孤独的惟有自己看得见的心。

    在风尘飘摇的城市,他风尘仆仆,似一个流浪的人,在街角在地下在他惟有的是沉默,无语,冷眼旁观。他怜悯着那些可怜的人,还有他自己;没有人注视他,连那孤独地在乞讨的老丐。

    冬天,漫长的冬天,如他漫长的沉默

    二、春的萌发

    他们相识在那个东风破冰的日子。

    柳梢挂着嫩的绿,青青的鹅黄色,如烟似画。

    那是一湖荡漾的碧水,在水里,就是她美丽的倒影。那随风的秀发,轻轻地在风中飞舞,撩拨着春的美意。她就坐在湖水岸边的白石上,垂首在看着一本书,该是本关于春的诗集。

    他独自徘徊在湖边,踏着碎石的小径,观望着身外的风景。耳边有着莺的啼,柔软的,竟颤了他的小心。抬眼看了,在嫩绿的树丛,有着几翅飞鸟的影子。他怀想了很久的这种景象,在古老的都市里,他怀想了太久的这种情景。他闻见泥土的清香,是春的香;听着花发树长的声音,是悠远的玄音。他有一种冲动,想吻那春泥,想饮那碧水,想怀抱着早春。他贪婪地吮吸着,这湖光塔影里的清新的空气,他想让整个的身心,都融在这春里。

    他独自徘徊的时候,一个偶然,他就见了那个倩影。

    她低垂着头,在看着手中的书,完全沉浸在这种诗情画意里。身后是轻扬的柳丝和她的发梢,弱柳拂风青丝飞扬。

    他惊得呆了,小心子颤颤地跳着,竟是愣怔地呆立不动了。在他的眼前,浮现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吗?是她吗?

    他追问着自己,搜寻着最后的记忆,寻觅着她的消息。

    不可能的!她——

    他不忍再想了。她已经走了,远远地离开了他,不会再回到他的世界。除非,在他没有泯灭的梦里,在他深深的记忆里。

    她也是偶然地抬起头,似乎感觉到那种奇怪的眼神了吧!她正好看见他呆立的身影,惊异的眼神,愣怔地看着自己。

    她的脸红了,像那含苞未放的桃花的颜色。她匆忙地回顾着自己,并没有什么疑处的!她再也看不下书了,眼光在书页上游离,眼波如融了的春水,在闪烁。

    他也看了她的面孔,就在那四目相接之时,他又是一个激灵。

    是她!是那个叫他“小样”的她。

    他迷离地惶惑不安,激动不已。他想走过去,挽着她的手,尽叙自己长久的等待和不变的思念。他想再听听她的笑声,想再看看她的眼睛,曾经的充满着一世的好奇和幻想。他径直走了过去,走向自己的爱,颤着心子,却是勇气十足。

    在那早春的湖畔,是青春的容颜,是美丽的笑脸;在那柳若烟云草长莺飞的日子,花红叶绿,情热似火

    三、夏之热情

    他深深地爱着她,默默地爱得刻骨铭心。

    他用着整个的身心去呵护她,生怕她受一丝的委屈。他珍惜她,用心地去珍惜,如珍惜着曾没有珍惜的另个她。他补偿着,减少着那种遗憾,减轻着心中的难忍。

    他已经说不清楚,他在爱着她,还是在珍惜着另个她了!

    但是,他真心地对她,真诚地,真挚地,用心爱她。

    小样!我喜欢你——

    那个她曾经告诉他,是很早的以前。她看着他的眼睛,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很久,很久。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沉默所代表的意义,或许她更知道他的心是埋藏着的。

    小样!说话呀!

    我我们是不是太小了!

    他竟哆嗦着嘴唇了,低着头,竟不敢看她大大的眼睛,似清亮的秋水,他怕掉进去吧。

    咯咯!小样!

    她笑着,然后若无其事地说——

    开玩笑了!你比我小,是我的弟弟呢!

    她笑着,说着,竟全是没有意思的话了。

    那时,他们很好,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说话,笑。在炎热的夏天,一起去看月儿湾的水;傍晚,去乘桃花渡的船;直到月上夕落,他们才返身而归。

    他给她陪着小心说话,说着小心的话。

    她才叫他“小样”的,其实“小样”是说小气的,但是因了小,竟觉得可爱了。

    他喜欢听她叫他“小样”看着她的眼睛,他感觉着温暖,感觉着关怀。

    她爱幻想,爱看小说,读诗,做不切实际的梦。

    每当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那长长的睫毛扑闪交错,他都是感动。

    他喜欢她,但是很奇怪,他不想告诉她,只想在心中。

    他害怕,或许他太脆弱,或许他太珍惜,或许他太在乎她,当他听说她喜欢他的时候,他竟不敢承担,他害怕明天。

    在她的幻想里是童话般的世界,永远是幸福,永远是欢笑,永远没有无奈和忧伤。

    而他清楚,他在现实面前,胆怯地没有了丝毫的勇气。他宁愿在心中爱着她,珍惜着她,其实记忆更为久远。

    他说他爱她的时候,她也说——

    我也爱你!

    她轻轻的软语,像春燕的呢喃,在耳边如温软的风。她喜欢垂首,像他们邂逅时一样。她惯于脸红,粉粉的腮一片淡淡的红。

    他看着她的模样的时候,心就是扑通地蹦跳,他已深深地爱上了她。

    他意识到他离不开她的时候,他们已经分离到两个不同的城市,却是很遥远了。

    没有她的日子,天长夜凉,他的心都是空的。

    有一天,他告诉她——

    我爱你!我已经知道,我再也离不开你!

    他满心的热情,以为是夏的骚动,其不知,黄叶已经开始飘落了。

    原来,那热情直到了西风渐起的秋。

    四、秋意浓

    他们在一起,开始不顺心了。

    你爱我,还是爱着她?

    她问着他,满脸的怒气儿,也有着红。对他,已经是另种情状了,他嗫嚅着——

    我我

    他太不会撒谎,或许他隐瞒地说他爱她的话,也会使她高兴起来。然而,他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自己也在追问自己,是还在爱着那个她,还是只爱现在的她?他深地爱着她,为什么每每想起那个叫作他“小样”的那个她的时候,他竟是满心子的疼痛?

    让他疼痛,是在那个秋意浓的日子。

    小样!你别说傻话了,那时侯我是给你开玩笑的,逗你玩儿呢!

    她在电话那头,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再问——

    你现在怎么样?

    哦,哦,还是那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勇敢地告诉她,他还是喜欢她,爱着她。哪怕这么遥远,他都会爱着她,等着她。但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小样,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个他了,人很好

    他已是听不下去了,电话里还是她的声音,而他默默地呆立着,冰冷已经侵袭了全身。

    他们闹得最凶的一次,她竟说出分手,然后气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说——

    你就好好地爱着那个她吧!从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就把我当成了她

    留下他,在秋风里伫立,身边就飘落着枯叶,随风在空里飘摇。他的心,一如着飘飞的枯叶,随风放逐到遥远的天边,碎葬在乱茔的坟冢。

    他爱她的。

    当她走的那一刻,他更清楚地知道,他真的爱她。

    他知道,失去她,他更是心痛,更是难受

    该把那个她深埋在自己心的深处了,该珍惜的,不是已经错过的昨天。

    他不能够再错过,不能够!

    他简直要跑起来了,追逐着那个美丽的身影,追逐着他易逝的梦,追逐

    在秋里,那飘飞的蝶似的黄叶,是深情的舞蹈吗?为什么依恋着他的肩头,依恋着她的发稍,且在秋水的湖边,飞舞?

    肃杀的西风,似也感动,掩了另人不快的面孔,竟扣响天籁如一首舒缓的歌。

    天是洗的蓝,浮云轻飘,好个晴朗的秋日!

    秋,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