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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们,快来玩
大的不来小的来
石头娃娃滚着来
每到傍晚,一听到小伙伴们的吆喝,我们就急不可待地扔下饭碗,叽哩咕噜地一个个从家里“滚”了出来
白天,我们男娃子们搧洋画片、弹玻璃球、赢三角板女娃子们跳猴皮筋、踢毽子、玩沙包晚上,夜色朦胧,我们的这些“专利”都玩不成了,大家便一起玩游戏。
月亮悄悄地爬了上来,星星们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我们手拉着手,面对着面地站成甲乙两队。甲队前进,乙队后退;乙队前进,甲队后退;边走边唱,一问一答:
我们要求一个人,我们要求一个人
你们要求什么人?你们要求什么人?
我们要求王小芸,我们要求王小芸。
什么人来换她去?什么人来换她去?
张小刚来换她去,张小刚来换她去。
于是张小刚拉住王小芸的手双方较劲,谁的力气大就把对方拉进自己的队伍里。然后再走再唱,再问再答,一直到那个队伍里被拉得没人了,才善罢甘休。
月亮像个大银盘一样笑眯眯地挂在天边,星星们诡谲地向我们眨着眼睛,和我们一起玩猜谜的游戏。我们首先推选一个人当“老爷”“老爷”坐在台阶上,双手蒙住猜谜者的眼睛,然后其他人排着队依次表演一个动作:
小云边走边指着天上的星星。
“老爷”说:“指天划星星的过了。”
瘦猴做了个观云望海的动作。
“老爷”说:“齐天大圣孙悟空过了。”
方头抓着双旋的双腿,双旋用双手在地上爬着。
“老爷”说:“推车子的过去了。”
胖墩腆着个大肚子,摇头晃脑地踱了过去。
“老爷”说:“大肚子地主过去了。”
大家挨个儿表演完了,猜谜的就问:“老爷老爷你要个干什么的?”“老爷”说:“我要个大肚子地主。”猜谜的如果猜对了,一下子就升为“老爷”而被猜中的人又成了猜谜的。等大家都过足了“老爷”瘾,我们又来玩捉花花狗娃的游戏:一个人扮演“阿娘”一个人扮演“瘸子”其余的都扮演“花花狗娃”“阿娘”守护着她的一大群花花狗娃“瘸子”屈起一条腿,用另一条腿跳着和“阿娘”一问一答。
阿娘阿娘开门来!
半夜三更敲我的花花门者做啥呢?
不要你的针,不要你的线
单要你的花花狗娃呢!
“阿娘”说:“你去捉一只。”“瘸子”就用一条腿跳着去捉花花狗娃,而“阿娘”却伸开双臂极力地护卫着她的花花狗娃。“瘸子”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就又一条腿跳着唱:“阿娘阿娘开门来”
夜深了,月亮躲到云朵里睡了,星星闭上眼睛睡了“花花狗娃”们也瞌睡了,于是一个个钻进自家的被窝里睡了。
我在游戏中渐渐地长大了。可是当我上小学的时候,却又玩起了另一种“游戏”──全国人民都在大张旗鼓地进行的“除四害”的运动。大人们整天忙着捉老鼠、灭臭虫、打蚊蝇,我们小学生也不例外,整天价拿着苍蝇拍钻在厕所或臭水沟里打苍蝇,打死后用大头针一扎,放进纸盒里交给组长验数,组长又交给班长验数。班长整天忙着数苍蝇,我们都叫他“苍蝇班长”
后来四害里又冒出个麻雀。麻雀这家伙机灵得很,用弹弓很难打下来。不知道是那个天才的发明家发明了全民皆兵、围追堵截消灭麻雀的战术。于是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敲着锣、打着鼓、举着稻草人,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在划定的区域内设防。一旦发现麻雀,敲锣打鼓、摇旗呐喊麻雀们吓得屁滚尿流,到处乱撞,最后不是吓死就是累死,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当然也有个别漏网的:据说一个郊区农业社正在开消灭四害的庆功大会,社长庄严宣布:“我们农业社已完全彻底地消灭了麻雀成为无雀区!”话音没落,突然飞来两只不知趣的麻雀落在了大喇叭上。社长气得振臂高呼:“我们不但要消灭我们农业社的麻雀,而且还要消灭从城里飞来的麻雀!”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声势浩大的又一个运动──“反右”斗争开始了。我们学校一个教手工劳动课的祖老师被打成了右派,老师们就变着法儿教我们怎样和他划清界限对着干。每次上手工劳动课我们就唱:
右派右派像个妖怪
当面说好他背后破坏。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坏东西!
坏东西!坏东西!
他要不改──
就把他扔进垃圾箱里去
──这个坏东西!
祖老师像罪犯一样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听完了我们的“反右歌”然后才给我们上课。他教我们用泥巴捏苹果,让我们捏成圆的,我们偏偏捏成方的;他让我们染成红色,我们偏偏染成黑色。祖老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后来祖老师就不见了,听说是被抓走了。
刚升入四年级,大跃进运动又开始了:老师们教我们画漫画、办画展,画一个萝卜两匹马拉不动,画一个洋芋大家围着三天吃不完,画一只母鸡下的蛋比母鸡还大,画一个中国儿童把大鼻子老外远远地甩在了后边那时候我们的课本里也都编进了“六七八岁的小娃娃,水稻种得顶呱呱”说的是几个小娃娃种出了万斤水稻田的神话故事。
学校里除了办画展,还经常组织赛诗会,歌颂总路线、歌颂大跃进、歌颂人民公社,并要求我们每一个学生都要写诗、赛诗。整得我搜肠刮肚,用尽了吃奶的劲,才写出一首狗屁不通的诗。
那时候工业上提出的口号是超英赶美,一切为钢铁元帅让路!为1070万顿钢产而奋斗!一场大张旗鼓,全民大炼钢铁的运动打响了。我们小学生的任务是拣废铜烂铁,但到处都在大炼钢铁,那里还有我们捡的?于是我们就三五成群地跑到工厂或者工地,用吸铁石(磁铁)在炉渣煤灰里吸铁屑铁末,有时候吸上一天也吸不着几粒。为了完成任务,我们就去“吸”家里的“废铜烂铁”害得大人们今天不见了火筷子,明天找不见锅铲子,后天干脆连做饭的锅也不翼而飞
一天中午,我母亲正在做饭,来了几个居委会的人,二话不说就拔了锅,熄了火,抬走了我家的大铜炉子去炼钢。这个炉子是我家的传家宝:锃明瓦亮的大炉盘,老虎大张嘴的炉洞,四只虎爪的炉腿那天中午我们全家都没吃饭,母亲哭得两眼红肿。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吸”过家里的“废铜烂铁”
后来学校也开始大炼钢铁。师生们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艰苦奋战,终于炼出了一块釉子疙瘩似的“钢铁”全校师生如获至宝,特意为它精心制作了一个莲花宝座,抬着“钢铁”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地去向上级部门报喜。
再后来就是大办人民公社,大办公共食堂,吃饭不要钱,提前进入共产主义
可是,当我的童年结束,考入中学的时候,共产主义还遥遥无期,而连续三年的天灾人祸,却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