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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芳阁。
花汐吟刚练完剑法,正打算收拾一下去见那团子,也好进一步确认那是何毒,汀澜却在这时寻来,说关于景贵妃有了一些发现。
“景贵妃与兰贵妃是同年入宫的,二人算得上是情同姐妹。她们都是六年前从江南进贡来的秀女,脾性温良,因此深得皇上青睐,尤其是兰贵妃,可谓万千恩宠于一身。”
她娓娓道来,花汐吟仔细听着,生怕漏过蛛丝马迹。
“这些事宫人都知晓,可是我昨夜去内务府翻阅了此二人的记录。按理说,地方进贡的女子,其出身,家世,都要有文牒呈报内务府。但我却只找到了兰贵妃的文牒,景贵妃只有入宫后的记录,入宫前只字未提。还有一点很奇怪,这景贵妃以身子虚弱为由,入宫以来从未踏出过锦绣宫半步。”汀澜少有如此上心的时候,或许是在亲眼看见了内务府的记录后发现了蹊跷,她少见的与花汐吟站在了同一阵营,也怀疑了景贵妃,“小妖精,我毕竟七年未归,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师姐辛苦了,多谢师姐相助。”她道。
汀澜瞪了她一眼:“我这可不是在帮你,我是为了朝颜,别以为这样就能和我套近乎……”
花汐吟暗暗白眼,敢情您还真以为您是香饽饽了,我可着劲往上贴不成?
用了早膳,花汐吟便动身去锦绣宫,刚走到殿门外,便见一群宫女太监围着一位美貌夫人正在侍弄一株海棠树。那女子黛眉杏目,眼窝偏深,为她一双秋水玉眸更添几分深情脉脉之色,一身湘黄宫装,腰间玉佩环金流苏,在满园春景中俏丽如牡丹,只是在看着那株海棠树时眼中浮动着一缕化不开的薄凉愁思。
花汐吟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这女子大约就是景贵妃了。
那边的一等宫女很快注意到了她,娇喝一声:“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婢子,见了贵妃娘娘还不过来请安!”
花汐吟立时扬起一抹绚烂的笑意,快步走来拱手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景贵妃回过头,朱唇噙着温良的淡笑:“白衣道服……姑娘是靖王爷和十一公主的师妹吧。”
“小字汐吟。”
“是吟姑娘啊。”果真如汀澜打听到的,这景贵妃的一举一动皆是温和沉静,也怪不得皇上会将七公主抱来锦绣宫抚养。“吟姑娘今日来本宫这所为何事。本宫乃一介女流,可没什么可以相助姑娘解这晏京城之围。”
“娘娘宽心,阿吟昨日答应了七公主来接她,今日只是来寻七公主的。”她道明来意。
景贵妃轻轻一笑:“来人,去吧七公主带来。”
一名宫女退进锦绣宫中。
花汐吟趁这空隙,平静地打量了景贵妃几眼,这贵妃娘娘不仅瞧着娴静,眼中甚至连一点争宠之色都没有。听汀澜说,她进宫六载,由夫人晋升到贵妃,从没有任何争风吃醋的传闻,只是安静地守着锦绣宫,苏还锦来或不来,她顶多只是笑或不笑之分,就像她种了一园的白海棠,与世无争。简直不像这皇宫里的贵妃娘娘。
不一会便有个老嬷嬷领着朝颜走出锦绣宫,肉嘟嘟的一小团,小脸儿上飞着两朵红霞,只有那双眼睛毫无神采,呆呆地望着景贵妃。
朝颜被带到景贵妃身边,嬷嬷退了下去。朝颜很自然地抓住了景贵妃的衣衫,往后退了退。
景贵妃温柔至极地抚着她的发,对花汐吟道:“吟姑娘不要见怪,这孩子打小内向些。”
再内向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大夫面前也敢说瞎话……
她摇摇头,走近两步,伸出了绑有镇魂铃的手,软声哄道:“小七,可还认得我是谁?”
镇魂铃飘出一缕金色仙气,瞬间便让那双眼睛恢复了清明。朝颜定定地望着眼前笑意明媚的女子,登时松开了景贵妃虎扑过去。
“娘亲!”脆生生的一唤,在场的无一不惊。
景贵妃更是激动得掩面欲泣:“朝,朝颜你会说话了?太好了!皇上知道么,快去告诉皇上!”
这等反应,竟是比亲母还亲了。
但是,花汐吟却不动声色地沉下了眉眼,旋即又勾起一抹笑意:“七公主阿吟就先接去了,贵妃娘娘莫要太过牵挂。”
“哪儿的话,难得吟姑娘与这孩子投缘,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去吧。”景贵妃拭去泪水,支了两个宫女随去伺候。
花汐吟牵着朝颜从锦绣宫离开,眼见锦绣宫远了,她才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一直默默按着聆音的手,只见银色的剑鞘上已染上一层暗色。聆音的剑鞘乃是昆仑银石所铸,加上此剑跟随师父多年,对于妖魔之气的感知比一般仙家法器还要灵敏。方才走近景贵妃时便已有了反应,眼下居然连剑鞘也污了,看来这贵妃娘娘来头不小啊……
“娘亲。”朝颜扯了扯她的衣摆。
花汐吟凝视着这张粉若云霞的小脸,她不知道这种毒是不是景贵妃下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要了小七的性命,她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小七叫她一声“娘亲”。从前她在凡间也见过做母亲的妇人,从没有丢下孩子不管的道理!
她拍拍朝颜的头:“小七宝贝儿,娘亲带你去玩!”
朝颜攥着她两根手指,轻轻点着头,露出欢喜的神色。
锦绣宫前。
景贵妃温柔地微笑着目送她们走远,手中的剪子咔嚓绞下一朵新开的白海棠,海棠花无声地落在她脚边。
“娘娘,这花长得不错,娘娘为何给剪了?”一旁的宫女瞧着惋惜。
景贵妃放下剪子:“这株海棠是本宫亲手栽培的,该施什么肥,该浇多少水,本宫从未假手于人。”
“是,娘娘蕙质兰心。”
“本宫记得,这海棠开春以来只开过五朵花,今日多了一朵。”
“是的,是娘娘照顾得好,海棠自然要多开一朵来讨娘娘欢心。”在宫中服侍,谁不会挑着机会哄主子开心。
景贵妃笑了笑,用帕子细细擦了手,还是那温柔的语气:“本宫不是很喜欢变化来的突然,今后若是再开出第六朵,记得提醒本宫剪了才好。”
宫人们齐声应是。
御花园。
花汐吟拉着朝颜坐在亭子里,采了些花卉来编花环,编好一个便戴在朝颜头上。
朝颜摸了摸:“娘亲,好看?”
她满眼的欢喜如同闪光的宝石,花汐吟忍不住在她脸上啵了一口:“好看,小七最好看了!”
她将朝颜捞到怀里,用余光瞥了不远处的两个随侍的宫女一眼,趁那一抱,顺势将身子侧了侧,刚好将朝颜挡在宫女的视线之外,装作欣赏湖上风景。
“小七别动,娘亲给你看看。”她低声对朝颜道,伸手去探她的脉象,果有一团黑气在心脉之上萦绕不去,昨日时间不许,她没能探个仔细,眼下几番探寻下来竟发现这孩子体内有两股气息存在,一种是毒,一种无从得知。两种气息互相冲撞互相压制,且以她看来,二者皆非凡物。试想这两种气息一刻不停地在一个四岁女童体内互斗,她怎么可能如正常孩子一般长大。
朝颜乖乖地坐下花汐吟腿上,专心地编着花冠,没有注意到她紧锁的眉头的凝重的神色。
这毒,像是妖毒,具体是哪种,她要查也并不难,只是麻烦就在于与之相生的另一股神秘气息。她从没有感知过如此玄妙的气息,时而想地府怨灵的哀殇,时而又像碧霄之上的仙气,变幻莫测,亦仙亦魔,令人捉摸不透,既无法对症,自然难以下药。
若这两种气息皆是出自景贵妃之手,此人必是妖物,能如此歹毒地对待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驱使她做出这等事啊!
“娘亲。”朝颜将编好的花冠戴到她头上,刚刚开口说话,很多字她都念不出来,唯有“娘亲”二字,字字清脆,她用肉嘟嘟的小手捧着花汐吟的脸,“娘亲好看。”
晨曦般的笑脸,软软糯糯的童音,直让人心都要化了去。
花汐吟揉揉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小七,你为什么要叫我娘亲?”
宫中有那么多女子,而她不过是顺手替这孩子捡起一束连翘花,且以她的模样,怎么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妇人吧。
小七团子歪着头,茫然地盯着她看个不停:“不知道,你是娘亲……”
有些生硬的字句,语气却是那样肯定。
花汐吟哑然失笑,这么问一个刚会开口说话的孩子确实没什么意义,罢了罢了,这团子公主这般可爱,大不了以后见了师父,让她叫一声“师尊”,拍拍师父的马屁也就揭过去了。
“小七,你生病了,娘亲现在需要你的一滴血查出病症,小七怕不怕疼?”她尽量用一个四岁孩子能理解的语言想朝颜解释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朝颜摇摇头,对于她来说,恐怕连“疼”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吧。
花汐吟从怀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打开盖子,又拉过朝颜的手,那小手软得跟没长骨头似的,她觉得这会割哪儿都是个罪过。
朝颜见她迟迟不下手,干脆抓起手边的一朵月季,用花茎上的刺扎破了小指,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滴在了瓶中:“娘亲,一滴血,不够还有……”
边说边又要用那刺往手上扎,花汐吟低呼一声“我的祖宗”,一把夺了她手中的花丢开,掰开她的手查看,所幸力气小并没有深扎,冒了两滴血便止住了。
她都没有舍得下手,这团子公主对自己倒挺狠啊。
她将装有朝颜一滴血的瓶子放入怀中,继续陪着朝颜玩耍。
不远处的凉亭中,两个身影凭栏而立。
“若不是早知那是你师妹,朕都要怀疑是不是兰贵妃附身在谁身上,回来照顾朝颜了。”苏还锦遥望着对面凉亭中相偎而坐的二人,他从未见过朝颜这孩子这样笑过。
苏浮倒没有太大意外:“阿吟这些年潜心在琼华星君座下修行,琼华星君教给阿吟的和我们学的不太一样,七年下来,阿吟虽剑术不如几个师兄师姐,但仙气却是我们之中最为精纯的一个,朝颜和她呆在一起比较舒服吧。”
“不过你这小师妹……”不知想到了什么,苏还锦忽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皇兄?”他回头询问。
“朕只是觉得朕的女儿叫你师妹叫‘娘亲’,叫朕自然是‘父皇’,那你又该怎么称呼你师妹呢?”苏还锦为难的表情下是显而易见的乐见其成。
苏浮顿了一下,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臣弟的小师妹的女儿称皇兄为‘父皇’,敢问皇兄应该怎么称呼臣弟?”
“……”
苏浮阴测测地一笑:“况且,皇兄,你那声‘父皇’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还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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