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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
她脑海中猛力一震。
碧落自十三重天笔直裂开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深处雷火涌动,似星海之极,天涯之渊。
这是什么……她一怔。
而此时她发现,天上烈火般的红云已经变成了瑰紫色,云中电光闪烁不断。
她谨慎地向花爬去,伸出手小心将花折下,放入怀中,然后回到崖顶。
她很庆幸自己爬上蹿下的功夫没有退步,这归功于半年前那次下凡参战。
头顶的红云忽然间翻涌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冥海之上,无法御剑,她思虑片刻,将聆音插进石缝,自己看准落脚的石块,一点一点爬下去。
她走到崖边,朝下观望,终于在一处石缝中找到了一簇银色九幽花,几缕仙灵循着花的灵气,在花蕊周围萦绕不去。
歇了须臾,她开始扫视四面,果如书中描述,这九幽之境确当得起“天外荒原”这四字,放眼望去寸草不生,无垠的天际仿佛于九幽冥海尽头休止,冥海之水深蓝如墨,似一片虚无之境,苍穹中的云卷云舒,始终无法映入海面。
“咳咳!”九幽之境中的雾瘴带着毒,虽已催动纯仙之气,她还是免不了呛上几口,刚落地便有些腿软。
九幽之境并不易入,但好在她并非要入冥海。她催动纯仙石和镇魂铃中的纯仙之气,一路直飞,合上眼让聆音自己控制方向。聆音古剑通灵,凭着九幽的灵气,带她穿过迷瘴,进入九幽之镜,飞落在崖顶。
她只听师父提过一回,她问师父可是喜欢这九幽花,师父说需要这花来制一味药。
九幽之境不属于六界中的任何一界,乃是神界与仙界之间的一道夹缝,所有离散的魂魄,羽化的仙灵,最终都会散入这片天外荒原的九幽冥海之中再无踪迹。九幽冥海畔的峭壁上生长着一种银色九瓣花,状似银螺,花香轻无,名为九幽,据说是上古遗物。除了九幽海畔,无处可寻。
香案墨石旁,那张素宣随风滑落,寂静无声。
聆音应声出鞘,载她飞出了羽桃林,往九幽而去。
她拔出了剑:“聆音,我们走吧,我想\\\为师父多做一些事,以后……可能再没机会了。”
她头一回觉得,时间这样的不够,那七年的相伴仿佛不过弹指一瞬,她不曾想过,当初决定一辈子留在师父身边,她似乎却再没有那样长的岁月可以去实现。
她坐起,环顾四周,白君卿留的字还压在墨石下,她走过去将纸拿起,沉默了许久,回头看着窗上的玲珑树,如同自语般笑道:“玲珑树,记得你曾跟我说九幽冥海畔的峭壁上生长着九幽花,你说我去采几朵回来放在师父屋中养着可好?师父是上仙,各山海珍宝定然不缺,我依稀记得师父说过喜欢九幽花……我知道你聚魄不易,那花种对你也极好,我便也给你捎上几朵罢。”
而她,依然对他说了谎。
她一闭眼,脑中便出现苏浮临走时的目光,他说,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回到玉竹居中时,仍只有她一人,她抱着聆音剑蜷缩在榻上,在没有任何声响的屋子里,她忽然感到很害怕。恐惧就像早早埋在她体内的种子,一直都在,只是她暂时忽略了而已,而那一点点的浇灌,足以让它发芽,如藤蔓般疯长。
“相信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静静地望着他,不远不近地站定,苍穹中闪现第一颗星辰时,羽桃树斑驳的碎影中,她的笑莫名变得那样模糊而遥远。
他说:“阿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望着她疲惫地走来,怀中紧抱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她的双肩倔强地微微颤抖着。
日落时分,花汐吟抱着空盒回到了羽桃林,抬眼便看见苏浮现在桃树下,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在羽桃林前,平日里温雅如兰的一个人,此刻的神色却凝重认真判若两人。
接下来,她将盒中的物什一一送出,每送一样,她都带着最灿烂的笑容,汀澜接过那对耳坠时,怔了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苏浮凝神看着他,始终一言不发。
她觉得自己愈发像个凡人了,活着,便是自私地希望无论何时都能有人陪伴,不离不弃,死了,也自私地希望有个人能记得,永世不忘。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死是个什么滋味……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的确很过分,但她想不出怎样做才更好了。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倘若她真的,真的渡不过去,在神火下化作了青烟,再也不存在于世了,她总是有些自私地希望有人能记得她,无论过多少年,都还记得曾有她这么个人。这样的想法诚然俗套了些,但只要一想到“死”这个字,她就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她莞尔,眉眼如新月。
“好了。”她打断他,有些苦涩地撇撇嘴,“我可是难得大方一回,你还这么多疑。可能以后你会觉得我这样很俗套,甚至有点过分,但是现在,你就收了吧,不然显得我多没面子是吧。”
苏浮指着盒中:“那剑穗上的琥珀石是我们前面去倚松峦时你找了一夜才找到的,步摇上的红珍珠是去拂以仙岛你在珍珠蚌中养了一年多才养出来的仅有的三颗,还有给我师父的腰带上的紫玉……”
“这些东西啊,不就是……不就是我突然想送给你们的吗?”他试图从她眼中看出端倪,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除了笑意还是笑意。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啊?什么怎么了?”
苏浮一把扶住她的肩头,注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阿吟,看着我,你怎么了?”
“其实我也不只做了东西给你的,你看还有给闻溪的步摇,她明年该及笈了还有做给十夜师兄的剑穗,听说麒麟一族大都喜欢琥珀,我挑了一枚琥珀石,虞清师兄的扇子,我这几年总拿他的扇子当烧火棍,总得赔他一把,连汀澜我也有做……”她将盒子中的东西一一拿给他看,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急切地想要在今天将所有还没做完的事做完。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念他的名字,苏浮怔了一怔,凝视着那支簪子,再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笑容,不知怎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笑着又从盒中取出一支雕着梨花的白骨玉束发簪给他:“六个月前没能赶上为你束冠,这支簪我刻了很久,我从不知道要在玉骨簪上雕梨花是这么难的一件事,不过总算是做好了,今日给你,苏靖琰。”
要说他师父,可是他见过的众仙长中最吃不得亏的了,上回司命星君来向他讨琼华仙尊的一局棋谱他愣是让司命用西海二太子刚送来的一套墨陶茶具才给换去,司命心疼得险些给气出眼泪来。
苏浮一面接过腰带一面笑:“让你来重紫阁白吃了七年多的点心,师父也总算没亏了。”
她了然地点点头,从木盒中取出一条镶紫玉的腰带:“师叔眼下不在,这腰带待他回来你替我给他吧,当做我这个做师侄的孝心。”
苏浮所知也不甚清楚:“我只远远听到昆仑二字,想必是回昆仑山了吧。”
这种时候,除了魔界,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师父离开天宫。
“我真不知。”她道,“师叔和我师父可是去处理魔界之事了?”
苏浮略显无奈地敲了她一记:“你呀,连自家师父几时出门都不知,琼华仙尊难不成是让你闭关修炼去了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
“我师父昨夜便与仙尊离开了天宫,你不知?”苏浮道。
“紫辰师叔呢?”她朝阁中张望了几眼。
她看了看纸上的字,又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玉竹居,御剑前往重紫阁,到了重紫阁才知紫辰也不在天宫,只有苏浮在阁前练剑,见她收剑落地,便停了下来。
香案上用墨石压着一张素宣,留下了叮咛数语,嘱咐她这几日不可乱走,留在羽桃林中,他几日便回。
接下来的两天,花汐吟将自己锁在房中整整两日,第三日早上,她拿着一只木盒从屋中出来,白君卿却已不在玉竹居中,甚至连她几时离开她也无从得知。
白君卿默然半响,道:“无事。”
她仰起脸,笑了笑:“师父,有事么?”
“阿吟?”白君卿皱了皱眉。今日这孩子瞧着愈发心不在焉,神色中也总隐隐萦绕着一股被刻意压抑的凝重与挣扎,她隐藏得很好,但他只需一眼便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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