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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雁落眸顾倾城,思人不见空见愁。”
洛中二十一年,八月初二,月夜。
深夜,静得出奇,就连风声好像也显得小心翼翼。
东宫,太子府内,一处厅房灯火通明。
静,仿佛是一团迷雾,萦绕在各处房间,只有一盆炭火燃烧地噼啪作响。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杏黄龙纹服,头戴金丝盘龙簪,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再加上那忧郁的眼神与干焦的嘴唇,整个人显得十分孱弱,与无能。
徐子墨跪身伏地,恭敬请安。
徐子墨:“臣大理寺武官小臣徐子墨,拜见太子殿下。”
不远处,太子倚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仿佛疲惫不堪。
看着跪拜在地的徐子墨,太子眼神中闪出一缕光,不过只有一瞬,便消逝了。
太子想起身,不过刚要动弹,便觉得胸口难受,咳嗽几声,继续倾颓地坐下。
太子:“咳咳咳,徐爱卿快起。”
徐子墨急忙起身,眼神余光瞥见太子模样。
看着太子那病入膏肓的模样,徐子墨心中不禁惊讶,还有可怜。
倘若不是疾病缠身,面容红润,脸颊丰满些,也是一个翩翩少年。
可惜了。
太子缓缓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何归安。
太子:“何卿,天色渐晚,你且早些休息吧。”
何归安心知这是太子殿下令自己退下,不要打搅,于是急忙谢恩起身,退出厅屋。
眼见何归安退下了,太子微微颤抖着伸手,用力捏着一根精雕细琢的花梨木棍,轻轻一敲身边的小铜罄。
一声“咚”的清脆,在屋内回荡。
紧接着,几个宫女开始忙碌着,脚步急促回荡在屋内,关上门窗,降下遮布,点上灯盏,使屋内与外界隔绝。
过了一会儿,众宫女纷纷退下,整个过程没有一丝言语。
太子微合双目,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音,直到屋内安静,才缓缓睁眼,看向徐子墨。
太子:“本宫知徐爱卿修道蜀山,是这天下首屈一指的仙才。”
徐子墨:“剑乡修身,不足殿下挂齿。”
太子微微摇摇头:“今晚,没有君臣之分,徐爱卿只把我当作凡间信善就好。”
太子咳嗽几声,只见那胸口剧烈翻涌,映衬着太子痛苦的脸颊。
太子:“清欢苦短帝王家,红尘风落随仙乡。”
太子:“徐先生。”
太子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苦笑。
太子:“凡间的烟火可习惯吗?”
徐子墨看着太子,心思翻涌。
徐子墨知道,这句话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问他自己的心。
太子愁苦于帝王之家没有清净欢乐,向往着红尘之外,出世仙乡。
徐子墨微微笑着:“京都之大,逃不过大汉疆土之一分瓦砾。”
徐子墨:“天下虽大,又不过是三界变换的一颗尘埃。”
徐子墨:“心不得解脱,何处不烦恼?”
太子看着徐子墨,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子:“徐先生,你可愿解脱我心。”
徐子墨:“世间烦恼,不过是几句空话,几位虚职,几人过客。”
徐子墨:“所解着,不是心,而是贪嗔痴怨。”
太子微微笑着,以至于嘴唇上干焦处撕开裂口,流出几丝鲜血。
太子:“我是个痴人,痴迷的是一位匆匆过客。”
徐子墨:“足下但说无妨。”
太子抿了抿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挥起木棍,敲了两下。
这时,房门打开,又轻轻关上,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二人身边的遮布被扯开一角,紧接着钻进来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
那女子年纪与太子相仿,生的可爱模样,十分招人怜惜。
乌黑透亮的眼睛,说不尽的俏皮动人。
那女子,端着一玉壶酒,轻轻放到火盆酒架上,扇着青罗小扇温酒。
徐子墨坐在椅子上,和太子的目光都集中在整个紫衣女子身上。
徐子墨心中轻轻一震:怎么?是昭妃娘娘还是这紫衣姑娘?
三人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柴火燃烧的噼噼啪啪声。
太子静静地望着紫衣姑娘,眼神中满是宠溺。
徐子墨缓缓低头,脑海中渐起矛盾,五味杂陈。
他好像猜到了结果。
过了一会儿,酒温好了,紫衣女子取了两只翡翠小酒盏,倒了美酒,递给两人。
随后,脚步轻悄地跑到太子身前跪下,枕着胳膊,趴在太子腿上。
屋内,酒香四溢,沁人心脾,徐子墨甚至感觉自己好像融化了一般美妙,沉醉在这酒香之中。
太子:“两年前,我爱上了一人。”
太子:“父亲命我去外城体恤民情,在一处戏台楼院,我见到了她。”
太子:“凤霞袖舞落碧晖,绣媚丹唇醉苍梧。”
太子:“世人的七情六欲,在那个时候的感触是最深的。当爱上一个人时,既想用自己的贪婪痴情欲望来占有,又想用自己的善良真诚德行去守护。”
太子:“徐先生您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徐子墨心中微微颤抖,因为自己从未经历过。
但是抬头看看太子那几分乞求的眼神,徐子墨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子:“可惜呀。”
太子轻轻一声叹息,又带动着咳嗽几声。
太子:“我与那人情投意合,却终抵不过一纸圣命。”
太子:“陛下见她生得倾城绝世,便将她召入了宫中。”
太子:“至此我两分别,再难相见。”
太子低着头,轻轻地抚摸着紫衣女子乌黑长发。
那女子一言不发,只是乖巧安静地趴在太子腿上,静静地听着两人言语,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满足。
徐子墨看了看那女子,不禁惋惜其爱了个情种郎。
徐子墨:“这世间,本是无数过客的擦肩而过。”
徐子墨:“不可欲求,不可强得。”
徐子墨:“若你真是心存爱慕,那乞佑她平安就好,何必强留身边卧侧。”
徐子墨:“你可只爱一人,只愿守一人生生世世?”
话音刚落,太子有些惊异地抬头,看着徐子墨,眼神迷离,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这世间大部分情郎,一生匆匆,爱慕之人也随着时过境迁多有变换,怎能守住一人不变心?
太子微微摇摇头,低头看看紫衣女子。
徐子墨淡然说道:“与其空念旧人,积郁累忧。倒不如珍重眼前人,相守终生。”
徐子墨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
太子静静地看着徐子墨,仿佛在思索。
终于,太子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将紫衣女缓缓搂在怀里。
紫衣女怕伤了太子,尽量的弓着身,不压到太子胸口。
徐子墨见太子心结已解,便缓缓起身,想要离去。
太子:“徐先生,那人初六便来取我性命,您能为我送行吗?”
徐子墨楞了一下。
徐子墨:“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