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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春听见这位李姓的内监问道,“怎么不见几位小爷?”
唐妍看向曼春,对李直道,“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我们的船在这码头上被贼人放了一把火,幸亏此地卫所的孙千户不是庸人,抓住了贼人。”
李直一挑眉,似乎不敢置信,“何人如此大胆?”
唐妍摆摆手,“都过去了,不过……她妹妹受了惊,不敢再坐船,我就打发大小子护送几个小的走陆路回京了——就一个二小子,平时就顽皮得很,我怕老大拘不住他,把他留下了。”
李直道,“咱家久不见二爷,该给他请安才是。”
“快别,你出来身上定是带了差事,哪能让你屈尊?”
唐妍叫了个丫鬟进来,“去瞧瞧你们二爷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就赶紧过来,哪能让人久等?”
李直与唐妍说话,沈母偶尔应一两声,曼春就更不必说了,基本说不上话,好在她年纪小,别人也不在意。
按理说,李直虽是内监,可毕竟也是外男,曼春一个小姑娘本不应在此久坐,这会儿唐妍又要把她儿子叫来,沈母之前就见过李博,知道他已经是个半大小子,可唐妍好似没有意识到曼春还在这里似的,半点不提让她回避的事。
曼春不能再装聋作哑,她起身道,“姑母,侄女回避回避。”
唐妍眉头微蹙,又笑了起来,“这小丫头——”
沈母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她扫了一眼唐妍,又去看曼春——曼春朝她笑笑,神色间露出几分无奈。
沈母起身道,“家里还有些事,请恕我不能久留了。”
唐妍客气道,“不如用了饭再走?”
“不了,不了,我明儿再来看您。”
“那我送送您?”
“您太客气了,快请留步,”沈母忙拦阻道,“别因为我怠慢了贵客。”
唐妍吩咐曼春,“好孩子,替我送送沈太太。”
曼春求之不得,朝李直施了一礼,便陪着沈母出去了。
李博打扮一新,腰里缀了个拇指大小的碧玉葫芦,在走廊上遇见沈母和曼春,忙上前施礼,沈母客气了几句,就拉着曼春避开了。
李博望着曼春的背影,身旁丫鬟却接连的小声催促他,他不由烦闷起来,冷声斥道,“好了,别催了!”
那丫鬟噤了口,低头退了一步。
李博走到唐妍门前,长吁一口气,正了正神色,撩开帘子,“母亲?”
沈母既然说了要走,就不能再在船上久留,她要去曼春房里卸下头上的首饰,曼春道,“下头都是刚才那位李内监带来的人,您打扮得太素淡了,恐怕他们以貌取人慢待了您。”
“这——”沈母明白曼春的意思,也正因为明白,才更觉得这小姑娘难得是个心善又妥帖的,她只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那我就领了姑娘的好意,等回去了,我叫人再把东西送来。”
“不着急,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曼春笑道,“前几日我那儿的嬷嬷帮我在街上买了些线,用着挺好的,正打算叫她再去买些,可惜后来因为事忙就给忘了,这会儿姑母身子不爽利,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您能不能帮我个忙?把她捎带了去,回头让她自己回来就成。”
沈母道,“姑娘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是了,我叫人买了送来。”
曼春抿着嘴笑,“这样的小事哪好意思麻烦您?再说您家里的嬷嬷也未必知道我想要什么样儿的线,还不如叫她跑一趟,上回就是她替我买来的。”
这不过是小事,不过沈母还是道,“既然是你屋里的嬷嬷,怎么能让她自己来回?回头我叫人把她送回来,不用担心。”
“那就多谢您了。”
“姑娘太客气了。”沈母瞧着这小姑娘,越看越喜欢,正因如此,想起刚才的事,也就越发的怜惜。
李直在外人面前虽说官威十足,可在唐妍跟前却不敢托大,唐妍问了他一些宫中的事,他有心卖个人情,捡能说的都说了,又去夸李博,夸他少年英杰。
眼看就到了晌午,唐妍打发儿子去请李直吃酒,李直也爽快应下了。
等客人们都走了,船上终于静了下来,唐妍皱眉思忖,花嬷嬷见了她这样子,知道她是在想正事,不敢打搅,悄悄退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唐妍唤人倒了杯浓茶,饮了两口,又让花嬷嬷给她揉了揉肩膀,觉得精神好些了,才问,“那丫头呢?”
“表姑娘在屋里待着呢。”
一个人若是看另一个人不顺眼了,无论那人做了什么,都有可能被歪曲,眼下唐妍心气儿不顺,自然说话也没了好声儿,“她胆子倒不小,我都没说话呢,就自作主张的要走!”
花嬷嬷道,“是因为二爷要过来才想着回避吧?姑娘家总是得矜持着些。”
“我用得着她矜持?”
唐妍这明显是无理取闹了,花嬷嬷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才说话重了些,要是任由她乱发脾气,回头她这个县主的身边人免不了要跟着收拾烂摊子。
大表姑娘给的赤金镯子还在她腕子上带着呢,多劝两句也费不了什么事,花嬷嬷就笑了,“我可真糊涂了!您到底想让表姑娘离二爷近着点儿好呢?还是远着点儿好呢?您这样说,我还以为您是嫌表姑娘不亲近二爷呢?唉,这人老了,连主子的眼色都不会看了。”
唐妍被她说的笑了,“好了,你就别拿话刺儿我了,我就是心里不痛快罢了,说两句牢骚话也不成?放心,我还不至于没出息到跟那小丫头真置气,她要是远着我儿子才好呢,这么个样样儿不出色的小丫头,凭什么我儿子就稀罕她?”
“依老奴看,您还是赶紧给她找个婆家才是正理,二爷是什么性子,外头看着没规矩,其实里头再守规矩不过,表姑娘一旦定了亲事,二爷顶多不痛快几天,慢慢儿就好了。”
唐妍有些不以为然,“说的容易,可找个什么样儿的?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想要人人满意?做梦吧!我看着好的,她父亲未必领情,我瞧不上的,人家没准儿还觉得我不上心呢!她父亲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不过是想着哪怕没有我,时候到了,也得有人替她操心,如今倒好,把我给套进去了。——那沈氏呢?”
花嬷嬷道,“她倒没怎么多耽搁,听底下人说,沈太太那套头面是表姑娘借给她的,当时就想拆下来还了,让表姑娘给拦了,沈太太走的时候,表姑娘说想差人去城里买绣线,让她屋里一个嬷嬷搭了沈太太家的顺风车去了。”
唐妍眉头一皱,“人回来了没?”
花嬷嬷笑道,“这才去了多久?这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呢。”
“不安分——去跟厨房说,给表姑娘做两顿清肠败火的。”
这样的惩罚几乎不算什么,花嬷嬷没有多劝,她给唐妍换了盏清茶,突然心里一动,“说起人选,倒有个现成的。”
“什么?”唐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沈氏的儿子?”
“是,您看怎么样?沈太太为人体面,她儿子也是俊才,不算辱没了表姑娘。”
唐妍沉吟,“……虽是武人,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子弟,如今跟着孙承嗣也不算没出息,何况人长得也不差,斯斯文文的,我那弟弟说不准能看上呢。”
“其实要说俊才,孙千户更是难得,就是——”花嬷嬷笑着叹息,不多说了。
不过,她的话倒勾起了唐妍的想法,“要不是孙二郎家里那一摊子烂事儿,我倒真有心把侄女说给他,文武皆能,家财万贯,又长得一表人才,满京城找去!比他身份贵重的没他长得好,比他长得好的有哪个比他有本事?人又知进退,懂事理——可惜了……二丫头可不像是能担得起来的。”
“就是,别说二表姑娘,就是大表姑娘那样的,进了忠勇公府,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
唐妍摇摇头,对花嬷嬷道,“回头沈氏再来的时候,你想法子跟她家打听打听,看她儿子定亲了没,别咱们忙活了半天,人家却是个有主儿的,就闹笑话了。”
看唐妍兴致勃勃的,花嬷嬷道,“但愿此事能成,哎哟,要真是能成,可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回头您可得赏我。”
唐妍笑道,“就是不能成,我还罚你不成?放心,辛苦钱少不了你的。”
孙承嗣晚间和两个兄弟回了家,洗漱一番,就去沈母那里道了声安。
如今这座宅院里就数沈母的辈分大,孙承嗣和沈凤、程孟星三个不仅是师兄弟,还是结义兄弟,沈母孀居多年,她的丈夫和程孟星的父亲一样都是老忠勇公的下属,一直以来受了公府的不少照顾,对待孙承嗣几乎和自己的儿子一样,从孙承嗣很小的时候起,沈母虽然生活拮据,可还是会每年给孙承嗣做一身新衣,孙承嗣对她也敬重有加。
两厢见了,沈母也不多打听他们的公事,只把今天在唐妍船上的见闻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除了程孟星这个不走心的只顾着吃点心,孙承嗣和沈凤都听得认真。
得知唐妍强留唐二姑娘去见宫使,孙承嗣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