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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玳珍一时冲动干了坏事后心里有些后悔,一方面是害怕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不好收场,另一方面则是自个儿也没讨着好,扔炮竹的时候自己就在官房里,没料到那玩意儿的威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结果自个儿也沾了一身,人都快被熏晕了。
心里头这个后悔呀,玳珍发誓以后再也不冲动行事了,便是要做什么恶作剧,也一定要准备妥当,像今儿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实在愚不可及。
玳珍捏着鼻子,趁着外头混乱时溜了回去,结果才进院门赫然撞到了辛一来。辛一来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捂着鼻子大惊,“囡囡你干嘛去了,掉茅坑了?哎呀这个臭——”
玳珍也不说话,一路小跑奔回屋里洗澡更衣。辛一来隐约觉得不大对劲,正欲叫瑞禾、瑞昌询问,却见小稻一脸紧张地追了过来,瞅见辛一来,小稻顿时色变,慌忙折身准备往外跑,结果被辛一来给叫住了。
“大娘子去哪儿了?她干了什么,怎么把自个儿弄成这样?”辛一来慢条斯理地问,语气很平淡,小稻却吓得不轻,整个辛府就属大爷最不好糊弄,连大郎、二郎都不敢在大爷面前撒谎,更何况是她。
小稻紧张极了,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大娘子不让说。”
辛一来斜睨了她一眼,小稻立刻举手招供,“黄家大奶奶约了娘子去园子里赏花,没想到去的人还挺多,太子殿下……不知怎么的就惹怒了娘子,她一生气,就……就趁太子殿下去官房时扔了个炮竹。”
辛一来一口气险些没接上,又好气又好笑,啼笑皆非了半晌才强忍住笑,道:“她干坏事就干坏事,怎么把自个儿折了进去,笨不笨?恶心得呢……”
他能这么揶揄人,小稻可不敢接话,只得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听。辛一来说罢,又仿佛随口问:“大娘子跟太子殿下闹翻了?是怎么回事,你仔细给我说说,要是敢隐瞒什么——”小稻脸色煞白连道不敢。
待听得小稻一五一十地事情经过说完,辛一来的笑容渐渐冷在脸上,有些事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本以为徐庚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所以辛一来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而今玳珍陡然来这么一手,辛一来才猛地意识到家里头这姑娘真是长大了。
不成,得想个法子把这事儿给搅黄了!辛一来心里暗暗打算,玳珍今儿经历了这一出,心里头不知道怎么讨厌徐庚呢,只要他使使劲儿,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的?而且——太子也确实太过分了,昨儿还言之灼灼地说得不知道多好听,转身就食言,别说玳珍这样心思敏感的小姑娘,他听了都心里头不痛快。
别说,玳珍今儿干得还挺解气的——如果没把自个儿也搭进去就好了。
辛一来想了想,决定不去责怪女儿了,说实话他也舍不得,不就是干点什么恶作剧捣捣乱吗,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什么傻事。至于皇帝陛下知道后会不会追究,这擦屁股的事儿自然是他这个当爹的要做的。
不等玳珍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思,辛一来已经当机立断地决定把她送回京城,玳珍立刻傻了,“回京!为什么?我才来了几天,都还没好好看看避暑山庄长什么样呢?”
“不回京?”辛一来道:“自个儿闯下这么大的祸还不想回去,怎么,还等着陛下一封圣旨把你抓去打一顿?一个姑娘家,比男孩子还淘气,瞧瞧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我说得都难为情。这事儿千万别传出去,太恶心了,你看看瑞禾瑞昌,恶心连水都喝不下去了。”
瑞禾端着茶杯的手一滞,不动声色地把茶杯放下,俊朗的面孔紧紧绷着,“明儿让瑞昌送阿珍回去。”
玳珍小声嘟囔,“我做得可隐蔽了,别人都不知道。”
“屁!”瑞昌毫不客气地插嘴,“你是傻吧,人家可是太子,真以为他身边就带着金子一个人,藏着的侍卫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看在阿爹的份上,你一出官房就被人给带走了。傻不傻!”
玳珍顿时语噎,心中也对自己的鲁莽颇为后悔。自己挨骂挨打就罢了,要是把家里人连累了那才真要悔青了肠子。都怪徐庚,要不是他……玳珍愈发地忿忿,心中早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既然家里头的父兄都打定了注意,玳珍也没辙,只得老老实实地去收拾东西,第二日大早便由瑞昌护送着回了京。等徐庚得到消息时追都追不上了,这一回真是悔青了肠子。
徐庚到底没傻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干了蠢事,虽说试探出了玳珍的心思,可也结结实实地把人给得罪了,辛先生一家就不用说,原本就想阻拦他和玳珍的婚事,现在就更是变本加厉,话里话外还无比庆幸,阴阳怪气地恭喜他即将与林府千金喜结连理。
喜结个屁的连理!徐庚都快气死了,接下来好几天压根儿都没出门,还把黄家大郎二郎叫来臭骂了一通,责怪他们胡乱出主意。
黄家大郎一脸委屈地摊手,“太子殿下好不讲理,这事儿闹成这样能怪我们么?事前就特意跟您提醒过这是在做样子,特意给阿珍看的,一来让她心生紧张,二来也是让殿下您表现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决心,结果您却跟林家千金眉来眼去,别说阿珍,换了是我心里头也不痛快。我姨父现在嘲讽您几句也是看在您的身份上,换了别人,还不晓得被他骂成什么样呢。”
黄家大郎知道徐庚的性子最是讲道理,就算嘴里凶了点,却从来不会真的动手,所以才口无遮拦地把事情推到徐庚头上。徐庚被他说得简直没话回,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回来,狐疑地道:“你提醒过我么,我怎么不记得?”
当时黄家大郎说什么来着,他那会儿满脑子都是终于可以试探玳珍的心思,压根儿就没仔细听,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不管当时黄家大郎说过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玳珍被他气走,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会消气,现在只盼着辛先生不要赶着这会儿匆匆忙忙地把玳珍的婚事定下,不然,他被逼急了,还真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殿下,”黄家大郎忍不住进言道:“且不说属下有没有提醒过您,您自个儿也得注意啊。林家娘子的确貌美如花,您要是真对她有意思,就趁早绝了对阿珍的想法。我姨父那一家子的脾气我可是领教过的,就算您说动了陛下赐婚,我姨父也能有法子让这桩婚事做不成。”
徐庚自知此事不好解释,只得含糊道:“我跟林家姑娘一点关系没有,你别瞎说。”
黄家大郎“呵呵”两声,“外头的人可不是这么传的。”徐庚长到十七八岁也不见跟哪家姑娘亲近过,这次难得与林家娘子多说了几句话,立刻被人盯住,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只差没说陛下赐婚了。
徐庚自然也猜到这是有人在趁机煽风点火,几个阁老里头也就林阁老喜欢玩这一套,瞧着老老实实的,私底下却爱走捷径,若不是看在他还忠心,徐庚早就要想法子冲他下手了。
“外人怎么传随便他们。”徐庚哼道:“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林家若实在着急,他也不介意给林家娘子找个如意郎君。
“那眼下——”
“这事儿先不管了。”徐庚揉揉太阳穴,决定暂时把玳珍和婚事放到一边去,一来是因为谢家的行动最近有些奇怪,二来则是担心自己与玳珍的事儿泄露出去,反倒给玳珍带来麻烦和危险。谢家狗急跳墙时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万一他们朝玳珍动手呢?
说到谢家,徐庚也觉得有些头疼,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安插在谢家的细作最近都没传过什么消息过来,原本打算在谢家发动前就把他们掐灭,结果这么多天过去,谢家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并没有察觉。
虽说徐庚早在避暑山庄做好了完全准备,就算谢家把济宁府的人马全都调过来也无济于事,可到时候这事儿恐怕就瞒不住了——鸿嘉帝到时候下不了台,不把老二赐死都不行,到时候还不得难过死!
徐庚把几位心腹召了过来商议此事,辛一来自然也到了,见徐庚并没有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男女之情上,好歹高看了他一眼。至于谢家的动静,辛一来思来想去,摇头道:“若是殿下手里头一点证据没有,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只能等到谢家和二皇子动手了。”
他说罢心里头又隐隐生出些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可仔细想想,却又想不明白。
“也不能说没有证据,毕竟谢家私自调兵证据确凿,只不过——”徐庚虽然不想弄死徐隆,却也不想让他太好过,这一次非要把他踩到脚底下才好。谢家虽然私自调兵,可到底只是谢家,就算是徐隆的外家,也不能就言之灼灼地说这一定与徐隆有关,到时候谢家推出个替死鬼背黑锅,徐隆照样还能活得自由自在——当初辛一来被刺一事他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他这一顿,辛一来立刻就猜到他的意思了,有些话不能明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听风阁里,许富昌正陪着鸿嘉帝下棋。
“将军。”鸿嘉帝的棋子狠狠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