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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人们一提到潘金莲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妇,在脑子里首先跳将出来的两个字,恐怕不外乎“淫荡”千百年来,潘金莲一直以一种荡妇的形象被牢牢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没能翻身。
毋庸讳言,我是同情潘金莲的,特别是水浒传里的潘金莲,如果她不犯下杀夫的通天罪行的话。我还会夸奖她,礼赞她。美人是上天的杰作,就应该享受不同俗妇恶妇的待遇,可是上天却偏偏要对潘金莲开个过分的玩笑,结果将她逼上了绝路。
潘金莲是一个聪明俊俏多情的少妇,这恐怕没有人愿意否认,在某种程度上,正是潘金莲长得太美了,才会招致那么多的恚怨,如果潘金莲不是潘金莲,而是长着传说中的四大丑女的脸,就算是潘金莲红杏出墙,也不会承受千百年的唾骂,而被多嘴的泼妇小心眼的男人所怀怨在心。
潘金莲太美了,虽说未必比得上四大美女,但也绝对是百年难遇的可人儿,但这样的美女,却命运所戏弄,要终日伴着一个面目狰狞头脑可笑不会风流没有情趣号称“三寸丁谷树皮”的丑陋侏儒武大郎。美,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摧残和蹂躏的,所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残忍和对美的亵渎。
我们先看看潘金莲是如何一步步被命运逼近圈套的。水浒传上记载,潘金莲是因为不愿意成为男主人的凌辱玩弄的对象,那个糟老头子为了羞辱潘金莲的顽抗,便将她转手送给被人人欺辱嘲笑的武大郎,作为对她的最残酷的报复,最残忍的精神折磨。如果潘金莲的故事就此打住,我想愿意为妇女树立烈女典范,树立贞节牌坊的中国男人,一定会为潘金莲这种敢于坚持贞节的行为拍案叫绝,道一声“奇哉,金莲!”
可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武大不是在景阳岗上赤手空拳打死那只吊额白睛的猛虎后来又位列三十六天罡星之一天残星的武松,虽然两人身为兄弟,却从长相人品武功各方面差若天渊,于是潘金莲后来的命运便是注定了的,不可避免。我们只能假设,金莲嫁的是高大威猛的行者武松而不是三寸丁谷树皮的话,一切的悲剧都将不发生,在官修的史书上说不定还会多出一位烈女节女。
但是一切都只是假设,潘金莲的命运不能假设。
合法的婚姻牢牢地捆绑着她,似乎潘金莲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不会有期盼的第二春,也无法摆脱这永远没有尽头看不到希望的痛苦。眼看着自己青春的花朵就要在这个精神牢笼里枯萎,一生的幸福完全葬送,潘金莲的精神遭受着来自地狱的烈火的煎熬,这烈火是那样的猛烈,简直要烧到了潘金莲的道德坚持的底线。
午夜梦回之时,潘金莲一定静静的流过泪,一定悲叹过自己多遄的命运,可是呆如木头的大郎,不懂得安慰娇弱的妻子,只是呼呼大睡。
可是金莲还年轻,连孔子都说过,食色,性也。所以青春的渴望并未成为死灰,这些若有似无的欲望被一些浮浪子弟所捕获,于是他们便来招惹,然而怯懦的大郎不能守住保护自己的老婆。从她对武松说的:“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清河县里住不得,搬来这里。”“这里”便是阳谷县——武松的发迹之地,潘金莲的堕落之地。
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女,跟了一个怯懦无能只会烙烧饼的武大郎,其中的悲哀和苦衷可想而知。潘金莲如果真像传说中的那样,是一个生来淫荡的女人,那么为什么一开始不依从有钱有势的主人,反而在结婚以后不安分?开始她并不是一个滥女人,反而是一个有操守有德行的好女子,不向恶势力低头。后来这样,可以说是完全是逼出来的,是对命运强加于她的残酷精神折磨,做出的变态复仇,是一种破罐破摔自暴自弃的绝望心理的表现。
也许是武大郎怕自己妻子红杏出墙,为了避免那些浮浪子弟对妻子的性骚扰,武大郎举家搬到了阳谷县。本来潘金莲到了阳谷县之后是收了心的,整天起早贪黑,操持家务,闭门不出,原本打算跟着武大郎就那么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的。可是造化弄人,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很显然,武松不是程咬金,而是那种高大威猛的标准男子汉。武松的出现,勾起了潘金莲做少女时的春梦,于是她的青春的追求又萌动了。就仿佛是体内有一个魔鬼在驱使她去犯罪,去践踏一切人间伦理。
对潘金莲这个禁锢的灵魂来说,对武松产生爱慕心理,并不奇怪,武松的英俊与武大郎的丑陋形成鲜明的对照。更妙的是,武大郎从没跟她说过有这样一位弟弟,没有任何伦理观念的思想基础。再者,阳谷县传遍了打虎英雄的事迹,潘金莲想一瞻英雄风采而不得,但是偶像已矗立心中,日思夜想,梦萦魂牵,只想的人比黄花瘦,不意英雄来到自己家里,见武松既是英雄又是一表人物,此时潘金莲心中的那种难以掩盖的狂喜和惊愕可想而知,从而在其心头闪过爱情的渴求,也不用大惊小怪了。
问题是,武松毕竟不是西门庆,不是爱荤腥的馋猫,而是天上下凡的星宿,是景阳岗上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英雄,他不可能接受自己嫂子的有违纲常伦理的爱慕和挑逗。所以这便注定了潘金莲在武松那里碰钉子之后,要遭到理所当然的冷遇和惩治。我敢肯定是武松从嫂子对自己的暧昧的态度上,嗅出了什么不安分的因素,所以武松去东京为知县办事去以前,千叮万嘱哥哥,在他“离开以后,要每天减少一半炊饼,早卖完早回家,下帘子闭门。”这显然都是针对潘金莲来的防范措施。武大果然照此办理,早出早归,日头还在半天里,就除了帘子,关上大门,算是把潘金莲软禁了。潘金莲当然不甘心,于是便与大郎争吵,可武大就是主意不改。于是悲剧的导火索被一根撑窗户的木棍点燃了,这根惹事的木棍就像是草蛇灰线,伏于千里之外,只等一声号令——武松的馊主意带来了相反的效果,蓄之愈久,爆发愈速。潘金莲和西门庆因为那根木棍而正式缔结盟约——你让我守活寡,我偏偏让你戴绿头巾,这是潘金莲想要的。拈花惹草,颠鸾倒凤,乃是西门庆之所欲也。当然也不能毅然决然的否让两人之间毫无爱情元素,只是我并不看好。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勾搭可以看作是反防范的仇恨心理与涉嫌猎奇心理的一次联合演绎。
西门庆,何许人也?!帅哥,是的,豪客,也是的。但他真正的身份是一个有钱又闲善于讨好女人的浮浪子弟,可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的称号、
关汉卿的一首曲子〔南吕•一枝花〕不伏老可视为“浪子”西门庆的一篇宣言,其〔黄钟尾〕曲云: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那,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西门庆对漂亮女人可谓怜香惜玉,呵护备至,不愿加一指。正如他说的,即使漂亮女人“打我四百顿,休想我回他一拳”西门庆的身材相貌当然比武大强得多,年龄比潘金莲大五岁,二十八岁。不巧的是,怜香惜玉之人,也是窃玉偷香之徒。
聪明灵巧,不甘寂寞凡庸,多情风流的潘金莲本该被一个懂得欣赏她的人捧在手心,可是事实上却被一个丑八怪幽囚着。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感情的抚慰,精神的交流,灵魂的震撼。这些在武大郎身上都追求不到,西门庆却满足了她。西门庆是花街柳巷里走出来的,乃行中老手,有的是风月手段,专营的就是哄不开心的女人开心。潘金莲从来没让一个男人这样奉承关怀过,从来没享受过情投意合的滋味,一旦拥有,生生死死,如火山爆发。一个妙龄少妇,结婚多年,才第一次体验到被爱的幸福,完全沉浸其中。这时很难要求她非常理性地辨别西门庆感情的真伪,在她看来也勿须如此,她要的就是发泄心中的压抑和不快,因为她实在是被压抑的太久了。她并不是图西门庆的钱财,如果是这样,大户主人调戏她时,她完全可以贪财卖身。她也没希冀西门庆娶她作正室。潘金莲对西门庆是真挚的,不能说西门庆对潘金莲完全是玩弄而无一点真情,我们不能因为潘金莲勾搭上了这么一个浮荡子弟西门庆,而斥责她淫荡。从潘金莲的角度来说,她宁可与西门庆保持这种不合法的关系也比跟武大郎维持着合法关系好上千万倍。即使没有好结果,过把瘾就死,作鬼也风流,让人爱过一次就够了。和武大郎生活在一起,实在是一种苦不堪言的精神折磨,那要比死更可怕。
于是在王婆、西门庆的设计下,潘金莲被一步步的引入了感情的陷阱,以至于难以自拔,当西门庆要求她杀自己的丑丈夫时,她是慌乱的,也曾动摇过,彷徨过,可最终欲罢不能。在毒杀亲夫的一事中,潘金莲是被动者,是受害者。我说过我是同情潘金莲的,可是我的同情是有底线的,也是有原则的。如果到此为止,我们可以为潘金莲辩解,说她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管那所谓的幸福是不是在饮鸩止渴,那是潘金莲自己的事情,这都是可以被最大程度同情的,也是可以持公正态度理解的。遗憾的是作者却让她走上了毒杀亲夫触犯刑律的道路,将潘金莲逼上了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绝路。这就不可饶恕了。在同情她一生遭遇的同时,也深深地感到遗憾,或者说是气馁,或者说是绝望。
易安居士词曰:争渡,争渡,惊起一片鸥鹭。也许潘金莲在做出决定,要以红杏出墙的方式对莫名其妙的现实发出攻击的时候,心里不存在丝毫的后怕。在她的心里只是一个劲儿的对自己说,这是在争取自己的幸福,无可厚非。就像是初春的鸭子,看着漂满冰块的河,虽说河水可能依旧冰寒,但是鸭子已经决定了要下水,只有体验过,才不会错过春江水暖先知先觉的机会。潘金莲不想谁难过,也不想谁死,但是下水的过程难免荡起波浪,难免惊动隐藏芦苇丛中的鸥鹭。于是大郎知晓了潘金莲的奸情,并开始冷言冷语,结果招致杀身之祸;后来武松知道了哥哥的惨死,便让潘金莲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