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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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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有风吹过,乌云骤散,清冷的月色照亮了周遭的景色,却照不亮人心的晦暗。

    安良媛忽然笑起来,眼眸里是绝望与懊悔交加的神色,那侍卫还在争辩,而她的视线却缓缓落在了他手中的佩剑之上。

    楚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安良媛起身的瞬间,倏地冲出了顾祁身后,口中惊叫一声,“不要!”

    她没有猜错,安良媛果然是起了寻死的心思,目标正是侍卫手里的佩剑。

    楚颜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在安良媛夺剑的前一秒按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神也死死地锁住这个绝望的女人,“值得吗?为了一个卑鄙的骗子,就这么浪费掉你自己的生命,你以为他会回心转意?”

    安良媛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掩面哭泣道,“骗子!都是骗子!我进宫时,父亲告诉我是皇上对我有意,所以要给我一个更好更完整的人生。可是进宫以后,我才发现皇上根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明明这么年轻,却跟守活寡一样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说爱我的男人,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话!什么爱,什么山盟海誓,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那侍卫也被她打断,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听着她绝望的话语,面上红白交加,有悔恨,有气愤,有惊恐,有挣扎,可是唯独没有的,便是对这个女子的怜惜。

    楚颜回过头去细细地看清了他面上的表情,眼里闪现过一丝鄙夷,随即几步走到了太子面前,不卑不亢地说,“楚颜希望太子殿下能听我一言。”

    顾祁面无表情地看她片刻,才缓缓道,“你说。”

    “淫-乱后宫本是死罪,可受人蛊惑情有可原,罪不至死。过错更大的,自然是引诱他人的一方。”楚颜瞥了那侍卫一眼,注意到他的面上浮起一抹喜色,随即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痴心妄想,“可在我看来,安良媛深居后宫,根本没有机会遇见这名侍卫,若不是他擅自跑进后宫,诱惑安良媛,又怎会让一个好端端的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犯下这样的过错?”

    “你胡说!”那侍卫骤然惊慌起来,忙指着安良媛道,“太子殿下,真的不是奴才有意犯下滔天大罪的,是她!是她引诱我!”

    “引诱你?被人撞破这样一幕,安良媛自知难以保命,可曾说过你半句不是?”楚颜声色俱厉地质问那男人,“若是引诱你,何至于对你用情用心?若是引诱你,何至于为你大喜大悲?反倒是你,贪图一时之快,又垂涎她的美色,所以就用一大堆骗人的鬼话来蒙人,像你这样的感情骗子才是世上最可耻最该死的人!”

    那侍卫简直惊怕到了极点,眼神里充满仇恨地看着楚颜,倏地拔出剑来,“我杀了你这贱人!”

    他是练家子,在侍卫队待了十几年的日子,自然有两把刷子,眼看着不顾性命地朝楚颜刺了过去。

    楚颜万万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冲动,当下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拿剑刺向自己。

    近了,剑尖离她纤细的脖颈只剩几寸距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顾祁倏地从腰畔扯下玉佩,朝着直刺楚颜咽喉处的剑尖弹去,那剑身一歪,朝着一旁刺了出去。

    下一秒,顾祁牢牢地扣住了侍卫的脉门,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侍卫痛得哇哇大叫。

    楚颜只顾着逞能,竟然忽略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上,等到反应过来时,才惊觉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来人。”顾祁淡淡地瞥她一眼,也不知在跟谁说话。

    而下一刻,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的四名灰衣人闪电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楚颜一愣,这才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贴身侍卫。

    或者说,是太子的死士。

    她竟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有这四人的存在,实在是……中华武术博大精深。

    顾祁冷冷地看着被自己废去手腕的侍卫,头也不回地吩咐那四名护卫,“把他押去刑部,听候发落。”

    那四名护卫整齐地应了一声,随即一人捂嘴,一人扛人,就这么飞快地带着那侍卫消失在楚颜眼前。

    一切都像是在放电影,快得惊人,又扑朔迷离。

    而对楚颜来说,这真的是从前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场景。

    太子……会武功?

    她纠结的点很奇怪,却见纠结的对象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你以为你是谁?命也不要了就跑去断公道,所以先前你所谓的要当女官,就是指要当我宣朝的第一位女判官么?”

    楚颜冷汗涔涔,低下头去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她疏忽大意了是事实,而他救了她也是事实。

    顾祁倒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道谢,垂头的模样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自知理亏,所以等待他的数落。

    她那截莹润白皙的藕颈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纤细柔弱,想到前一刻这细细的脖颈险些被人刺穿,顾祁不知怎的有些后怕。

    他看了眼还在那里自顾自哭着的安良媛,嘲讽似的问楚颜,“不是想要断个公道吗?那你说,这个女人又该如何处置?”

    楚颜回头看了眼肝肠寸断的人,眼里有怜悯,却也有不耻。

    “如果殿下肯听楚颜一言,那就将她打入冷宫,对外称病吧。”她转过头来望着顾祁,“此事乃宫中丑闻,不宜宣扬,而安良媛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固然可恨,但也有情有可原之处,也许……罪不至死。”

    “情有可原?”顾祁看着她,眉头一皱,“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何来情有可原之处?”

    楚颜斟酌片刻,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只管说。”顾祁打消她的顾虑。

    楚颜得了定心丸,咬了咬唇,这才抬头望着他,“自古帝王多薄情,当今皇上却心系容皇贵妃一人,在民间已成佳话,印证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名句。可是对于这群被他遗忘在后宫的女人来说,皇上却并非痴情郎,而是……而是负心汉。”

    “放肆!”顾祁猛地打断了她,声音里犹带怒气,“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妄自评判皇上的是非?”

    楚颜先是被这声冷不丁的怒喝给吓得脖子一缩,随即硬着头皮看着他,“是太子殿下告诉我只管说的……”

    她用委屈的眼神望着他,又惊又怕,却又带着不服输的劲儿,“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不敢说皇上做错了,但殿下若是设身处地想想这群被遗忘的宫妃,她们在女人最美好的年纪里被送进了皇宫,却一辈子顶着皇上的女人这个名头活下去,若是没有一个念想,要怎么度过余生?”

    顾祁阴晴不定地盯着她,而楚颜深吸一口气,索性一鼓作气地讲完了自己的大道理,这才垂下头去,“楚颜胆大妄为、口无遮拦,望太子殿下责罚。”

    她是诚心地在认错,可是只是为了自己的胆大妄为、口无遮拦,而非为自己说的内容认错。

    显然,她压根不认为自己说错了。

    她在赌,赌太子是个明是非的人,赌他不会因为她直言不讳而要了她的小命。

    而事实上,经过九年的观察,她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不会被怎么样。

    结果就是,楚颜赌赢了。

    顾祁看了她很久,久到料峭寒风令楚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才听见他清冷又遥远的声音伴着夜风吹入耳边。

    “直言进谏是好事,但说话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项上人头牢不牢靠,够你说几次这种其罪当诛的话来。”

    楚颜被这话说得一愣,随即抬起头去看着他。

    以盛大的月光为背景,那个男子逆光望着她,居高临下的神情,波澜不惊的面容,可是那双寂静的眼眸里却是光华熠熠,仿佛夜空中的星辰。

    他是明白她的,以一个古人的立场与身份,赞同了来自几百年后的她。

    楚颜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是滋味,可确切说来,又有种莫名的欣慰在其中。

    顾祁回头看了眼安良媛,“你且回你的素心殿,明日听候发落。”

    楚颜小声道,“万一她寻死呢?”

    顾祁瞥她一眼,“干我何事?”

    长腿一抬,顺着小路往回走。

    楚颜回头看了眼犹在哭泣的安良媛,摇摇头,叹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太子。

    料峭的寒风吹僵了她的脸,她搓了搓手,呵出了口气,看着薄薄的白雾在空气里消失散尽。

    她本不是多事之人,也明白到了皇宫里,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压根不能多管闲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要唾弃那样的男人,忍不住同情被丢下的那一个人。

    因为曾几何时,生活在现代社会的那个她,就被那个温柔又谦谦君子的老师丢在了她人生里最窘迫的时刻。

    她师生恋,她爱得轰轰烈烈又义无反顾,她甚至为了那个男人拼命读书,丢掉了从前的懒惰与懈怠,只为考研留在大学,然后读博,与他一同留校任教。

    那是她的老师,曾经仰望如天上星辰的老师,曾经给她迷茫的大学人生指明方向的老师。

    她敬他爱他,最终却在评职称失败的那一日收到他一通原本该是安慰的电话:“卫萌,我们不适合,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她咬牙切齿地问他,“就这样了是什么意思?不适合又是什么意思?”

    而他告诉她,“你要的人生是自由自在的,而我却是中规中矩地想要好好努力,一点一点往更好的地方走。”

    于是她明白了,他是在嫌她不上进,嫌她在他每年都越走越好甚至勇猛地冲向了副院长的位置之际,仍旧是一个小小讲师。

    是啊,她得过且过,她逍遥自在,可是当初是谁对她说就爱她不顾一切肆意挥霍人生的态度来着?

    她挂电话,唱K,醉酒,说胡话,最后嚎啕大哭一场,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打算好好过日子,谁知道三个月后就这么莫名其妙来到了宣朝。

    她幼年时父母离异,母亲改嫁去了外省,从此杳无音讯,父亲在她十七岁那年得了肠癌,没熬过几年就去世了。后来她上了大学,遇见了他,他曾经是她所有的动力与希望,是她孑然一身的人生里最温暖的朝阳。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楚颜来到宣朝这么久,其实一直很想再见一次他,问他是不是也后悔当时的决定了,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可笑的念头罢了。

    她回不去了,他们都回不去了。

    顾祁一直没听到身侧的人说话,便回过头去看她,岂料一看之下,顿时怔在原地。

    只因身侧的楚颜明明面容平静地走在小径之上,浓密的睫毛上却挂着两颗泪珠,晶莹剔透,摇摇欲坠。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安然恬静,可眼神里却有种呼之欲出的夺目光彩。

    顾祁一怔,不知怎的竟欲伸出手去接住那两颗珠子,又有些迟疑地站在了原地,而泪珠的主人却趁着这点功夫,冷不丁地自己伸手擦干了眼泪。

    楚颜咀嚼着卫萌二字,那个曾经属于她二十九年,如今再也不属于她的名字,忽然擦干眼泪笑了笑。

    她是赵楚颜,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傻了吧唧的卫萌。

    她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和底气,去过一个足够精彩足够闪耀的人生。

    这样的笑容令顾祁有些失神。

    他问她,“刚才哭什么?现在又笑什么?”

    楚颜笑了又笑,颇有诗意地回了他一句,“哭以往之不谏,笑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陶渊明的诗被她独具匠心地改俩字,却再适合不过她现在的心情。

    顾祁没说话,只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和豁然开朗的笑容,又一次看向了晦暗不明的前路。

    在这个皇宫里,若是真能保持这样的笑容,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改变,那也算是一种弥足可贵的本领了。

    他倒是已经没这个机会了,若是身边有人能始终如一地这样笑着,看着倒也是种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