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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汀澜所想,苏浮此时的确是和花汐吟在一起。
苏浮倚着玉花台的白玉雕栏,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眼前正挥着铲子,干得不亦乐乎的小丫头:“阿吟,够深了。”
花汐吟顿了顿,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大坑:“好像是差不多了……”
自北海试仙会回来,一连十日,她拉着苏浮帮她望风,自己在这空旷的玉花台上坚持不懈地刨坑。仙界的土质结实,她居然真的挖出了一个一人深的大坑,苏浮实在是佩服这丫头的固执。
记得十日前,她拉他来玉花台,信誓旦旦地说要在这儿种一株羽桃树,看来今日便能种上了。
花汐吟冲他挥挥手:“还愣着作甚,快帮我把树种下去!”
“嗯。”他催动剑气,用灵犀剑支起树身。
花汐吟也赶快唤出聆音,助他一臂之力,好一番辛苦才将树种进玉花台,二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苏浮取出一块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汗。
“苏浮。”她望着渐渐活过来的羽桃树,脸儿笑得如花灿烂,“你说,师傅看见这株羽桃树,他会开心么?”
他指尖微微一顿,心神乱成一团,望着她骄阳般动人的笑颜,仿佛想到了天大的快乐的事,他一时心焦起来,脱口便道:“我怎么知道。”
突然冷淡的语气,令花汐吟有些惊讶,不解地看着他:“苏浮?……”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苏浮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星君会高兴的。”
“真的?”她弯起了眼,“师傅开心,就好了。”
苏浮不敢再看她此刻的眉眼弯弯,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株羽桃,脑海中浮现出那如画的白衣,气冠众生的身影,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
一树羽桃,如雪繁华,她竟都是为他种下……
心中猛然一惊,他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立即将那不该有的酸楚强压下去。琼华星君可是她的师傅,他怎么能吃她师傅的醋呢?
“阿吟,你可有想过修得仙骨?”他问。
“仙骨?自然是想的修成仙骨,即离成仙还有一步之遥。”
“一旦修成仙骨,便是不老不死之身,与天齐寿。”他温柔地捻起她一缕垂发,“阿吟,即便要修炼仙骨,我也希望看到你长大的样子。”
他的笑温如清泉,令人情不自禁地要陷进去。小小年纪已有如此气质,不知今后会如何。花汐吟果断地拍开他的手:“你想的美,万一你没有修成仙骨,等不到我长大怎么办?”
苏浮嗤地一笑:“阿吟,人都是有三魂七魄的,死了可以再投胎。如果我等不到你长大,那你就来找我,我算算,大约转世三四回你就长大了,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不改了模样让你难找,
如何?”
花汐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你会等到我长大的,师兄……”
苏浮微微一笑:“阿吟,虽然你身份特殊,但只要修成正果,仙界也不曾禁止仙门通婚,你……可有想过嫁人?”
他憋了好半天才将这句话完整地问出来。
此言一出,花汐吟刷地红了脸:“师兄,你想的太远了吧。别说阿吟从未想过嫁人的事,就算我有这个想法,我是妖……仙门圣地,能容我栖身已是看在师傅面子,我没有奢求更多。”
她缓缓垂下眼。
哪知苏浮扶着她的肩,一字一顿如同承诺班对她说道:“会有人娶你的,阿吟,我保证,只要你点头,会有一人愿意让你穿上那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娶你进门的!”
我愿意啊,笨丫头,哪里都聪明,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么弯不过来呢!他在心中默默恼着,恨不得早早就去白君卿那把这个笨丫头给订下来才好。
花汐吟愣了愣神,旋即笑着摇摇头:“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尽说些不知所以的话。”
苏浮松开手,不置可否。
她望着枝头雪白的羽桃花,陷入了沉思。
嫁人啊……
她才不要嫁人,她要一生伴在师傅左右,谁也不能赶她离开,师傅,她只要有师傅就够了。纵使修成正果,纵使有朝一日要长大,她也不要和师傅分开。
青灯常在,默默相伴。
这是如今的她,唯一的心愿。
是夜。
花汐吟拉着白君卿的衣袖一路走出羽桃林。
“阿吟,这是去哪?”白君卿略显无奈地看着“牵着”自己往前走的小丫头。
她回头冲他耍俏地扮了个鬼脸:“师傅先等等,一会就知道了,可不许算哦……”
一边说一边加快步伐。
看着她兴奋的笑脸,白君卿摇摇头,由着她拉着自己走。
不一会儿,便上了玉花台。
她指着前方:“师傅快看!”
抬眼间,之间一片月华似梦,静流般轻缓漫开,照亮了整座玉花台,白玉阑,玉花屏,皆被月光染作一片莹白。一株羽桃树安静地在此扎根,一树花雪温柔绽放,没有冬季的天庭,暖风如春,吹动
着繁花,月光中流转轻舞,飞升,飘落,回旋,旖旎风华,摄人心魄。
花汐吟欢快地奔向树下,回身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师傅,这株羽桃是阿吟亲手栽下,师傅可喜欢?”
白君卿玉白色的身影浸在如此风景中,风起衣动,清华风骨,只瞬间便令月华失色。
“怎么想要在这种花?”
仙界倒没有明令禁止玉花台不许种树,只是无人有此兴致而已。今日,这丫头竟在此种了一株羽桃树,令他有些惊奇。
她轻声笑道,伏在阑上,道:“因为师傅总是出门。”
闻言,白君卿更是不解。
“师傅,玉花台是除了灵霄殿以外天庭最高的地方,这株羽桃开在这里,今后师傅外出归来,远远便能望见了,会想到阿吟在羽桃林等师傅回家!”她纯真的心愿,字字落尽白君卿心里。
一股温暖在不经意间漫开,软软的温柔仿佛融化了整片夜空。“等你回家”,这是多么简单却又多么珍贵的话语,让他静若止水了千百年的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涟漪。
他笑若昙华,凝固了夜色,抚了抚她的发。
“好,师傅记住了。”
得他一句“记住”,她便欢喜了一夜。
茫茫碧落,星光璀璨,谁的容颜,镌刻在如画一瞬,封存在岁月一角。
荒城绵延,一路赤火闪烁,将整片天空染作殷红,仿佛泣血作画。手执长枪的侍卫如一座座逼真的雕像,守卫着路尽头那座庄严华美的宫殿,他们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青紫色的双唇在火光映照下,呈
现出鬼魅般的颜色。
长路之上,紫衣银冠的男子缓步而近,如罂粟般绝美,又似淬毒的黑色曼陀罗般令人不敢直视,不怒自威,无需任何神情表示,便有令人臣服的气概。
他一路走来,两旁的守卫便正色行礼:“大将军!”
此人,正是威震六界的魔界大将军,雾莲月。
他漫不经心地向身后看了一眼:“你见过那人了?”
身后的女子步伐轻稳,一张青色面纱遮住了她整张脸,无人知道她生得是美是丑,只有腰间银铃一路飞音。
“见过了。”魂姬道。
“怎么样?”
她发出了一声轻笑:“是个天真的孩子,竟梦想着成仙。”
闻言,雾莲月却没有笑:“成仙,是个不错的梦。”
而梦,却是虚幻的。这世上每个人都会做梦,一个距离自己很遥远的梦,没有人知道它是否能实现,很多人都会倾尽一生去追寻,可他们终会发现,那是望尘莫及之物。
成仙?一只妖?不是不可能,唯独她不可能。
雾莲月不动神色地眯起眼:“她是谁的徒儿抖有可能逃过一劫,只可惜她偏是白君卿的徒弟……”
“魂姬,你可相信奇迹?”他忽然问。
魂姬身形一顿,缓缓低下头,平静答道:“魂姬不信。即使原来相信,现在,未来,也不会信了。”
雾莲月背对着火光,负手而立,烈烈夜风吹起他的如墨青丝,他发出一声轻笑:“本座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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