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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主宅。
那座位于院落最深处,具有中国明清特色的庭园里,住着官家老太爷和其三子一家人,现在还多了一位新来的亲家小少爷。
庭园面积宽阔,东西房以长廊隔开,隐在大片郁郁葱葱的花卉、树木、藤萝架中,台阶都是花岗岩,门窗皆为菲律宾木,窗台则全是汉白玉
官家与向来提倡勤俭持家的欧阳家家风完全大相径庭,非常讲究排场!尤其是跺跺脚就能让黑白两道抖三抖的官老太爷,更是从来不亏待自己,所用一笔一纸、一草一木皆是奢华到令人咋舌。
欧驰的卧室安排在那个被视为医学天才的小表哥官夜骐隔壁,一样的空间大小、一样的装潢摆饰,而且姑姑欧阳婉兮待他极好,吃的、穿的、用的,丝毫不比远在台大发奋念书的亲生儿子差。
宽大落地镜里映照的优质美少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也不过才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近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头了,削瘦的身躯上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脖子上规规矩矩地系着领带,外套是熨烫得笔挺的深蓝色校服,加上染成红色、略长过耳的发,怎么看怎么完美。
欧驰拎起书包,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转身下楼。
“老太爷早、姑姑早、姑丈早、张妈早”
近一个月了,每个早晨,都会有响起属于少年特有的、礼貌而有教养的问候声,听得屋子里的人个个舒筋活血。
用过丰盛的中式早餐后,会有专属司机开车送他上学,路程不算长,但足够他看完手中最新的恐怖小说其中的某一章节。
到达“文德学院”气派非凡的大门前,司机会率先下车,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目送俊朗少年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以无比贵气、无敌帅气的气势走进学校,丝毫不理会身旁女生的尖叫连连。
目中无人且稳重沉静,唉!欧阳家的少爷果然有大将风度,美色当前却无动于衷,若是换成骐少爷,哪里抵挡得住这四面八方射来的媚眼?恐怕早就奋不顾身地一头栽进女生
堆里,打死也不肯出来了。
官家司机远远地望着那远去的修长身影,感叹不已。
而那些一大早就等侯在校门口,准备围观看帅哥的大批女生,同样以冒着大大爱心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赞叹声此起彼落。
“天啊,新转学来的学长真的好帅喔!越看越帅”
“怎么办,我好喜欢欧学长!如果我跟他告白,你说他会不会接受?”
“我也想!可是他看起来不爱理人耶!”
“不管啦,我要去向他告白!”
“喂,我也要去啦!”
就这样,进入“文德学院”不过短短一个月,欧驰继其表哥官夜骐之后,成为风靡整个“文德学院”的一个新传奇。
渡过寒假,开学后的春天,栽种在校园高坡上的一大片樱花树就开花了。当微风吹来,雪白娇小的花瓣会随着飘飘洒洒,同时陷落的,还有少男少女们蠢蠢欲动、不安份的心。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树荫下,倚靠着粗大树干席地而坐的少年,左腿懒散地曲起,右腿搁着厚厚的书本,视线落在纸页上,看上去十分专注。
离他不过三、四公尺的距离,站着一脸娇羞的小女生,正准备向心仪的学长告白“学长”小女生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对方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学长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没赶自己走,看来有希望了!小女生大喜,不枉她今天特意打扮一番,鼓足勇气来找学长表白。
对方继续保持沉默,甚至连视线都不曾从书页上转移,那算是默许了吧?
“学长,我、我很喜欢学长,自从第一次见到学长,我就喜欢学长了我知道也许我配不上学长,但是请学长给我一个机会,答应和我交往吧!”小女生终于一股作气地说了出来,然后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学长的答复。
风渐渐大起来,树上的花瓣越落越多,在令人冒冷汗的等待中,少年总算抬起头,彷佛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摸向耳侧。
他、他刚才小女生张口结舌地瞅着他从耳朵里掏出耳塞,并一脸疑惑地询问:“学妹,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小女生呆了呆,望着那张看似亲和的俊颜,狭长眸子却分明带着冷漠戏谑的少年,张张嘴,竟无法再言语,终是一跺脚,掩面伤心而去。
少年耸耸肩,将耳塞重新塞进耳中,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似乎完全没将刚才的小插曲当一回事。
不一会儿,隔着粗壮的树干,传来男女的对话声,嗯,准确的说,那应该是属于男生一个人的深情告白。
“水蓝学妹”
“”“学妹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学妹,我、我很喜欢你,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请不要拒绝我,学妹,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只求你让我爱你!在我心中,你是天上最闪烁的星星,你的前生是最美的一朵玫瑰花,你一定是转世而来的纯洁雪莲”学长正动情地对暗恋多时的学妹表达着心中强烈的爱意。
不比不知道,这一比较后,欧驰才恍然大悟何谓真正的高手。
树后这位学长的表白功力,与刚才小女生明摆着不是同一个层级,不仅深谙欧美抒情诗,似乎还用了古印度情诗惯用的修辞手法,可见其准备工作作得多足。
“乱讲”那位半天没出声的学妹,总算在学长的长篇大论中换气的时候,轻轻柔柔的开口插了一句话。
咦?滔滔不绝如黄河泛滥的学长猛地煞车,并没搞清楚自己乱讲哪一句话了。
水学妹的声音很好听,又甜又软,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浪漫,因为欧驰听见她说:“人家在转世之前,明明是鬼。”
学长陷入沉默中,半晌才干咳一声“学妹说的是好兄弟吗?”
“是啊,我昨天才见到它们了,一共有三只喔,你想不想看看”水学妹语气中充满了凝重和兴奋,还有深入交谈这个话题的欲望。
一阵脚步杂乱,神色大变的学长落荒而逃,而树后的欧驰仰天长叹,叹为观止,这位水同学,实在是太高明了!
面对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爱慕者们,他已经委屈自己到装聋作哑的地步了,可是这位同学,仅以三言两语就将对方彻底打发掉了。
他站起身,决定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能使他刮目相看的女生,究竟长着怎样的三头六臂!
当欧驰第一眼看到那个以与自己相同姿势,背靠着树干而立、正闭目养神的妙龄少女,有几秒钟的恍神即使在很多年后,他仍能记得那第一眼的震撼!
她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稚嫩年纪,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几近透明,小小的瓜子脸上,又浓又密的长睫微阖,像一排整齐的小刷子,与似玉雕的鼻,如樱桃的唇,共同组合成一张教人移不开目光的绝伦面孔。
还有那长齐臀部、亮泽如黑绢的秀发,秾纤合度的苗条身段,即使穿着那套“文德”女生人手一件的制服,背着笨笨重重的书包,竟也会使人产生一种清淡出尘的感觉,感觉她不属于这空气污秽的都市,而应该在幽兰绽放的空谷中生长。
枝头的樱花瓣以温柔的姿态“簌簌”洒下,一片一片落在她脸上、肩头、发间更令她整个人看上去圣洁明艳,不可方物。
“嗨!”欧驰静静地看着她,已然忘了初衷,片刻后才开口打招呼。少女睁开眼,仰起头,一双盈盈美目望向他,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犹如一湾潭水清可见底,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卷进去。
她打量着他,如水的视线最终牢牢停留在他身体的某一处,水眸当即一亮,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句:“好漂亮。”
欧驰楞了一下,难道她正在向自己暗示什么?还是说,她也跟那些死缠烂打的女生一样想要对自己表白?但她的国文成绩也太烂了,称赞男性,怎么能用“漂亮”这么娘的词汇呢?
“我好喜欢。”她却已是桃腮泛红,一脸乍见到心爱之物时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欧驰心跳加速,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如果如果她再继续表白下去,他或许会轰然沦陷,掉入美色之中!
“嗯,其实,我也”他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她,正轻移脚步,施施然朝自己走过来。
“可以吗?”她在他面前站定,高度刚刚齐他的肩头,索吻似地高仰绝美的小脸,花瓣一样诱人的嫩唇勾起一个上弦,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当然”欧驰的心,狂跳如鼓擂,浑身的温度骤升,他无法拒绝,也没想要拒绝,干脆心一横、眼一闭“你喜欢,就拿去”
“你真好,谢谢你。”她衷心致谢。
期盼中的吻,迟迟没有落下,反而被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左手,他愕然地张开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陷入彻头彻尾的迷惘中。
少女柔滑微凉的手指抚触到他的肌肤上,白生生的小手,指尖圆圆的、指腹软软的,与自己的截然不同。
欧驰盯着那只雪白玉手,俊脸破天荒的红了,然后越来越红,最后爆红如血从不解到醒悟,俊颜瞬间僵硬,眸中盛着难以置信“你”只见少女万般欢喜,手中宝贝似地捧着一串刚从他手腕上扒下来的佛珠,愉快地欣赏了一会儿,又猛地抬头注视沉浸在震怒中的俊朗少年,唇角一弯,未语先笑,芙颊上隐隐现出一朵梨窝,说不出的可人。
“你你”欧驰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那串佛珠是姑姑在泰国的寺庙特地求给他的,材质好像是什么菩提根,还被高僧开过光,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但今天第一天戴,居然就被人打劫了,而且而且还可恶地让他误以为她喜欢的是
是什么?他胸口猛地哽住了,慌乱地倒抽一口气,不敢继续往深处想。
“谢谢你,我好喜欢!”她朝他鞠了一躬,虔诚地双手合十,小脸上全写着感激不尽“你知道吗?这种植物几十年的时间里只开一次花,只结一次果,之后便枯萎而死了,你的这串佛珠又跟我特别有缘份,谢谢你愿意割爱,我实在太高兴了!”一番感恩之后,她郑重地许下承诺:“以后若是有需要我水蓝帮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欧驰挫败地伸手撑在粗壮的樱花树干上,无力地闭上眼。
“啊,我得走了,这个送给你,它会帮你驱邪挡灾的。”她客套地从书包里掏出某东西,宛如交换信物般地塞到他手中,然后快活地跑远了。
硬生生压抑住吐血的冲动,欧驰无语地目送那纤细的身影像蝴蝶一样轻盈地飞走,再看向手中的鬼画符很好,他记住这死丫头了!
轻而易举就将他的菩提佛珠打劫的女生,跟他同年级,是刚刚进来的插班生,名字叫“水蓝”很好听的名字,模样也生得美貌无双,但比她出奇的美貌更出名的,是她的怪。
据有心人士透露,经过短暂的观察,水同学的“怪”可分为三个方面,分别是,脑子怪、行为怪、语言逻辑怪。
听说,清灵如仙的水同学最常做的事,是一个人待在学校最西边的大槐树下自言自语、嘀嘀咕咕;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热情地向路人赠送用朱砂绘着各种古怪图案的符纸。
至于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语言逻辑方面,欧驰显然已经领教过了。
她的怪,使得大批狂蜂浪蝶望而却步、闻风而逃,使她得以幸运地在校园内继续独来独往、快乐逍遥,既破天荒地没遇到异性的骚扰,也没惨遭同性的刁难。
众人唯有在私下惋惜,这么漂亮的人儿,脑子却有毛病,可见上帝还是很公平的!
欧驰向来百无禁忌,压根就不相信那些好兄弟之说,她所赠的那画着鬼画符的黄纸,不知道有什么用途,只是让他每看一回,心就抽搐一回,一股陌生的滋味泛上胸口,又酸又涩,微微痛着,还杂夹着某种空荡荡的无力感。
说不清,只能将那张鬼画符夹到书本里“啪”地一声丢进抽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窗外的翠竹,青翠碧绿、傲然挺立,正随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欧驰看着它们发呆,陷入了少见的深思中。
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她,他们也算是见过一面,而且彼此互赠“礼物”了,万一再遇上他很大方地想着,如果再遇见,那么他还是很愿意跟这个怪同学聊一聊的,不管她有多古怪,行为举止多让他无言。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当他发现那水同学犹如消失一般,从来就没在他身边百米内出现过,欧少爷有些恼火了。
很明显,那个莫明其妙就讹走他的菩提佛珠的死丫头,压根鸟都不鸟他!所以明摆着,那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承诺分明就是个幌子!
那个小骗子!向来被人如众星捧月般的欧少爷何曾被这般漠视过?一把无名火蓦地从心口处窜出来!小恶魔的翅膀慢慢从腋下生出来,傲然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