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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间，眼前一片浑浊的朦胧。</p>
猝不及防被扔到河里，冰冷的河水毫不留情地从嘴，鼻腔，甚至耳朵灌进了身体里，呛得她接连喝了几大口水，鼻子酸痛得厉害，更加无法呼吸，只要一张嘴，就是满口腥臭的河水，眼睛也被刺得生疼无法睁开，耳边也只有呼呼的水声。在阿淼几乎怀疑瑞谚这是要将她淹死在这里的时候，却感到止不住下降的身体突然被一个坚实魁梧的怀抱环住。</p>
虽然没有睁开眼，但她知道，是他。</p>
他到底要做什么，将她扔下河，又在她即将溺水的时候接住了她，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法思考，四肢也僵硬得无法动弹，只得被他带着向前漂去。</p>
等到阿淼终于缓过神来，憋着的那股气终于缓缓吐出来，也慢慢敢睁开眼睛了。</p>
河水被突然进入的两人搅起了一阵泥沙而浑浊了一会儿，这时已恢复了平静，水还算清澈，可以一眼看到河底，铺着一层细细的沙土，长着各种水草，各种不知名的鱼虾穿梭其间，映照着河面的波光粼粼，竟也有一番别样的美。</p>
瑞谚的臂膀环在她的肩上，游得非常快，不一会儿阿淼感到体力有些透支了，也快要憋不住气，便示意瑞谚能不能上去河面透口气，瑞谚回头看她，想了想，便往上游去。</p>
眼看接近水面的时候，阿淼无意中向下看了一眼，视野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笼一样的东西，隐没在长长的水草丛中，再想仔细看看，这时那一道道铁栅栏中，幽幽地漂出了一个白色圆滚滚的东西，一直顺着水流晃悠悠地浮了上来，漂到阿淼眼前的时候，定睛一看，差点大叫起来，这圆滚滚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的颅骨，那黑色空洞的眼窝正和她四目相对，近在咫尺！</p>
阿淼霎时间惊得连喝了好几口水，然后又忙不迭往外吐，手脚并用地扑腾拼命向上游，瑞谚向下一看，也吃了一惊，加快速度向水面游去。</p>
那个铁笼里又接二连三地漂出了一些东西，有颅骨，腿骨，肩胛骨，指骨等等，瞬间，两人周围的水里便都充满了这可怖的人骨，随着水波浮动着，漂动着。</p>
终于出了水面，阿淼哇地吐出一大口水，双颊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布满了血红，大口喘着气，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p>
瑞谚用手扒开身边漂浮的人骨，喘着气仰头看去，这一段的暗河已经流入了一条低矮的河道中，头顶不高处便是洞壁，还是那种黑色的岩石，摸上去光滑而粘稠。</p>
“王爷，好多死人，水下好多死人……”阿淼惊魂未定，口中念着，那一幕让她几乎吓得窒息过去。</p>
瑞谚却显得十分平静：“那是天端局当年的水牢，有死人不奇怪。”</p>
“水牢？所以，那两条铁链……”</p>
瑞谚转头看着她，阴阴地说：“对，你想得完全没错。”</p>
“太残忍了，怎么……怎么会这样……”</p>
阿淼心有余悸地看着水面，此时并未再见白骨浮出，水面恢复了暂时的宁静，而那片宁静之下，那波澜不惊之下，却潜藏着一个可怕的水下地狱。</p>
传说中有阴间十八层地狱，人间有天端水中地狱，想起刚才的情景，阿淼就浑身战栗不止。</p>
“对于天端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别管这么多了，休息好了出去要紧。”瑞谚背过身去，也不知道是在看那些不断冒上来的人骨，还是在看地形，一直低头看着水面，许久没有动。</p>
阿淼抚着急促起伏的胸口，头发，衣服全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包裹着她纤瘦的身体，看着瑞谚的背影，突然有些害羞，把手抱在胸前徒劳地挡了一下，想了想，又把长发挽到胸前，算是遮遮羞。</p>
倒不是怕他看见什么，而是阿淼最近总想起瑞谚说她那句“身无四两肉”，这让她特别在意，也有些自卑，在他的眼里，她大概就不能算个真正的女人吧。</p>
刚整理好，瑞谚便走了过来，看阿淼的脸色似是有了些许红润，“脸色好了点，可以走了吧？”</p>
阿淼站起来点点头，瑞谚又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全身上下都在滴水，头发却整齐地铺在胸前，突然会心一笑，这一笑让阿淼有些恼怒，不自觉地又抱起了手臂。</p>
再次下水，不再如刚才那样惊慌失措，而知道了这水下有着一座囚禁着无数冤魂的水牢之后，阿淼游得特别卖力，一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p>
途中又浮上水面透了口气，一直游了不知道多远，不知道多久，本来黑暗的水面突然透出了一丝光亮，接着就见游在前面的瑞谚做了个上的手势，便向上而去。阿淼连忙也跟着上浮，不一会儿便出了水面。</p>
终于游出了地下河，重见天日。</p>
阿淼累得说不出话，一上岸便靠着岸边一块大石头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在黑暗的水中憋气太久，陡然间见到了阳光，有一种劫后余生想大哭的感觉。</p>
瑞谚也躺在岸边的滩涂上休息，阳光太过刺眼，他闭着眼睛，把手放在上面，一动不动。</p>
“我们出来了！”阿淼情绪有些激动，外面已然不知过了多久，失散的众人是否在焦急地找寻他们。</p>
看日头，此时应值午时，阳光正烈，阿淼感到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僵硬的四肢也逐渐能活动自如，于是爬起来走到瑞谚身边，看他还是躺着不曾动一下，眼睛大概是适应了这阳光，没有再用手遮挡，只是半眯，无神地望着天空。</p>
“王爷，您怎么样？”阿淼轻声唤道，只见瑞谚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看向她。</p>
“王爷，咱们现在该去哪儿？”</p>
瑞谚坐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去找成霖，咱们不见了一天一夜，他们肯定焦急万分。”</p>
“可是，现下咱们在哪儿都不知道，鬼林这么大，怎么找？万一又遇到了瘴……”</p>
“我们已经出了鬼林了，你没发现吗？”</p>
阿淼懵懂地摇头，同时看了看四周，依然是树林，似乎没有丝毫变化。</p>
瑞谚站起来，指着河对岸，“你看那边。”</p>
阿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河对岸，是一条很长的峡谷，这河水流淌，一直绵延到峡谷中，而峡谷中央，竟有袅袅炊烟升起，远处亦可见错落有致的村落房屋。</p>
“那应该就是沧水了。”瑞谚道，“过去应还需半日光景，若成霖他们还被困在鬼林，我们需先到沧水，寻当地有经验的猎户入林找他们。”</p>
“若成将军他们也已经出了鬼林呢？”</p>
“还是去沧水等着他们，本王曾和成霖有商定，如若碰上什么意外失散，便去目的地等待汇合。”</p>
阿淼应了一声是，心想若不是意外跌落那个山洞，兴许现在还在林中被那瘴耍得团团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