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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赵家的世子赵连山,谢信哲也同意萧世安的看法,此人确实是个明白人儿。
赵连山早已过了而立,却早在弱冠之年,便自行提出常驻南邬。那时大庄初立,正是用人之际,京里头位置多得是。赵连山南下独辟蹊径,回头看来,极为明智。
当今皇帝秉性粗豪狠辣,对老部下也并不手软。
定远侯一家分开两处,可以看成是长子支援边疆,而父母亲眷则在京为质。
这个说法儿经有心人在皇帝耳边吹了吹风之后,皇帝深信不疑,觉得赵家实在太识相了,故此一直优渥有加。
而其实呢,继承人远遁,家产分置,真有个风吹草动,总能保住一头。
有鉴于此,定远侯的老朋友安邦侯当然有样学样,所以萧世安也就在西京待了好些时候,直到要娶亲才回京去。成亲不久又南下,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
赵连山在南邬经营多年,处事温和贤名在外,很是拉拢了一些人,根基甚是深厚。
对于妹妹妹夫的到来,赵连山当然表示热烈欢迎,但他并没有跟着到燕晗山来,而是在大碗居等着。
大碗居这名字很俗。
但地方相当的不俗。
价钱也相当的不俗。
俗人根本进不去。
这里是专门吃野味儿的地方。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燕晗山,自然吃个野味儿才应景。
一道就餐的除了主人赵连山,就是萧家兄弟和谢信哲,姗姗来迟的赵氏不用避嫌,自然在萧世安身边就座。
另有一位陪客,若是林慧在此,必定会吃上一惊,正是在酒铺中曾见过的,忙着讨好九姑娘的赵公子。
这位赵公子其实是赵家二房庶出,名叫赵连杰。只是此人虽然名叫连杰,其实和某位同名的武星相差甚远,文不成武不就,只爱风花雪月,倒是位极好的帮闲。
主子算下来人数不多,跟着的人却是极多。
护卫、长随、小厮、婆子、媳妇、丫鬟,林林总总一大堆人,将大碗居一楼几乎坐满了。
另有好些跟在主子身边儿服侍的还未在其中。
店里的伙计正忙着给这些人冲大碗的茶水,忽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从楼上快步而下,一边往下走,一边张望寻找。
果然找到了。
找的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那小丫鬟长得胖墩墩的十分讨喜,坐在凳子上,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包袱。
那大丫鬟过来,一把将那包袱扯了去,口中喝骂道:“你个小蹄子!有吃有喝你倒是跑得飞快,只知道坐在这里张着嘴等着塞!撑不死你!让你拿个椅垫,不知道主子要用么!等回去仔细你的皮!”
说着在那小丫鬟头上狠命捶了两下,抱着包袱匆匆又上楼去了。
那小丫鬟挨了打骂,却不敢哭,含着两包泪,只是呆呆看着那大丫鬟去了。
还是旁边儿的丫鬟看不过去,过来帮忙将她被打得散下来头发挽了,在旁劝道:“胖丫儿别害怕,小凤姐姐也是怕夫人怪罪,才拿你撒气。这些夫人随身要用的东西,都该是她们大丫鬟自己打理。咱们等闲那里近的了夫人身边?她嫌累让你帮忙捧着,回头自家又忘了拿回去,怪得谁来?”
胖丫儿点点头,看桌上已摆了四小碟前菜,忙取了一块儿辣萝卜放进嘴里,含糊道:“姐姐说得是。这萝卜不错,下饭最好。还是赶紧多吃些,若是回头被罚饿饭,也能多挺些日子。”
那丫鬟听了却是心酸,这话胖丫儿时常说。只因她小时候饿怕了,最怕便是挨饿,打几下反倒不如何。平时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能进肚子的,都只管吃,所以才弄成这么胖个模样。
胖丫儿忙着吃的时候,楼上的主子们却连茶杯都没人端起。
赵连山和妹妹吵起来了。
“淑云!”赵连山的声调非常严肃。
说起来,他和这个妹妹虽然是一母同胞,其实并不算十分亲近。小妹出生的时候,赵连山已经十六岁了,第二年便娶了妻。没等妹妹长到懂事儿的年纪,便离开了京城。
亲情这个东西,并不是有血缘就够的。
他万万没想到妹妹居然被母亲给纵容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小姑娘了!这里也不是闹脾气的地方!”做哥哥的很自觉地充当长兄如父的角色。“今儿是给你和妹夫接风的好日子,就这么个鸡毛小事,你便如此发作,岂不是让人以为咱们赵家没有家教!”
“家教!”赵氏不甘示弱,气呼呼地回嘴:“你说我没家教?!这话你回去冲咱老子娘说去!”
“胡闹!”赵连山看着立起眉毛的妹妹,只觉得头疼脚疼肚子疼,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是自家带来的椅垫碗筷等等物件儿一时没能齐全,妹妹就当众责骂丫鬟,妹夫劝了两句,还连妹夫的脸面也给扫了。
出来吃饭的人,谁不是用酒家的东西?要用自个儿的?你回家吃去得了。
就算要发作,只有自家人也就算了,可是还有外人不是?
眼看两兄妹见面没两下就要翻脸,赵连杰连忙出面安抚。先是将站起来的赵连山按着坐下,笑道:“大哥消消气儿,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云妹妹旅途劳顿,本就累了,还没有可心的东西用,自然要说几句。其实都是奴才们的不是,何必为此生气。”
说着又冲赵淑云使了个眼色,温声道:“云妹妹你也是,出门在外,自然不如家里头方便。便是丫鬟有些不周不到,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为了这个跟自家人置气,更是不值当。”
说着冲旁边服侍的大碗居的伙计挥挥手:“给大家倒酒,先暖暖身子。”
那伙计贵客见得多了,极有眼色,早已在旁按人头斟好了酒,此时连忙逐一摆上。
赵淑云心知今日自己有些过了。虽然想着萧世安在燕晗山山脚下的言行,还是十分不快,但刚才已借个由头刺了他几句,如今也不想因此和兄长闹翻,只得勉强端起了杯子。
一轮酒喝下来,至少面儿上总算和气了些。
赵连山说些南邬趣事,萧世安讲些途中见闻,渐渐谈笑风生起来。
萧世勇在旁听得无趣,低声问谢信哲道:“谢大哥,明天林教官还过来么?”
和军士一样,萧世勇也习惯称林慧教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