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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岸边的礁石上,望着此起彼伏的海浪一层层打来,激荡起的浪花冲刷着礁石,浸湿了他的鞋边。
有许多人叫他语涛,不过他还是喜欢叫自己江流。他渴望自由,像江水一样流入大海。
他身后背着吉他,和两年前一样,只身来到这个曾经熟悉而陌生的城市,行李仍然只有伴随他多年的木制吉他,还有玫瑰形状的吊坠。那些对于他来说是最为重要的。
不同的是,他回来不是为了流浪,而是为了完成一个夙愿
蓝羽酒吧,这里是一成不变的,永远上蓝色的梦幻天堂,伴随着硕大的至地鱼缸,美仑美奂。悠扬的乐曲依旧,或急或缓,或高亢或柔和,借着琐碎的吉他,低沉的贝斯,黑白键盘的旋律传递。
全场无比安静,完全没有其它旧的那种杂乱。聚光灯打在一个人身上,她坐着高脚椅,怀里抱着吉他。或许这就是不同的地方。
现在,我要唱一首歌,失忆,这是他两年前所写的,从来没有唱过,她对着话筒说。
一阵琐碎的吉他音起,没有任何修饰地直白。
很久以前,我遇见你,我们一起数天上的星星
你说你在梦里数着绵羊:
一只,两只,三只
晴朗的夜有流星划过的痕
时间不曾有过指引我的路标
归途的列车没有你的消息,没有你的地址
我坐在最后的排座上静静等待
直至终点的车站
我失去你的容颜,失去你的吻
迷途中忘记了你的爱
我伫望着列车,记起我还爱着谁
美丽的短发姑娘
琴音缓缓收起,台下依旧安静,所有人都沉醉于她的琴声,感受着她的情绪所营造的气氛。没有掌声,因为他们找不到鼓掌的理由。
她慢慢平复刚才的情绪,缓和心情,安静地睁开眼睛,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外走去,她惊措地望着,像离弦的箭一样扔下吉他追去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变得寞落地将身体缩成一团,蹲在路边哭泣。
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着望着她,遏制着心中的冲动,然后转身拂袖离去。
江流坐在礁石上,托着下巴,吉他放在身后,手里拿手着那件玫瑰形的吊坠,不停地摩挲地放在嘴边亲吻,失意地将它握在手心。
他拿起吉他,轻轻地拨着几根琴弦,缓缓弹了一段旋律,然后用手指抓住它,一切似乎嘎然而止。他收起吉他,沿前走着。
黄昏已至,夜幕降临。
江流望着广场的喷泉,随着音乐或急或缓地喷着水柱,交织着美丽的图画。范瑶就是在这里结识的。
地铁站里依旧人来人往,仍有一名流浪歌手在那里唱歌,身前放着琴袋,里面还有几张cd。那里流浪歌手自己录制的小样。
他步出繁荣的闹市区,信步地进入了一条小巷,缓慢地向前走,抬头看见了“蓝羽”的字样
江流租住一间很小的屋子,在郊区,不过离还边很近,所以他几乎每天都会在海边逗留。他喜欢吹着海风,那样会使他冷静。
你每天都坐在这里,不会累吗?他叫李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浪者,几乎转遍了大半个国家,江流是在到这里时认识他的,那间屋子也是他们合租的。
江流瞅瞅他,没有说话,继续望着他的海洋。
李楠拍着他的肩膀坐下说,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打算去见她?她一直在等你。
我不知道,他声音低沉地说,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李楠俨然一笑,两年前的事,还再想他干嘛。过去的就是让他过去吧,你要面对的是现在。灵琳已经成为你记忆最深的美好回忆。
或许你说得对,可是我还是无法释怀
李楠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回走了,又转肉对他说,明天我去录音棚试音,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这间录音棚看去十分专业,而且十分豪华,似乎是由公司出资赞助的。
李楠说认识这里的一个音乐制作人,今天开主要是让他看看最近写的一首新歌,并且录个小样出来出来看看如何。
李楠将江流介绍给了那个叫阿乐的制作人,并且说,他也是个很优秀的歌手,而且完全原创,非同凡响。
我知道他,阿乐说,两年前我就见过他,不过他说他的歌只为自己而唱。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歌手。他可以随时来找我。
既然你们两年前就已经见过,挽救不必多说了,李楠笑着说。
两年前的我是流浪者,可是现在我是为了他欲言又止,隐藏了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
早上范瑶突然接到馨馨的电话。她正在外地,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不过听她的语气十分兴奋,说最近在网上有一首歌很红,你去看看,一定会赶兴趣的。
范瑶听得一头雾水,而且她不是经常上网的人,正要问得清楚些,可是对方已经挂断电话。她无奈地看着话筒,只有去看看。
耳麦里传出她熟悉的旋律,几乎是她每天在弹的,只有那没有任何瑕疵的吉他的弦音
这首歌是我两年前因为一个女孩所写,可是她永远地离开了。也是两年前,我将这首歌作为离别礼物送给她,现在,我为她而唱,因为我没有勇气去面对
范瑶听着他的告白,哭了。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因为他答应过她。他终于履行诺言了。
她确信那次在蓝羽酒吧看到的就是江流,可是他却不肯出来见她。也许这就是他吧,范瑶如是想。
江流仍然站在礁石上,海平线处依旧泛着些微红,不过也慢慢褪去。海浪缓缓推来,重叠在一起,海面上的船舶只剩下一片黑影,陆续掌起灯来,光亮点点。
他又回到了这里,只是不经意间地逗留。他不知道原因,也不需要任何原因,因为他做事不需要任何理由,那就是最好的理由。
他孤独地在城市间游离,就像子夜的鬼魂,随着冷风飘荡。幽灵的躯体无从控制,寄托的思想游弋不定,在路灯下缓缓移动
江流,身后有人这样叫他。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称呼他过他了。
他知道是谁,范瑶。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即使他很想念他。可是,他不会向后看的。两年中他已经不习惯。
范瑶跳上礁石,与他比肩而立。沉默了良久,还是她先开口,你还好吗?她终于按耐不住地问了。
恩,他点点头说,还好。他还是喜欢听,和以前一样。
范瑶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她,是变得成熟或者陌生?
那天我去了蓝羽酒吧,他说,我看见你在台上唱歌
我知道,她说,我猜到是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江流不知该如何回答,黯然地微微摇头叹息说,我离开这里应该两年了吧
两年,范瑶肯定地说,整整两年。两年前的今天是你从这里离开的日子。我每年都会来,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回来,因为你说过,你会回来。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范瑶最终还是无法遏制地哭了。
江流轻轻拭去那些微咸的泪,生日快乐
失忆在网络中的迅速窜红,是江流没有预料到的,有些令他惊慌失措。当初将它放在网上发表只是为了一种媒介,一种表达方式,可是现在完全背叛了他的初衷。
李楠感到十分荣幸,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在网上发了那么多首歌,却没有一首红过,我开始有点嫉妒了,我要向不发起挑战!
江流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并无太过欣喜。
阿乐最终还是来找他,而且带来一份合约,希望他能与他签约,让他好好考虑一下。
范瑶又把江流介绍回了蓝羽酒吧,过上了以前的那种生活,至于阿乐的那芬合约,被他婉拒了。因为他不习惯受到约束。不过他还是答应阿乐,让他制作音乐,在网上公布发表。
江流已经变了,不再只是那个只为自己而唱的流浪者。他统一为他人而唱。不过他还是只限于虚拟的网络。
网络的虚幻不会让他暴光得那样彻底,不会让他感觉自己赤裸裸地被太阳晒伤。他依然叫自己江流,像江水一样流入大海。
江流很晚才从杂乱的床上爬起来,稿纸到处乱扔,还有他的那把木制吉他,几乎被埋在了那些纸张里。
他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发呆,想着李楠应该回来了吧。他已经去了好几天了,说是找一个朋友,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他真的有些担心他,真的担心,虽然他以前也离开过,可是与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门铃响了两声,他似乎木听见,又被按了两下,他才慢慢反应过来,然后颓废地去给那人开门。他知道,绝对不是李楠。无所谓吧。
阿乐坐在沙发上端详着江流作的那首新歌,满意地哼着它的旋律,问,它的名字是什么?
远远的心,远远的爱,他说。
江流坐在对面一直望着他。他一直不明白,阿乐请他作歌?可是这是事实。他花了半月的时间才将词曲交在阿乐手上。或许吧,他想。
可是,有些事他确实无法了解,你为什么对我没有任何要求,让我可以随意地写那首歌?他还是问出口。
阿乐笑笑说,你和其他人不同,我不想埋没你的才华。你的歌只属于你自己。
深秋真的很凉。即使在不会下雪的南方,花也会落,叶也会败,深夜寻找一片温暖。
江流说的。
范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江流了,电话也无人接听,终于按耐不住来找他。她很担心他。总感觉他心里隐藏着心事。
江流似乎知道范瑶要来一样,门没锁,她直接就近来了。她狐疑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江流,地上扔着的啤酒罐,还有没喝完的倒在地上洒了满地,满屋的酒味。
还有那些稿纸,地上、床上、桌上到处都是,还有他的吉他,也安静地躺在墙角,还有他的窗帘没有拉上,还有,还有,还有还有他的眼泪。
江流站在昏暗的录音棚里,突然觉得周围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让他有些发慌,甚至听不到他自己的声音。那些灯光开始变昏,然后转暗,越来越暗再更加昏暗,最后变成黑暗。
他开始感到害怕,害怕眼前的黑暗。他以前从未感到过畏惧。可是,现在他却害怕到身体开始发抖,怕到想哭,怕到马上钻进人堆找个人的怀抱扑上去。
然而,突然之间所有的灯全亮了,周围的黑暗嘎然而止,甚至有些刺眼。他很想用手去遮挡,可是没有。
阿乐正在监控室里笑眯眯地望着他,然后叫他出来。
阿乐递给他一封信,很大的信封,泛黄色,上面只写着江流。阿乐说,这是李楠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那首歌,是他叫我去找你,李楠说你的歌只属于你自己。
江流:
其实现在我很矛盾,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江流?还是语涛?不过还是叫你江流吧,你喜欢让人这样称呼你,我也这样叫你。
阿乐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我走了。我也不想这样决定,可是最后想想还是走吧。我有些恋恋不舍,所以没有向你辞行,只写了这封信,我害怕见到你后没有勇气离开。所以还是独自走吧,像以前一样。
你说你叫自己江流是因为你渴望自由,像江水一样流如大海。或许我也如此。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个地方,因为我就是缥缈不定的微不足道的海水。
我想我该走了,下午的火车快开了。我不想错过这趟车。可是我该漂到哪里?我也不知道。火车到哪里停下我就应该去哪里。
我走了。可是我没有什么话送给你。我不叫李楠,具体怎样称呼,随便。
我走了。
范瑶知道江流现在哪里。她也准确地在那块礁石上找到他。
范瑶说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李楠走了。
江流知道。范瑶又说,你知道李楠离开这么久去找谁吗?馨馨。他是去找馨馨。
馨馨?江流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子轻轻惊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回应。
李楠走之前找到我,范瑶说,他说了许多关于馨馨的事。她继续说,馨馨很想回来,可是她很怕,所以一直在流浪。因为我,还是你,她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我知道,江流说,李楠也是因为她才回来的。他随身带着她的照片。他安静地停下,又说,馨馨现在在哪里?
或许和李楠一样吧,不辞而别,范瑶落寞地说。
一切都该有个归宿,就像一场电影,总有演到结尾、散场的时候。无论结局的喜是悲,有了结局那才是一场完整的戏。人也不过如此。
范瑶终于还是走了,不辞而别。江流那就感觉到了,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对他说,深秋真的很凉,即使在不会下雪的南方,花也会败,叶也会落,深夜寻找一片温暖。江流对她说过。她说,我好想去北方看看下雪的样子。
江流对她说过很美。
顺其自然吧。
江流拿起桌上的火车票,将靠在墙角的吉他装进琴袋,拉上拉链,向门口走去,然后他又转身掏出出租屋的钥匙向桌上扔去。然后,转身,关门。
那封信上写着挚爱的哥。那女人的。上边压着一串出租屋的钥匙。
后记1:一首歌
远远的心,远远的爱
我真要决定离开,离开我们的爱
请不要太自私地决定 说分开
我走在彩色的桥,你还是没有出现
我在不停地等待,等待你的出现
你还是我远远的心,你还是我远远的爱
为什么你要坚定地说 分开吧
我真的决定离开,离开我们的心
请不要把心说得太紧等待吧
我走上彩色的桥,你已经慢慢走开
我望着你的背影深深地流下泪
你是我远远的心,你是我远远的爱
为什么你要坚决地说分开吧
你是我远远的心,你是我远远的爱
我会不停回头看,因为不想走太远
后记2:女人的信
挚爱的哥:
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这封信。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可是当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天堂是很美的,就是北方的雪,你以前经常对我说。可是现在我听不见了。不过不用担心不要难过,你应该像我祝福你一样祝福我,终于去了你的北方天堂。
哥,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一直都这样叫的,你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笑。
你说你会娶我,我说非你不嫁。
可是,哥,我还是不可能嫁给你,因为我知道有一天我会离开你,永远地离开,砸也不会回来。我要你伤心,我要你离开我,我要永远地忘记我。
可是,哥,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
哥,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弹着你的吉他。你说你会给我唱歌,可是,我再也听不到了。
哥,我真的不想哭,你对我说要坚强,可是我还是哭了。我真的不想的。可是,哥,我必须让你忘记我。我欺骗了你。
哥,你会回来?能看到这封信?不管了,我还是写了。不要恨我,哥,还有阿水,是我逼他的。我知道你不会,你说过不会恨任何人。
哥,你一定要忘记我,彻彻底底忘记,让我安静地消失。然后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你要娶她,永远地爱她,用一辈子的时间。
哥,你要好好地,我在你的天堂。
爱你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