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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懿坐在亭子里,衣衫来不及理,头发来不及梳,只穿着白色袜子的两只脚丫子扯着裙子都盖不住。
而她的对面,澹台明慧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有着澹台明庭的美貌,却并不是那妖孽由骨子散发的妖媚,而是一种从雪山之巅穿透过来的冰冷气场。明眸,皓齿,丹唇,凤眼,那脸上神色冷冷的,就好像是六月忽如其来的风雪,高贵冷艳,优雅从容。
几乎不用人介绍,也不用她自己开口,苏懿便立马猜着了她的身份。
想一想,能担得起第一美人儿自称的女人,当是如此吧。
而很显然,澹台明慧也是知道她是谁的。
她没有走其他路,没有看其他地方,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注视着她,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睥睨着她,然后径直着进入亭中。
苏懿仍旧坐着,没有起身行礼。
大概是想到这澹台明慧和轩辕冽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她心里有些堵,所以昂着头,即便在这种境地,也不愿让人给比下去。
可跟在澹台明慧身边的怜儿却冷声一斥:“大胆,见到王妃,还不行礼?”
苏懿听着这声音着实熟悉,抬眼扫了那丫鬟一眼,顿时微沉了眼睛。
若是她所记不错,这丫头就是在公主府里替她指路、把她引到轩辕棣面前去的那个吧?
她澹台明慧倒是百无顾忌,是百分百地肯定自己不能拿她如何?
苏懿懒洋洋地往亭子栅栏上一靠,轻抬下巴微眯着眼。
“我若不行礼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来咬我?”
怜儿正要说什么,突地顿了一下,反应过来。
好啊,这苏懿是在说她是疯狗,乱咬人啊!
她正要发火,却被澹台明慧伸手制止了:“行了,退下吧。”
“是。”怜儿退到一旁,看着苏懿的眼神仍旧不善。
苏懿自然也没闲到去跟一个丫鬟计较的地步,她一扬手,笑着对澹台明慧道:“请坐。”
那姿态,仿佛这里不是皇宫里随处可见的凉亭,而是她布置雅致的客堂一般。
澹台明慧却并不坐下,只目光淡淡地扫了苏懿一眼,便唤了怜儿转身离开:“走吧。”
高手过招,不怕你剑来刀去大战它个三百回合,那至少说明你还有点实力。怕的是对手压根儿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与你一个眼神对视,便知你必败无疑。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苏懿目光渐冷,却挺直着脊背,紧闭着唇没有开口。
这时候若是开口叫住她,那才真叫落下乘了。
她不会傻到去质问在公主府构陷她、还有今日送毒茶去静安殿的人是不是她,没有证据的事,说出来不过惹人笑话罢了。
不过总有一日,这种种旧账,她都会一一清算!
只是她没想到,反击的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那澹台明慧并没有走多远便停住了脚步,苏懿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瞬间目光微凝,神情一愕。
“轩辕冽?”她不自觉地便叫了出来。
他不是该在玉章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身姿伟岸昂藏,步伐沉稳高贵,他疾步而来,金丝银线的紫色蟒袍被那挺拔身躯撑得有棱有角,十分张狂。
而澹台明慧就站在他面前,像是在等着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啧!
苏懿瞧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颇是不爽地咂了一声。
想当初她还把轩辕冽和这澹台明慧之间流传的无数个版本当笑话看。青梅竹马?初恋情人?苦命鸳鸯?那版本是一个比一个凄美,一个比一个言情,一个比一个狗血。
不过如今瞧着,自己倒像是个笑话了。
澹台明慧看着轩辕冽那紧抿的唇线,那冷肃的面孔,那陡峻的眉峰,唇畔轻动,似要唤他,却忽地被他带起的一阵疾风迷了眼睛。
眼睛闭上,复又启开,不过一瞬间的事,那高华无双烈烈威严的男人,已经与她擦肩而过,奔向凉亭。
苏懿望着连招呼也没跟澹台明慧打、直奔她而来的轩辕冽,先是一阵怔愣,旋即由心泛起欣喜。
这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呢?
一个初出武林的毛头小子和武林高手对上,那武林高手都不屑看他一眼。可一转眼,那毛头小子却得了某位隐退江湖的武林泰斗一甲子的功力,瞬间甩那武林高手好几条街,引得众人侧目!
大抵如是。
苏懿抑制住上扬的嘴角,神色散漫,连语气也尽量地显得稀松平常:“你来了?”
喏,短短三个字,既体现出他们的熟稔,也透露着他们关系的亲昵,想想连从小跟着轩辕冽屁股后面转的宋元恒都不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呢。
埋汰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别人视若珍宝的,我弃之如敝履。
当然这只是她装叉的说法,轩辕冽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是十分高大上的。
轩辕冽哪去管她那些小九九,径直走到她的跟前,蹲了下来。
苏懿歪着头,没搞明白他要做什么,却见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双鞋来,一手握鞋,一手捏着她的脚踝,就要、给、她、穿!
她原想着这家伙若是肯配合一下她都谢天谢地了,却没想到他轩辕冽随便来一招就是秒杀啊!
都不用抬头去看澹台明慧的脸了,那秋风卷落叶的冷风一阵儿一阵儿地起,就差没冷得下一场雪了。
苏懿却好似一点也没感觉到那秋风瑟瑟的透骨寒意,那脚踝处被掌心熨帖的一点温暖,如火燎原,胸膛位置,温暖如春。
“哎等等……”虽说轩辕冽给她穿鞋的确让她挺感动,她却还是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袜子脏了,脱了穿吧。”
“爷知道。”轩辕冽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继续给她穿鞋,“先将就着,爷马上带你找地方梳洗。”
“可是这样不舒服……要不还是把袜子脱了再穿鞋吧。你放心,我没脚气,熏不着你的。”苏懿咧着牙,半开玩笑地说着。
“不行。”轩辕冽固执又认真,“你的脚,只能爷一人看。”
苏懿错愕一瞬,旋即回过神来,有些好笑地望着轩辕冽。
这个封建思想的大男人,也真是太强势霸道了。
“王妃?”怜儿瞧着澹台明慧黑沉下去的脸色,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澹台明慧没有回头去看苏懿和轩辕冽,她抬起下巴,脊背挺直,神情倨傲:“走!”
许是被一阵打脸下不来台,也许是见不得他俩你侬我侬刺激眼睛,更或许是伤感以前对她好的男人现如今在对另一个女人做着那些本该对她做的事……不管什么原因,总而言之,因为轩辕冽的神助攻,苏懿取得了与澹台明慧正面交锋的第一场胜利!
“喂,那边那位走了,你就没点什么想法?”苏懿努了努下巴,示意轩辕冽看澹台明慧离开的方向。
“她是贤王妃,与我何干?”轩辕冽连眼神都吝啬一个,只望着苏懿那副狼狈姿态,眸中神色深了又深。
“可人好歹也是你的青梅竹马啊……”苏懿还想着调侃两句,却不想轩辕冽长臂一搂,将她整个圈在怀中。
“爷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轻轻悠悠的一句话,轻轻悠悠地落在心间。
苏懿从不觉得自己委屈,就算有,充其量也就啐上一口,道一句倒霉倒霉,然后寻着罪魁祸首,逮着机会再还他一手。
可就像是坚硬的贝壳,总有人会触碰到里面的软肉,说不疼,那实在是骗人的。
苏懿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睛却忽地有些酸涩,搞得她不知道这会儿是想哭还是想笑了。
不过生活向来残忍,从来不会给人太多时间伤春悲秋。她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问他:“静安殿的事……你全知道了?”
轩辕冽轻轻点头:“嗯。”
苏懿皱着眉又问:“那轩辕棣现在怎样?”
他中了百媚生,若是不及时纾解,只怕情况不妙。
当然,若是他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死去,那倒也算是报了仇、泄了她心头一口恶气了。可谁都知道是因为她在静安殿养伤,他轩辕棣才过去的,若是他这种时候有个什么好歹,她能脱得了关系?
更何况轩辕冽拿的是双新鞋过来,她的鞋还在偏殿内,简直就是铁证如山啊!
轩辕冽侧目瞧她,轻挑的凤眼眸光幽暗而深远。
“你好像挺关心他?”
苏懿撇嘴:“我关心他做什么?”
轩辕冽半眯着眼睛,促狭地道:“可人好歹也是你前未婚夫……”
苏懿听到这话下意识要反驳,可话都到嘴边了,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刚才酸轩辕冽的话吗?这家伙倒是会活学活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她无奈一笑:“咱能好好说话吗?”
“嗯。”
薄唇溢出一个低沉温润的单音节,轩辕冽勾住苏懿腿脚,将她打横抱起。
“啊――”
一颗心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儿,苏懿双手下意识地就伸出去勾住了轩辕冽的脖子。
“你干什么?”
轩辕冽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带你去鸳鸯浴。”
鸳、鸯、浴?
苏懿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这三个字就像是魔咒一般,不断循环地在她脑海里闪现。
鸳鸯浴?鸳鸯浴唉!
是她听错了?还是她理解错了?还是他轩辕冽口误了?
虽然选妃大会以后众人都知道她是要成为煜王妃的人,可老皇帝却似乎不怎么认可,一直迟迟地没下赐婚圣旨。就这样连明路都没过过的两人,今个儿就要坦诚相见了?
他轩辕冽不会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先斩后奏吧?
呃……
虽说还没成亲就那啥啥的确有些羞羞,可这心里面居然还有点小激动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