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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不离不弃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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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沐曦嘿嘿一笑:“想听师父讲鬼故事。”

    墨迟宠这徒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如今便是想对她严厉也严厉不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想听什么?八荒**,还是山海诸神?”

    沐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徒儿方才睡过了,如今睡不着,想听师父讲故事可好?”

    话音刚落,额上便被墨迟敲了一记:“你这丫头,让你好好听师叔讲课,你倒睡安稳了。”

    她有些懊恼地皱着眉:“师叔的表情委实太少了,三个时辰的经文课,师叔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我……我一不小心就睡了两个半时辰。”

    “师叔的课上完了?”

    她抿着唇不语。

    他放下书,看向她:“天色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门外的少女便欢欢喜喜地跑到他身边:“见过师父!”

    他忍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沐曦,进来。”

    点了七盏结花宫灯的主殿中,墨迟正在整理昆仑的一些古本,门外的小脑袋跃跃欲试地往里探。

    七百年前,昆仑山碧霄宫。

    “对,她便是我此生最珍贵之物。”

    “沐曦师姐就是师伯口中被我师父夺走的珍宝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白色剑穗。

    “师伯说的可是沐曦师姐?”

    “罢了,是我痴心妄想,她早已不在了……”

    她的目光毫无迟疑,墨迟缓缓移开了剑。

    “师侄说的就是实话,师伯不信而已。”她能感到剑气已划开已划开了她的皮肉,但她不能害怕,如今能支撑她的只有两个字,解药。

    “不可能!这是……这是我六百年前交给沐曦之物,又怎会出现在白君卿的书房中!”他抽出麓霜剑架在她颈上,杀意毕露,“你说实话。”

    她沉思须臾道:“是从我师父的书房中找出的。”

    花汐吟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恰似从一片漆黑的深渊中燃起的星火,小心翼翼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摇摇头。目光落在挂在聆音上的白色剑穗,上前一把夺过,神色紧张地盯着她:“这剑穗你从何处得来!”

    花汐吟却是一动不动:“师伯想如何,说便是了,师侄定会不遗余力,以此交换解药。”

    墨迟皱眉,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这小丫头怎的这样想不开,我没有牵机的解药,即便有,我想杀你师父,也断然不会给你。在我想杀你之前,滚吧。”

    “师伯是否能杀我我尚不知,但师侄今日只求解药,师伯若是心中还有怨恨,要杀要剐也随师伯高兴,只要师伯让我带回解药。”她静静地说完。

    墨迟一阵大笑:“小丫头,我虽被你师父所伤,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牵机是师伯下的,师侄自然要问师伯讨解药,若是……”她顿了顿,“若是师伯不愿,为救家师,师侄也只能得罪了。”

    他冷笑:“诚然有毒必有解毒之法,可我既然要杀人,又怎会留什么解药。”

    “世上既然有这种毒,必有解毒之法。”

    闻言,墨迟眉梢一挑:“谁告诉你牵机有解药?”

    花汐吟咬咬牙,单膝伏跪:“师侄恳请师伯将牵机的解药给师侄,师侄感激不尽!”

    墨迟看着她,轻笑一声:“你竟还敢来寻我。”

    以她的修为,被发现也不过是瞬间,横竖她也没想过藏着,她拨开枯藤走进去:“师伯。”

    洞中,墨迟将游走的气息压下来,沉声道:“出来。”

    花汐吟默不作声地站在洞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下一片深浅斑驳的痕迹。

    重荒那一剑可不是轻飘飘地划过去,而是结结实实刺在他身上的,饶是神佛也无法在几日内治愈。墨迟此时脸色青白,正是体内气息难以平复之象,胸口的剑伤血已止住,血迹在墨衣上留

    聆音飞到她身边,她立刻握住剑朝剑穗所指的方向奔去,在经过的荒丛中发现了滴落的干血。她循着血迹寻去,很快在一处被枯藤所掩的洞窟中发现了正在调息的墨迟。

    青冥河既然早已寸草不生,那么她又是如何开的花……

    凝视着倒影中的自己,她皱了皱眉。

    又是三百年前,她开花的那一年,发生的事儿还真不少,花汐吟蹲下身,伸出手碰了碰河水,一片冰凉刺骨。

    她曾听紫琉疏说过,这青冥河水性为阴,寒凉至极,原本还有几个鱼精栖身,不知何时鱼精也不见了,然后便是三百年前一夜之间,河中的活物彻底消失无踪。

    她大步往前走,一路上杂草丛生,唯有河中没有任何活物。

    竟是青冥河……

    看见河水的那一刻,花汐吟怔住了。

    聆音从她腰间飞出,径直飞了出去,她立刻跟上,一路追寻,最后停在了一片清可见底的河水边。

    聆音剑柄上的白色剑穗动了动,她垂眸:“找到他了?”

    那时的她尚不曾料到,她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七年前,便是在这相思树下,她遇到了师叔,那个她曾以为会是她师父的人。他就在这对她伸出手,问她可愿成仙。她随他离开了沧澜城,才有了今日的花汐吟。

    她收剑入城,城中之景比她想象中更为凄凉,街头的店铺几乎都是紧闭,城北的神殿早已荒芜,她站在那株早已在七年前便枯萎的相思树下,望着这一树枯枝。

    自从七年前的劫祸之后,沧澜便陷入了沉寂,再不复往日的繁华。即使已是七年春夏逝去,城中依然留有魔族屠城的阴霾。来此定居的人少之又少,多为流民乞丐,无处容身之人。

    且说聆音载着花汐吟一路循着麓霜的气息,竟来到了沧澜城下。望着城门上苍劲有力的“沧澜城”三个字,她有片刻的恍惚。

    就在她隐去气息离开天宫的一刹那,玉花台昂首长立的青衣仙人的眉宇渐渐拧紧。

    花汐吟按玲珑树所言,将剑穗缚于聆音上,催动剑气前去寻墨迟。聆音载着她穿过云雾,飞过南天门朝人间而去。

    她不予回应,只是让她快去。

    看着手中的剑穗,花汐吟不禁皱眉:“你怎知这里有麓霜的剑穗?”

    她在她手心写道:麓霜的剑穗,剑穗中还留有六百年前麓霜的仙气,你将它缚于聆音上,让聆音带你去寻人。

    “这是……”

    玲珑树轻轻吹去盒上的积灰,将它打开,盒中放了一条白色剑穗,天蚕为丝,锦云为纹。她将剑穗交给花汐吟。

    花汐吟跟着她一直走到书房最里面一个角落。她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只小盒。花汐吟从未想过这里会有暗格,今日是头一回看到这盒子。

    阿吟,你跟我来。

    玲珑树犹豫许久,释然一笑。

    “可我眼下对师伯的行踪毫无头绪。”她扶着额苦恼不已。

    玲珑树笔一顿,纸上重重染开一块墨迹斑驳。

    “毒是墨迟师伯下的,我要找他问出解毒之法。”

    玲珑树叹了叹,写道,你有何打算?

    花汐吟揉了揉眉心:“师父不让我进石室,如今我也不知究竟如何了。玲珑树,我真的很担心师父,若是师父……我都不敢想象我会如何。”

    阿吟,仙尊还好?她执笔写道。

    一杯茶轻轻放在她面前,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已经凝成人形的玲珑树。前些日子,她将九幽花种进玲珑树根处,看来确是有些作用的。

    她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毒是谁下的,她自然应该去找谁。可那日墨迟被重荒所伤,如今又该去哪里寻他?

    接下来整整三日,她将自己关在玉竹居中制药,无奈牵机深奥,始终找不出合适的药材,她便制了许多止痛的药备着。

    石室的门缓缓合拢,隔绝了明媚的阳光,也隔绝了她坚毅的背影。

    一等我可好?”

    她收了药碗退到门外,停下脚步:“师父,牵机发作七次,在这之前,阿吟定会找到解毒之法,无论如何阿吟都不会放弃,所以请师父不要再对阿吟说无碍了,阿吟想要救师父,师父等

    他神色淡漠如常,若不是知他身中牵机,就连她也会相信他是无碍的。

    白君卿沉默片刻,道:“牵机的解药早已失传……你退下罢,为师无碍。”

    当真无解。

    “师父,牵机当真没有解药?”昨日她问紫辰此事,紫辰虽回答“当真没有”,但她总隐隐觉得他有所保留,他为何不将实话告诉她,她想不出,但学医者有一事她很明了,世上没有毒

    不知,有些事,他原想瞒着她的。

    白君卿叹了口气,其实他宁愿醒来后她告诉他她昨日吓坏了,在他面前哭出来,也比她此刻一直笑要让他放心。看她这样,关于牵机她该是已经知道得不少了,事实上,他宁愿她什么也

    她将药端给他,看着他服下。

    她笑着摇摇头:“只要师父醒过来,阿吟便不怕。”

    “昨日……可是吓到了?”白君卿忧心她逞强,牵机毒发,即便是他,也受不住,昨日究竟是怎么个场景他想不起,但看着这屋中的狼藉也能想象得到她冲进来时会是什么心情。

    昨夜看见他倒在火中,她在他榻边守了一天,看着他眉宇紧锁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只要他能平安,要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良久,忽然灿烂地笑了,一边笑眼泪竟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她立刻擦掉那两颗失去控制的泪珠:“没,没什么,阿吟只是很欢喜,师父能醒来,阿吟太欢喜了……”

    “阿吟,怎么了?”他发现她的双眼有些红。

    过了一会,花汐吟端着药走进来,放在他面前。

    昨日,她该是吓坏了吧,可她此时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对他说,我去熬药。

    她转身跑出石室,没有一丝犹豫,看着她的背影,白君卿忽然觉得从前总小心怯懦地缩在她身后,喜欢窝在窗下偷偷哭泣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

    “师父还是先歇一会,阿吟这就去熬药。”

    白君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师父昏迷时服了镇痛的药,阿吟特加大了药量,不知师父感觉如何?”

    昨日梦中惊醒,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往石室跑,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抿着唇:“阿吟也不知,昨日就觉得很不安,便进来看上一眼了。”

    他坐起:“不是让你在外面呆着,怎么进来了?”

    花汐吟本就不敢睡熟,感觉到有动静便睁开了眼,望着他眼中闪过一阵欢喜:“师父醒了?”

    看见她略显疲惫地睡颜,他愣了一下,竟是许久没反应过来。

    他别过脸,看见自己肩上被细心包扎过的伤口以及趴在床边睡着的花汐吟,就连熟睡中她也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

    白君卿这一昏迷,便是一整日。次日黄昏,他苏醒时,望见石室的天顶,松了口气,这第一次毒发看来是挨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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