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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盏星光点缀下,圈栏牧场里依旧只是一片暗黝黝的黑。
夜深,人却还未静。
“有酒便饮今朝醉,有财便散明日赚有情人儿齐欢、欢唱,有义人儿莫分散。别、别盼望天黑,别强说离别别、别”
几杯老酒下肚后便醉得一塌糊涂的人,用她那副原本就不怎么清脆,此刻也只有更显得嘎哑不全的破锣怪嗓清唱着她自编自谱的饮酒歌。
“喂喂喂,唐冰儿——你安静点啦”只见黑漆漆的围栏边儿,查大大冒着汗、气败吁吁地费力拖着他那位早瘫成一团软皮糖似的冰儿表妹。
“头头头,小心!”眼见着粗栏杆横亘在前,还来不及拦手护住冰儿正欲仰起的头,他自己便已经率先壮烈牺牲了——“唉唷喂呀!好疼哪!”
“嘿嘿嘿呼呼呼呵呵呵”眼神浑浊的冰儿分不清东南西北,歪着头胡乱傻笑打招呼,身旁的树木教她认成了个在风中飘摇不定的丑男子。
“黑洞捞月映江水,满城风雨探底尖儿”她闭眼吟诵道,却在紧要关头忘记了后半阙的内容。于是,只好转向那按住她身子的大光头问:
“那个那个词儿是怎么写来着?呵呵呵,我我、忘、了。”
“忘了?忘了好,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荤词句你这丫头不学也罢。”查大大拖了半天拖不住,索性把她架在背上扛着走,提脚跨过围栏,走入草地皮。
“奇怪?怎么会忘了?人家明明看得看得很正经、学得挺认真的怎么,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酒烧身热的冰儿不安份地蠕动着,身体里的热跟困同时缠上了她。“唔困死了,这床怎么晃来晃去的,这样教我怎么睡个好觉”
“喂喂喂!别别乱动啦!你这么扭来扭去地没个安份,咱要扛到几时才能把你这小祖宗给扛回去呀?”查大大回头一吼,就看见冰儿正凝着一双漾着妖火般的蒙胧眼神瞅住他。
“你想对贫僧做什么?”
“嘻”她只是笑,巧眉弯目地只是笑。
“冰、冰丫头,你怎么啦?”查大大愣怔得冒着汗,眼睛被她瞅得转也不敢转一下。“小茅、小茅屋就快到了”
“你是谁啊?怎么没有头发?不冷吗?”没想到,她竟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出这没头没脑的话。“我是”查大大吞吞口水想了想,若以唐冰儿重视的东西作比喻,她可能还比较听得懂吧?“我啊,肯定是前辈子欠了你几十万两银子的可怜虫!”
“喔——原来如此。”冰儿不疑有他,眨眨眼,甩甩头,很认真地想把这个亲口承认欠下巨款的大光头牢记住,等改明儿个她睡饱了,非得向他要回来不可。
“别、别摇啦,再摇我就要呕我就要吐了”
“哇,先忍忍忍忍啊!”查大大越跑越急,越跑越快,越跑也越摇晃。
这喳呼个不停的一男一女的身影,快速的奔过了牧场,直朝唐冰儿的小茅屋前进。
没有人发现,星夜底,竟有双发着亮的眸子,一直紧跟住他们俩
?
头好沉,眼皮好重,身子也好酸痛。
她仿佛觉得自己仰长了脖子,仓惶张望着一个不受控制的自己拼了命地往前跑。瞎跑乱撞的,跑了好久好久好久,像跑过几百座最高峰似的那么疲累。
噢,好难受。她知道,她真的醉得太厉害了。
半梦半醒间,唐冰儿难受得吐了。
隐约里,她不知自己究竟身置何处?只觉得头昏沉得特别厉害,喉咙间干呕得也尽是苦涩的气味。
好像,曾有个人曾经扶着她;好像,曾有个人曾经驮负她;好像,曾有个人曾经一夜守望着她。好像,还有些什么好像似的
“唔痛痛哪!”冰儿嚷嚷着,手指头动了动,才发觉竟然连整条臂膀都是酸痛的。
“哎唷!怎么会那么那么痛”胃在翻腾,头在着火,四肢百骸全像历经过一场战争似的暗暗在抽搐。清醒后的阵痛已逐渐侵蚀掉原先宿醉中的晕眩感。
冰儿甩甩头,蜷了蜷身子,真想赶快动起来。
才猛地一出力,使劲儿一翻滚,身子便扑个空就摔出去了
她双臂奋力地挥舞着,却根本伸手不见十指,眼前是一片全然彻底的黑暗。
“搞什么?”冰儿不禁大吼起来,头颅在一片柔软的阻挠中钻了老半天,才总算从黑暗里再度见到了光明。
喔原来她是教厚棉被给缠住了呀。
“呼——总算能顺畅吸口气儿了呀!”冰儿把脸露在棉被外,大剌剌地用力吸饱气,一脸非常满足的表情。
唉,等——等冰儿忽然皱起眉,隐约感觉有啥事不对劲儿。
怎么就觉得总有那么一团燃烧着的火一直一直在灼啃着她似的,极欲扑火解热的冰儿左张右望地检视了一巡,这让她“安身立命”的小小茅屋。
没错呀,她的确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眼前触目所及的,除了四壁光秃秃的墙、一张硬梆梆的石炕床、一张小方几、一柄点着微弱火光的烛台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醒了?”忽然,暗沉沉的说话声从她头顶上响起来。
“是——”冰儿旋即仰起头,看见东方狂似笑不笑的那抹冷漠表情,就悬浮在她头顶上,他也正同她一样的凝视着。只不过,她脸上掩不掉的是惊讶,而他展现的则是一抹戏谑。“是你”东方狂像座陡峻的高山般站在她身后,俯下脸,眼底内藏着一丝的轻佻。心底暗忖道:这回,她的反应可和上次见面时,大不相同了。
“是我。难不成,你正在等某个人?”他意有所指的说,尽管语态极轻松,但话语中的独占却表达得明白又干脆。
粗线条的冰儿,当然听不懂他讲的话到底有什么涵义。
“你该不会忘了,我——狂剑山庄的东方狂,”他眼神直勾勾地罩住她,黯沉的紫瞳闪烁着幽深的光芒。“才是你卖身投靠的正主,唐、冰、儿?”他在最后清清楚楚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要想知道她的来历,东方狂只要上一趟帐房,查查近几个月买下的丫环、仆役名单,就一清二楚了。
唐冰儿,原籍长安永乐里坊人士,为父偿巨债,遂许自愿结以高价五万两白银,卖入狂剑山庄内予之大少主东方狂,陪作其贴身练武娘。从此甘愿勤付劳力,唯,绝不可迫其卖身、卖笑。犯之,后果买方自负
这是卖身契约上写的内容,仔细算起来的话,他这个买方还真是亏大了!
贴身,却不卖身?那她“卖”给他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不过,身为她名符其实的买主,东方狂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分派去放羊?他记得,帐房似乎曾提过查管事是她远房的表舅这回事或许,这就是原因了吧。
他还以为,这些进山庄来做事的女孩们,总巴不得可以多些机会靠近主子身边,她们不都巴望着有朝一日若有幸受到主子青睐,就能飞上枝头作凤凰了?
可眼前的唐冰儿,似乎对于现在这种被“流放”的差事,还颇享受的。难道她是欲擒故纵?想用冷漠,引起他的注意?
“唐冰儿,难道你忘了谁花了五万两白银买你入庄?还是你根本就想我想得说不出话来了?”“你”冰儿怔了怔,拼命转动脑子,想讲些什么回嘴的话,只觉得嘴唇干燥极了,嚅了嚅,却还是挤不出半个字儿来!
“我没说错吧。”东方狂合着笑勾勾唇畔,顺手翻起衣领,抹了抹颈边沁出的汗。
冰儿一见他这异常举止,连忙将身子往后倾,伸手胡乱比划地指向他,嗫嚅了好半天,才总算争气地开了口:“你你这个登徒子!别别胡、胡来唷!不要以为我好欺侮,我我可不会让你得寸进尺、得过且过、得意忘形得我在说什么?”
奇怪?方才还烧热得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从头到脚全凉起来了呢?
“是吗?那我倒真的要试试看。”他毫不遮掩的侵略眼神,看得冰儿全身汗毛立起。
冰儿简直气得想卸下他的脑袋、挖出他的眼珠、撕破他的嘴唇、割下他的舌头、剁烂他那张俊逸无比的脸
“你敢?试试看啊!”她一步步踱向他,身躯里里外外的寒意与燥热交相攻伐着她,她举起拳头,往他下巴前晃了一晃,使尽全力猛地一击
东方狂头一仰,遂向身后的墙边暗暗倒退了几步。真没料到,这牧羊女是玩真的。不怒反喜的他,眼神里和唇畔上对着她的那抹笑却根本没褪去。
“笑什么笑,我可不是那些让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冰儿回眸瞪着,噘着小嘴,头仰得半天高。
突地,一股莫名诡异的感觉,从她的指尖传上了脑子里为什么他还是一味邪荡地望着她笑?为什么她手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怪东西?为什么她明明都已经包得那么紧了,却还冷得想发抖?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冰儿赶紧顺着冷源的所在,低脸一睨。天啊!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可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她她身上竟然什么也没穿而他,竟也毫不吝啬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几千、几百、几十回了!
见她那副又羞又恼又火大的模样,东方狂敛敛唇,总算暂时不笑了。他慢慢自墙边走向冰儿,每一步伴随脚跟移动的光影,都闪烁在她火灿灿的脸庞上。
“你最好赶快走,省得我真的发起火来,你就吃不消了!”
“我相信。”
“那你还还不”这回,竟换作她被逼得节节败退了。
“叹。”东方狂低下头,再次览阅她身上的峰原山巅。“还不能走。”
“再看!再看我就——”冰儿气得往他身上又扑又抓的,东方狂却一出手就撂倒了她。
“哇——”随着身躯往下坠跌,冰儿发出了沙哑得近乎性感的吼叫声。
东方狂揽臂搂着她的腰,并没有要扶她一把的意思,两人加在一起的重量反而加速了他们摔落至地的重力。
“哇!好好痛哪!东方狂,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儿正义感啊?不扶人一把,还反而落井下石的陷害我,你你算什么主子嘛?好歹我也是你自愿出高价买回来的练武娘,就算现在反悔了,也不必杀人灭口吧?”
“叫那么大声,可是会吵醒所有人的。”他表情暧昧地低语着,话才出口,就俯首封住了她仍然叫嚣不休的红唇
“哇——”没想到,就算被人夺去了嘴上的自主权,冰儿居然还是能激烈地哇哇大喊。
他的唇先堵住她一直张张合合的朱唇,轻咬住,不让她有机会脱逃而出。
本来,在她身子不断挣扎磨蹭时,东方狂身体里的燥热和硬挺,确实是已经达到一波前所未有的紧绷反应。他轻咬的动作渐渐变成了啄吻,溜滑的指尖开始往她腰间上的凹凸有致的曲线,一路抚摸攀蜒。
但,就在一阵熏气浊浊的酒味从冰儿唇齿间散出后,他紧绷的身体突地僵了片刻。一霎间,昨晚牧场上那一男一女勾搭亲热的画面,飞快闪人了他的思维之中。忽然,所有的**和冲动,也全清醒过来了。
他根本无须对她忘情投人的。
他要的只是玩、只是放纵、只是令她和他一样的堕落
所以,手底下温柔的拥抱便成了刻意掐拧的痕迹,他压着冰儿扭蹭不休的身体,将她的双手盘锁在他背后,看起来像是她紧抱着他似的。
浅浅的吻啄越来越用力,一遍又一遍的吸吮、咬啮着她的双唇,发狠的、蛮横的惩罚她。
“噢你咬人好痛!放放开别、别再碰我”冰儿一遇机会就勾脚踹他,扭着、踹着的结果,双腿竟几乎呼之欲开地“夹住”了他的一条腿,她不管难不难看,只想赶快结束这种令她熊熊喷火的困窘处境。
紧接着,东方狂竟在毫无任何预警下,忽然撇手甩开她,像极弃如蔽屐般的决绝无情。
他的眼光很冷,笑痕很淡,音调很寒。
“换作是别人,可能早被你这副火辣香艳的模样给征服了,但你可别把我东方狂等同视之。我也不该怪他们意志薄弱,说实话,有哪个男人抵挡得了一个投怀送抱、放浪无耻的野女人?你说是吧?”
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磨破了点儿皮的冰儿凝着一双燃烧的火烫眸子,忿怒的瞪住他,仿若根本没听见他讲的话,只是干瞪着他。
“底下人终归是底下人,终究不够格当我‘底下的’女人!”他满是轻蔑的摇摇头冷笑道,站起身准备走出去。“刚才发生的,就算是我这作主子的,对你的小小处罚。”
“你你凭什么凭什么事情处罚我?”冰儿愤怒得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咬着牙,觉得嘴唇被他隐咬的发胀红肿,痛得她半死。
“就凭”已站在门边的东方狂回过头,高挺伟岸的身形半露在从屋外射进来的微弱曙光中。他笑得很诡魅,让他脸庞上的曲线看起来更容易令人着迷失神。“我绝不会允许任何属于我的一切被别人占有。是我的,就永远不许背叛”语罢,他的声音和身影就一块消失在门外了。
冰儿恶狠狠地怒瞪着那扇空荡荡的小柴门,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背不背叛?她唐冰儿和他除了彼此看不顺眼之外,还会有什么更不可思议的交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