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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心道长的师兄弟并不可怕,但十多个,则完全不同。就在薛怜的神色也显得有些凝重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铮的一声轻响,一支利箭呼啸而来,逼得一个峨嵋弟子挥剑挡开。
随着突如其来的飞箭,二十多个劲装短打,刀剑在手的精壮汉子策马奔至,也不理会在旁虎视眈眈的官府高手,一个个足点马鞍腾身而起落入战圈,四人一组分开迎战,转眼就接下五位峨嵋门人。
另有两人一左一右将南宫星搀扶到圈子之外,挺身守在旁侧。这些人下场同时,远处铮铮连响,锐利箭矢好似木黄流星,接连射向峨嵋众人,背心遇袭的几人不得不分神自救,关凛寒刀出手,当即斩下一颗头颅,白若麟也手起剑落,刺伤身前一人右臂。
只有唐炫反倒帮对手拨开一箭,顺势在那位道人臀上拍了一掌,笑道:“这边的援兵到了,还不快走。”
远远看去,那放箭的高手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中等身量,浓眉大眼,相貌憨厚,他将一壶箭矢射出近半,才从房顶上提气赶来,飞身落在南宫星身边,急急蹲下,扶住他就一连声道:“小星!
我奉岳总管的命过来帮你,王判这家伙,光说你带伤过来可能有危险,可没说你伤成这样啊!
你说说你,胸口都快能看见骨头,一边裤管都被染透了色儿,怎么还敢过来打架啊,你真当这是吃俩猪腰子就能补回来的么?”
“圣耀兄,我”“我知道,你头一遭出任务,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多召集点人呢,你早说这里不光有叛徒还有峨嵋派来撩事,我就把几个副总管都叫来了,那几个给咱们助拳的是谁?不是咱们楼里的啊,是欠了人情?还是白家的人脉?”
薛怜一见来人,早早眉心微皱身形一晃换到远侧出手,连飞箭帮忙都宁肯错过。南宫星也一副要不是有伤在身肯定先往别处躲躲的表情,一直等他说完,才道:“圣耀兄,等到此战结束,咱们再慢慢细聊如何?”
这人年纪虽轻,在如意楼中地位却着实不低,早早就当上了西三堂副总管,江湖上的身份叫做百里惊弦左丘放,表字圣耀,虽名气平平,但手底下颇为扎实,就是练的颇为偏门,是少有的使弓高手。
南宫星在西三堂中与他交情最深,知道这人性子直楞,对楼主忠心耿耿,除了天生背运时常倒些小霉之外,算是无可挑剔的人才。他看左丘放起身就要杀去阵中,忙又道:“圣耀兄!那边高手太多,你千万小心。”
“你管你的伤就好,看我去弄死那些臭牛鼻子!”左丘放哈哈一笑,转身便走,踏出几步之后,张弓搭箭,一声弦响,寒光飞射而出。
他在箭上凝了真力暗劲,已非方才远远掩护的手法,一支飞箭迅如电光,旋转刺向峨嵋门人后心。照说在江湖之中弓箭远不如暗器有效,即便是弹弓弹子,也更加简洁有效,强弓劲弩,通常是官军配备。
但左丘放此时堂堂正正在数丈之外顺次瞄准,箭箭逼人,威力比暗器高手也不逊色太多,煞是要命。峨嵋弟子被左丘放连番惊扰,又被新援分散了人力,马上又有一人中箭被关凛顺势一刀劈做两半,另一人被白若麟一剑封喉,嘶嘶倒下。
眼见情势渐渐逆转,清心道长又伤势不轻,剩余峨嵋弟子各自弃下对手,退往掌门身边,一来彼此呼应更为擅长稳妥,二来,也不再给左丘放背后冷箭的机会。
可有些对手,并非想弃便能弃下,薛怜身前二人才不过刚刚想要后撤,脚掌离地不足数寸,就被她寻到双剑交错间的一个破绽,月光扫过,颈断头落。
清心道长脸色苍白,驻剑站起,冷冷道:“看来如意楼是仗着势大,要将敝派斩草除根了。”南宫星伤重虚弱,无力与他辩驳,更何况此时闲杂武人早已死绝,给这场血战白白添了分量,剩下的,无非是谁能活着对江湖说话而已。
薛怜冷笑道:“既已成了天道走狗,斩草除根也没什么。你今日就算走脱,我早晚也会杀上峨嵋山,让你到阴曹地府里信你的天理公道去。”
宋秀涟在远处嘶声叫道:“师父!我们几个被田灵筠骗得团团转,如今死的死没的没,这前前后后,您就当真一点也不知情么!”清心道长面不改色,道:“为师若是知情,难道还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毁弃婚约流落天涯么?”
薛怜握刀踏上两步,冷冷道:“打到这会儿赢不了了才想起讲理,晚了。”清心道长面颊抽动,默然无言,他身边两个同门却按捺不住,出阵迎上,怒道:“真当我峨嵋会败在你们手下么!”
他们才刚上前,侧后突然两道极细寒光无声无息飞来,没入二人脖颈,他两个身高相差数指,暗器钉入的地方,却是分毫不差。
“不错,我还真看不出,你们今日要怎么讨了好去。”那两人的僵硬身躯还未倒下,唐月依的声音已从旁响起。她侧目看了一眼南宫星胸前伤口,清美双眸登时怒火充盈,冷冷道:“比起胜败,你们还是先想想生死的好。”
清心道长缓缓将剑举起,傲然道:“区区生死,何足道哉。如意楼为祸江湖,贫道除魔卫道,力有不逮,以身相殉便是,”他身边另一人指着南宫星怒道:“修罗仙子!
你当年也是唐门炙手可热的继任人选之一,怎么堕落到假死隐世,偏帮如意楼这种歪门邪道去了!”“呵。”
唐月依轻笑一声,百花乍绽,看傻子一般瞥了那位峨嵋门人一眼,道“你知不知道你指的那个,刚巧是我独生儿子。你说,我是该帮你还是帮他?”那人面上顿时一黑,无话可说。
邢空惊魂稍定,看了一眼逆转局势,忍不住快步走到南宫星身旁,低声道:“南宫兄,你当真要让峨嵋派自此一蹶不振么?”南宫星苦笑道:“这条路,本就是他们掌门为他们选的。”
邢空略一思索,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求情的理由,抬眼所及尸横遍地,在江湖之中,这种事情的结果,只会是其中一方全部倒下。
薛怜略觉不耐,弯刀凌空一劈,龙吟般轻响一声,道:“少说废话,接着动手吧。你们跳进江湖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颇为整齐的踏步之声,那声音刚一传到,玉若嫣便跳下马来,从背后解下长剑,缓缓走到离南宫星丈余之处,扬声道:“违禁械斗,死伤诸多,在场凶嫌,全部拿下,拒捕者,就地正法。”
她每一字都说的很慢,很重,那一张令人恍惚的绝美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随着她的话,城门与街道同时涌入数百官兵,小半长枪在手,大半劲弩待发。
几乎同时,城墙上一声喝令,百余守卫张弓搭箭,瞄住了空地诸人。其余捕头捕快纷纷拿出随身镣铐,向着人群走去。南宫星连忙向左丘放使了一个眼色,左丘放双手一抬丢掉兵器,其余如意楼弟子立刻退到后方,将兵器扔下。
白景洪惨然一笑,对四大剑奴道:“你们四个臭疙瘩,收了剑,这里几百张弓,还有公门高手压阵,要是害的若云成了刺猬,你们可算是没办成事。”
四大剑奴互看一眼,齐齐收剑回鞘,但并不挪位,仍护在白若云四周。南宫星眼见他娘和薛怜面色都有些不善,忙对玉若嫣问道:“玉捕头,自愿跟你们走的,可否不上镣铐?”
玉若嫣微微摇头,道:“不行,你们武功高强,一旦脱困,再想抓到可要多费百倍功夫。不仅脚镣,马上还会有人取来铁枷。”一个峨嵋门人就在近处,当即飞身扑来,怒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玉若嫣双目微斜,身子忽的一侧,向旁踏开半步,呛得一声拔剑出鞘,抬手刺了出去。没有招式,看不出路数,她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出了一剑,却在那人的剑尖从她肩上刺空而过的同时,洞穿了对方的咽喉。她拧身微微一让,回剑入鞘,依旧是公事语气道:“我再说一遍,拒捕者,就地正法。”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有一个人好像没听到也没看到一样,突然大声道:“人太多了,咱们走。”是白若麟。他好像疯病发了一样,抓住宋秀涟往怀里一扯,将她往肩上一扛,竟就这么转身一纵,仗着地利之便,直接钻进了城门之中!
官兵包围的圈子本就以场中这些江湖高手为主,白若麟和宋秀涟先前背靠城墙作战,自然被漏到了圈子之外。
白若麟身法虽然怪异难看,但扛着一个大姑娘在肩上,起落之间仍旧身轻如燕,提气一纵,便越过了城门口那四杆长枪,飞奔而去。城墙上那一排强弓劲弩立刻调转瞄向墙外,只听嘣嘣连响,弦声大作,箭似飞蝗密如雨落。
只可惜白若麟虽然疯癫人却并不太傻,一出城门便调转方向,沿着墙根一溜烟逃窜出去,飞箭虽多,却没多少伤得到他,等到官兵探身出来补出数箭,白若麟早已去得远了,宋秀涟在他肩上挺起身子挥舞长剑,轻松尽数打落。
若单只是两人逃窜,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这么大规模的械斗,走脱个把实属正常,擒住大头便是。
可六扇门的捕头毕竟不是营房统帅,令行稍慢,城墙上的弓弩便都追着白若麟转向另一边。这就要命的很。少了天上的威胁,对圈子中的很多人来说,那些寒光闪闪的箭簇,便也不过是些力道大点的暗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