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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门通往走廊。科林静止不动,聆听着沉重的脚步声穿过走廊,然后是另一扇门打开和关上。维修部的工人,他心想。如果那个工人往这个方向看,发现储藏室的门开着时,一定会过来察看。
科林极度痛苦。他为什么没有想到维修部的工人可能会在附近?他应该想到的,他不够小心,妈妈会生气。
他望向倒在混凝土地板上的女人。从储藏室半开的门外透进来的光线使他看不出她有没有呼吸。他不敢再弄出声响。
他这次做得很差,他没有好好计划。他感到十分害怕,因为每次他做得不够完美,妈妈都会大发雷霆。他必须讨好她,必须想办法弥补他的失误。
另一个。伶牙俐齿的那一个。他在对付她时也有所失误,但她一直不在家不是他的错,对不对?妈妈会不会谅解呢?
不会。妈妈从不接受借口。
他必须回去把它做对。
万一她又不在家,他该怎么办?他知道她今天没来上班,因为他去她的办公室看过了。她会在哪里呢?
他要找到她。他知道她父母和兄姐的姓名住址。他知道她的许多事。他知道每个员工的许多事,因为他喜欢看他们的私人档案。他可以抄下他们的社会保险号码和出生日期,在家里用计算机查出关于他们的各种事。
她是最后一个。他迫不及待。他需要现在就找到她,需要完成妈妈交给他的任务。
他悄悄把铁管放在那个静止不动的女人身旁,悄悄溜出储藏室,悄悄关上房门,然后摄手慑脚地走开。
*******
谭韦恩警探拿着一张传真停在山姆的办公桌旁。“你一直在等的鞋印报告来了。”他把传真放在一叠报告上,继续走向他自己的办公桌。
山姆拿起报告念出第一行:“鞋底不符合”
般什么鬼?所有的犯罪实验室都有运动鞋鞋底图案的簿册或数据库,而且定时更新。有时制造商会在改款时忘记把样本寄来,或是基于他们自己的理由而不愿寄来。遇到这种情形时,实验室通常会直接去买一双该款的鞋子来取得鞋底图案。
也许那双鞋是国外带回来的,也许它们是不知名的杂牌,或是这家伙狡猾到会用小刀改变图案。但山姆认为不是。这家伙不是头脑冷静、精心策划的智能型杀手,他犯案凭的是感情和机会。
他正要扔掉报告时想到,就“不符合”这个简单的事实而言,第一行的文字叙述似乎有点累赘。他不能因一时心急而忽略任何细节,于是他拿起报告再看一遍。“鞋底图案不符合任何一款的男性运动鞋,但该图案符合一款女性专用的运动鞋。现有的局部鞋底图案不足以判定尺寸,但可能的尺寸约在八号到十号之间。”
女鞋?这家伙穿女鞋?
或者是这家伙是女人。
“该死!”山姆咬牙切齿道,抓起电话打给若杰。若杰接起电话时,他说:“我拿到鞋印报告了。是女鞋。”
若杰沉默片刻。“你在唬弄我。”他听来和山姆一样惊骇。
“我们用计算机搜寻时排除了女性员工。我们作茧自缚尹我们必须清查她们的档案。”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女”若杰住口不语,山姆知道他在想玛茜和露娜所受到的凌虐。“天哪!”
“我们现在知道露娜为什么开门了。她提防男人,但没有提防女人。”有所遗漏的感觉越来越强。
女人。金发女人。他回想玛茜的葬礼时,马上想到扑进云茹怀里痛哭的那个金发女人。蒂洁说她是戏剧女王,晓蔷却有不同的反应:滚轮依然转动,但她的仓鼠死了。她认为那个女人神经不大正常,脑筋有点问题。该死!他问哪些员工与人相处不来时,她甚至提到过她。
蒂洁还提到那个女人跟她同一个部门,人力资源部。那个女人有办法取得所有员工的个人资料,包括私人电话号码和紧急联络人的姓名地址。
就是它。一直在困扰他的就是它。汉默科技的总经理庄耀仁说过,人事档案在没有网际网络联机的计算机里;它们不可能遭到骇客入侵。打蒂洁行动电话的人一定是从她的档案里得知电话号码;在没有特殊授权的情况下,只有人力资源部的人能接触到那些档案。
她叫什么名字?她叫什么该死的名字?
他拿起电话准备打给晓蔷,但在拨莎丽的号码前,那个名字跃入脑海:施。施苓雅。
他改打电话告诉若杰。“施苓雅。在葬礼上抱着玛茜的妹妹痛哭的那个人。”
“那个金发女人。”若杰说。“该死!她也符合心理分析的描述。”
完全符合,山姆心想,紧张不安,情感过剩,无法不引人注意。
“她的档案在我这里。”若杰说。“有几件关于她态度的投诉。她与人相处不来。天哪!这太典型了。我们会带她来问话,看看能套出什么。”
“她应该在上班。”山姆说。“蒂洁今天去上班了,她们都在人力资源部工作。”
“打电话给蒂洁,”若杰说。“我这就赶过去。”
山姆迅速打电话到汉默科技,等了好久语音才告诉他人力资源部的分机号码。铃声四响后一个不堪其扰的声音接起电话说:“人力资源部,我是沉芳蓉。”
“请接游蒂洁。”
“对不起,游女士离开座位了。”
“离开多久了?”他厉声问。
芳蓉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哪位?”她厉声反问。
“唐警探,我有要事找她。听我说,施苓雅在不在?”
“哦,不在。”芳蓉的语气变得比较合作了。“她和蒂洁大约在半个小时前一起离开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她们两个不在,我们忙不过来”
山姆打断她的话。“如果蒂洁回来,叫她马上打电话给唐山姆警探。”他告诉她电话号码。他想要警告芳蓉,但随即改变主意。如果苓雅没有逃跑,他不想打草惊蛇。“你可不可以帮我把电话转到庄总经理的办公室?”只有庄耀仁有权做他想做的事。
“可以。”她停顿一下。“现在吗?”
山姆闭上眼睛,忍住一句粗话。“是的,谢谢。”
“好,请稍候。”
一连串的电子音,然后是总经理秘书圆润的声音传来。山姆打断她的欢迎台词。“我是唐警探。庄先生在不在?这是紧急情况。”
“警探”和“紧急情况”两个字眼使他马上和庄耀仁通上话。山姆迅速说明状况。“通知大门警卫不要让任何人离开,然后开始寻找蒂洁,每个储物间和每间厕所都要找。别跟施苓雅对质,但也别让她离开。彭警探正在赶往贵公司。”
“等一下,别挂断。”庄耀仁说。“我现在就通知大门警卫。”
他大约在三十秒后回到线上。“施苓雅大约在二十分钟前出了公司大门。”
“蒂洁和她一起吗?”
“没有,警卫说她独自一人。”
“那么找到蒂洁。”山姆急切地说,同时写了一张字条递向谭韦恩。韦恩接过字条看了看,然后马上开始行动。“她在大楼的某个地方,也许还活着。”也许。玛西在遭到榔头攻击时就死了。露娜没有在遭到榔头攻击时马上断气,刀伤使她流血不止,但血还没有流光,她就因头部的重创而死亡。法医根据个人经验推断,她在遭到最初的攻击之后大约还活了两分钟。
“我应该保持低调吗?”庄耀仁间。
“施苓雅已经逃了,尽快找到蒂洁才是最重要的。叫大楼里的每个人都帮忙搜寻。找到她时,如果她还活着,尽你所能地救她。如果她死了,设法保持现场的完整。紧急小组已经上路。”
那就是韦恩正在进行的事,使几个不同辖区的警察,以及医护人员和现场采证人员,往汉默科技集结。
“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庄耀仁镇定地说。
虽然山姆的警察本能是赶往现场,但他没有去,因为他知道他留下来更有用。
施苓雅的档案在若杰的桌上。他打电话到斯高镇警局,请接电话的警探查看档案和告诉他,苓雅家的地址、电话号码和她的社会保险号码。
一分钟后,那个警探拿起电话说:“我找不到施苓雅。有一个施科林,但没有苓雅。”
科林?老天!山姆揉揉太阳穴,努力不去猜测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苓雅是男是女?两个名字如此相似也未免太巧了。
“施科林是男性,还是女性?”他问。
“让我看看。”一阵停顿。“有了,女性。”
也许吧,山姆心想。“好的,谢谢。我要找的就是这个人。”警探念出山姆要的资料。
他从计算机里查到她的车牌号码和车子的厂牌型式,然后通令线上警网注意那辆车。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携带武器;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使用枪枝,但那并不表示她没有枪,而且她的身上很可能带着刀。她非常不稳定,接近她时必须非常小心。
她到哪里去了?回家吗?只有真正的疯子才会回家,但施苓雅是真正的疯子。他派人去她家查看。
他在指挥行动时努力不去想蒂洁。他们找到她了吗?她是生是死?
他看看表。跟庄耀仁通电话是在十分钟前,也就是说,苓雅离开汉默科技三十分钟了。如果她上了州际公路,半小时可以让她抵达大底特律地区的任何地方。
他考虑过打电话给晓蔷,但决定等有了蒂洁的确切消息后再打。何必让她再受等待消息的折磨,尤其是露娜去世才不过三天。
幸好晓蔷在莎丽家。她不是独自一人,她很安全,因为苓雅不知道莎丽是谁或她住在哪里
除非晓蔷把莎丽列为她的紧急联络人。
晓蔷的档案在他的这叠资料中,他连忙找出她的档案翻开来查看。
莎丽的名字果然在上面。
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他一边用行动电话拨莎丽的号码,一边往门外跑。
*******
记者查出莎丽和晓蔷的关系,不断地打电话到莎丽家来找晓蔷。她们被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烦死了,莎丽终于受不了而把电话关掉。
她们来到后院的游泳池边。晓蔷在躺椅上打盹儿,她的行动电话就放在身边的座垫上。莎丽在看书。屋子里静悄悄的,因为体贴的莎丽打发尼克到朋友家玩,黛芬则和朋友去逛大型购物中心了。
晓蔷被门铃声吵醒,她瞥向一动也不动的莎丽。“你不去看看是谁在按门铃吗?”
“不去,八成是记者。”
“也可能是山姆。”
“山姆会先打唤,对了,我把电话关掉了。真该死!”莎丽放下看到一半的书。站起来打开玻璃门走进屋里。
山姆一会儿诅咒,一会儿祷告地穿梭在车阵中。莎丽家的电话没人接。他在录音机里留了言,但她们会到哪里去了呢?在目前的情况下,晓蔷在去任何地方之前一定会先打电话告诉他。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已经叫在莎丽家附近的巡逻车去一探究竟,但是老天,万一他们已经太迟了呢?
他想起晓蔷的行动电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脚猛踩油门,他瞥向他的手机,按下晓蔷的速拨键。等待接通时,他又开始祷告。
后院的铁栅门格格作响,晓蔷吃惊地坐起来瞥向铁栅门。
“晓蔷!”
竟然是施苓雅。她的神色慌张,用一只手再度摇得铁栅门格格作响,好像她能把它摇开似的。
“苓雅!怎么了?是不是蒂洁?”晓蔷从椅子里跳起来冲向铁栅门。惊惶使她的心几乎跳出喉咙。
苓雅眨眨眼睛,好像晓蔷的问题令她感到意外。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晓蔷,目光专注得有点怪异。“对,是蒂洁。”她说,再度摇晃铁栅门。“开门。”
“出了什么事?她还好吗?”晓蔷在铁栅门前停下,伸手去开门时才发现她没有门锁的钥匙。
“开门。”苓雅重复。
“没办法,我没有钥匙!我去找莎丽”晓蔷转身准备走开,但苓雅把手穿过铁栅抓住她的手臂。
“嘿!”晓蔷吃了一惊,甩掉苓雅的手,猛地转身瞪向她。“你这是”
未完的话语卡在她的喉咙里。苓雅伸出的手上有血迹,她的两枚指甲断裂了。苓雅紧贴着铁栅门,晓蔷在她宽松的裙子上看到更多血迹。
晓蔷本能地往后退一步。
“他妈的给我开门!”苓雅尖叫,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大猩猩似地用左手抓着铁栅门猛力摇晃,柔细的金发在她脸蛋周围甩来甩去。
晓蔷瞪着血迹,瞪着金发。看到苓雅眼中诡异的光彩和脸上扭曲的表情时,她的五脏六肺好像顿时结了冰。“你这个杀人凶手。”她低声说。
苓雅的动作快得像发动攻击的蛇。她突然挥动右臂,右手穿过铁栅,手里的东西砸向晓蔷的头。晓蔷猛地往后退而失去平衡,踉跄几步后跌倒在地。肾上腺素使她在倒地后马上弹起来,丝毫没有感觉到撞击的疼痛。
苓雅再度挥动手臂,晓蔷看出她手里抓着的是换轮胎用的扳手。她一边继续往后退,一边尖叫:“莎丽!报警!快!”
躺椅上的行动电话在这时响起,晓蔷不由自主地瞥向它。苓雅在这时开始用扳手猛敲铁栅门,铁栅被敲得铣锥响,门锁竟然被敲开了。
苓雅用力推开铁栅走进后院门,邪恶的表情使她面孔扭曲。“臭婊子!”她粗嗄地说,举起扳手。“下流淫荡的臭婊子,你不配活在世上。”
晓蔷视线不敢须臾离开苓雅,慢慢地往旁边移动,企图使躺椅横在两人之间。她知道苓雅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意味着蒂洁也死了。现在她们全死了,她最要好的三个朋友。这个精神变态的贱人杀了她们。
她退得太多,几乎来到游泳池边缘。她急忙调整方向,远离游泳池。
莎丽脸色发白、两眼圆睁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尼克的曲棍球棒。“我报警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像猫驰盯着眼镜蛇似地盯着苓雅。
就像眼镜蛇一样,苓雅的注意力转向莎丽。
不,晓蔷心想,不能让莎丽也受害。
“不!”一声怒吼从她的喉咙冲出来,心中的怒火彷佛要胀破皮肤爆发出来。红色的迷雾弥漫在她眼前使她的视野缩小,直到她看见的只有苓雅。她没有感觉到自己往前扑去,但苓雅猛地转身面对她,手中的扳手高举着。
莎丽挥动曲棍球棒,暂时分散了晓蔷的注意力。厚厚的木板击中苓雅的肩膀,她发出愤怒的尖叫,但扳手仍然牢牢握在手里。她挥动手臂,扳手击中莎丽的胸廓。莎丽痛得大叫一声弯下身子。苓雅举起扳手砸向莎丽的后脑勺,晓蔷猛力冲撞苓雅,愤怒使她的力气比平时大了十倍。
苓雅比较高也比较重。在晓蔷的冲撞下,她一边踉跄后退,一边用扳手打晓蔷的背。但两人贴得太近,所以她的攻击都没有发挥实际效用。苓雅背脊一挺,站稳了脚,然后用力推开晓蔷。她再度举起扳手,迅速朝晓蔷逼近两步。
莎丽抱着肋骨站直身子,愤怒使她胀红了脸。她往前冲向苓雅,她们三个在她的冲力下一起摇摇晃晃往游泳池靠去。
晓蔷的左脚滑过游泳池的边缘,像骨牌一样,她们三个全都栽进水里。
她们纠缠、扭打成一团地沈向池底。苓雅仍然握着扳手,但她的攻击在水里使不出力道。她拚命扭动想要挣脱。
晓蔷落水前来不及吸气。努力不要吸进水使她感到肺部灼热,胸腔紧缩。她摆脱纠缠往上冲,头一浮出水面就拚命大口吸气。她一边呛咳,一边慌忙地左顾右盼。
莎丽和苓雅都没有浮出水面。
晓蔷深吸一口气,潜回水里。
扭打把莎丽和苓雅带向泳池的深水区。她看到无数的泡泡、纠缠的身影和漂浮的头发,苓雅的裙子像水母般鼓起。晓蔷交叉移动双腿朝她们游去。
苓雅用一只手臂勒着莎丽的脖子。晓蔷抓住苓雅的头发,使出全力往后拉扯。苓雅的手一松,莎丽就像气球一样冲向水面。
苓雅转身用一只手焰住晓蔷的脖子,晓蔷被掐得干呕起来,水马上灌进她的嘴里。她屈起双腿,用脚抵住苓雅的肚子使劲一瞪。她的脖子在挣脱时被苓雅抓破,鲜血染红她面前的池水。
莎丽在这时回到水里,她拚命把苓雅压向池底。晓蔷游过去帮忙莎丽,推挤、按压就是不敢放开苓雅,亟需空气却不愿松手浮上水面。苓雅的手紧紧抓住晓蔷的上衣。
苓雅的挣扎越来越弱,她暴突的双眼透过清澈的池水恶狠狠地瞪着她们,然后她的目光慢慢地呆滞起来。
她们背后的池水炸开。晓蔷虚弱地转头察看,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地在成串的气泡中迅速朝她们接近。有力的双手把她拉出苓雅死命的抓握,另一双手拉开莎丽把她往上推。晓蔷看到姐姐踢着腿,她想要效法她,但她待在水里的时间太久,双腿已经踢不动了。她感觉到自己沈向池底,然后其中一个制服警察抓住她,拖着她游向水面。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被拉出游泳池和平放在池边的水泥地上。她拚命想吸进空气,结果却呛咳个不停地卷缩起身子。她听到莎丽沙哑的叫喊,和两个警察同时在说话的声音。人们在四周跑来跑去,又有人跳进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接着山姆出现,他脸色惨白地扶她坐起来靠在他的臂弯里。“不要慌。”他安抚道,声音平稳,手臂却在颤抖。“你可以呼吸。别太用力,慢慢来。缓缓吸气。就是这样,宝贝。慢慢地吸气吐气。”
她全神贯注在他的声音上,专心照着他的话去做。等她不再慌乱地大口用力吸气时,她的喉咙开始放松,空气顺利地通过肿胀的气管。她虚弱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但勉强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让他知道她意识清楚。
“我无法及时赶到。”他沙哑地说。“老天啊!我无法及时赶到。我打过电话,但没人接。你们为什么不接电话?”
“记者不停地打来。”莎丽喘着气说。“我把电话关掉了。”她脸色苍白地皱眉爱额,用手按住肋骨。
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警笛声划破空气。就在晓蔷快要受不了时,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嘎然而止,片刻后,白衣服的医护人员把她和莎丽团团围住,她被抬离山姆的怀抱。
“不等一下!”她拚命扭动,尖叫山姆的名字,只不过她的尖叫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山姆示意医护人员稍候,再度用双臂环住她。
“蒂洁?”她勉强问道,热泪夺眶而出。
“她还活着。”山姆回答,声音依然沙哑。“我在来这里的途中接到消息。他们在公司的储藏室找到她。”
晓蔷的眼神问出她非问不可的问题。
山姆犹豫一下。“她受伤了,宝贝。我不知道伤得多重,但最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山姆没有留下来看施苓雅或者该说是施科林的尸体被拖出游泳池。现场有足够的警察处理所有的事,何况这里不是他的辖区。他有更重要的可做,例如陪在晓蔷身边。救护车载着她和莎丽驶向当地的医院时,他开着他的货卡尾随在后。
她们被送进治疗间。确使医院马上通知莎丽的丈夫艾洛后,他恶心欲呕地靠在墙上。他宣誓要服务和保护人民,却保护不了他的最爱。他到死都不会忘记飞车穿越街道,心知已经来不及赶到晓蔷身边救她时,那种无助和惊恐的感觉。
他拼好了拼图,但已来不及使晓蔷和蒂洁免于伤害。
蒂洁的状况非常危急。据彭若杰说,她能保住性命完全是因为她在倒下时翻转身体使头部受到一张旧办公椅的局部保护。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吓到了苓雅,使她来不及打死蒂洁就跑去寻找晓蔷。
若杰进来时,山姆正靠坐在等候区的硬塑料椅上。
“天哪!真是一场噩梦。”若杰说,坐到山姆身旁的椅子上。“听说她们的伤势不重。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晓蔷的姐姐莎丽被送去照x光。他们正在检查晓蔷的喉咙。我只知道这么多。”他抹一把脸。“我差点搞砸了,若杰。我没能及时想通,然后又来不及救晓蔷。”
“嘿,你使其它人及时赶到。蒂洁还活着就是因为他们及时找到她。把她们姐妹拉出游泳池的警员说她们都差一点溺毙。要不是你通知他们,使那里的警员先你一步赶到”若杰耸耸肩。“我个人认为你做得好极了,但我只是个警探,我懂得什么?”
急诊室的医生终于走出晓蔷的治疗间。“我们要留她住院观察一夜。”他说。“她的喉咙瘀伤肿胀,但咽喉和舌骨都没有受损,所以她会完全康复。留她住院只是预防措施。”
“现在可以去看她吗?”山姆问,从椅子里站起来。
“当然可以。噢她的姐姐有两根肋骨裂了,但她也会没事的。”
山姆走进治疗间。坐在诊疗床上的晓蔷看到他时眼睛一亮,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把手伸向他时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把她拉进怀里。
二十二个小时后,蒂洁勉强把一只肿胀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然后勉强移动手指握住嘉朗的手。
“我无法相信你还没有告诉你的父母。”蒂洁说。她的声音仍然虚弱和有点模糊不清,但责备的语气却很明显。“不,我可以相信你没有告诉他们,但我无法相信莎丽和大卫也没有。你们怎么可以不告诉父母有人企图杀害你和莎丽,而且差一点就得逞了?”
晓蔷摸摸鼻子。“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会千方百计不让父母知道你有麻烦?现在就有点像那样,但是”她耸耸肩。“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活着,莎丽和我都没事,我不想多谈那件事。”
事情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但晓蔷每晚都会从沉睡中被记不得内容的噩梦惊醒。山姆帮助她度过难关。他没有宠她,而是爱她和安慰她。她终于又能够笑了。
她每天都来探望蒂洁。蒂洁在一个星期前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头部创伤造成她说话含糊不清,无法控制右腿和右臂,但每天接受物理治疗使这些失能的情况大有改善。嘉朗一直守在蒂洁身边照顾她,从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可以看出他们的婚姻问题已经过去。
“你今天去机场接他们时会跟他们说吗?”蒂洁问。
“不会马上说。”晓蔷回答。“我必须先介绍山姆给他们认识。我们有婚礼的事要谈。何况,我认为应该由莎丽和我一起告诉他们才对。”
“你最好在他们到家前说,因为他们的邻居看到他们时一定会蜂拥而上。”
“好啦,好啦,我会告诉他们的。”
蒂洁咧子邙笑。“跟他们说他们可以谢谢我使你的婚礼延后一星期,让他们有时间休息。”
晓蔷哼了一声。没错,婚礼延后一星期使蒂洁得以坐轮椅参加,但她怀疑她老爸会感谢任何人。他可能宁愿婚礼是在明天举行,因为那样可以让他少忍受些喧闹。
她看看表。“我得走了,我跟山姆约好一小时后碰面。”她倾身亲吻蒂洁的脸颊。“明天再来看你。”
嘉朗捧着一大束香气袭人的百合花进入房间。“刚好赶上。”晓蔷说,在经过他身边时朝他眨眨眼。
*******
“是的。”辜克南说,他的声音听来十分苍老。“我记得施科林,记得很清楚。情况很怪异,但我们无能为力。我们甚至不知道科林是女生,直到她迈入青春期。没错,她的出生证明上载明她的性别,但谁会去检查出生证明?她的母亲说科林是她的儿子,所以我们都不疑有他。”
“她被当成男生抚养长大?”山姆问。他坐在他的办公桌后,脚跷在拉出的抽屉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据我所知,施太太从未承认,甚或表现出她知道科林是女生的样子。科林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孩子。非常不正常。”辜克南强调。“她一直有纪律问题。她杀死班上的宠物,但施太太不相信科林会做出那种事。她逢人便说她有个完美的小男孩。”
中了,山姆心想,完美先生。那就是使施科林大开杀戒的导火线。令她无法忍受的不是清单的内容,而是清单的标题。
“她把科林转出我的学校。”辜克南继续说。“但我总是留意有没有机会帮那个孩子。她的行为问题一年比一年严重。科林在十五岁时杀了她的母亲。我记得那是一件骇人听闻的谋杀案,但不记得细节。科林在精神病院住了几年,但从未以谋杀罪被起诉。”
“那件命案发生在丹佛市吗?”
“是的。”
“谢谢,辜先生。你帮忙解开了许多谜题。”
苞科林的小学校长谈过后,山姆接着打电话到丹佛市警局,好不容易跟负责调查施太太命案的警探通上话。科林用一盏立灯把母亲活活打死,然后把酒精浇在母亲脸上放火焚烧。尸体被发现时,科林语无伦次,精神显然错乱。她在精神病院住了七年。
接着他联络到治疗科林的心理医生。得知科林的死讯和缘由时,那个女人长叹一声。“我是明知不适当地同意她出院的,但她的功能运作比我预期中好,尤其是按时服葯时。但依我之见,她再度杀人是迟早的事。她具备精神病所有的典型症状。”
“她是怎么从科林变成苓雅的?”
“科林是她外祖父的名字。她的母亲就是不肯相信她的孩子是女生。引用科林的说法,女生是毫无价值和骯脏污秽的。施太太给科林取了男生的名字,把她当成男生抚养,把她打扮成男生,告诉每个人科林是她的儿子。如果科林犯了错,即使是在幼年,她都会受到各种处罚:用棍子打、用针刺、关在黑暗的衣橱里。到了青春期,她的女性性征开始出现。施太太受不了科林的身体变化,月经尤其令她恼怒。青春期后,科林每次犯错都会受到性方面的处罚。细节留给你去想象。”
“谢了。”山姆挖苦道。
“她痛恨自己的身体,痛恨女性性征。经心理和葯物治疗,她总算发展出基本的女性人格,她给自己取名为苓雅。她努力做个女人。但我不曾奢望她会有正常的性关系或任何一种感情关系。她学会了一些女性的言谈举止,但她对现实的掌握十分薄弱。我真的很惊讶她能把一份工作做了这么多年。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医生,我想你已经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山姆说。
他必须知道。如果晓蔷问起,他才能回答她,但到目前为止,她没有问过任何一个关于施苓雅的问题。或许这样也好。他知道她是斗士,但她努力恢复的拚命劲令他惊讶。她不会让施苓雅在任何方面击败她。
他看看时间,发现自己迟了。“该死!”他咕哝。如果去机场接她父母去迟了,她会跟他没完没了的。他有重要的消息要马上告诉她,但不想在她生气时说。
他像疯子似地及时把车开到她父母家跟她碰面。由于她的跑车或他的货卡都装不下他们四个人和六个星期的行李,所以他们要开她妈妈的林肯去机场。晓蔷已经发动了引擎,坐在驾驶座上等了。他在车道上紧急煞车,跳出他的货卡,再跳进林肯里。
“你迟到了。”她说,不等他坐稳就把车疾驶而出。
“我们赶得上的。”他信心十足地说。有晓蔷操控方向盘,他毫不怀疑。也许他该警告她别超速,但想想还是别说的好。他系好安全带。
“记不记得几个星期前我去面试一份州警局的工作?”
“你被录取了。”
“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为什么要提?”
“我在州立警校受的训,所以不必再受一次训。我可以直接开始州警探的工作。问题是,我必须迁移到别的地方。”
她翻个白眼。“那又怎样?”
“别那样!看路!”
“我在看!”
“你不介意我们必须搬家吗?你的房子刚买不久。”
“我介意的是你住在一个都市,我住在另一个都市。”
痹乖,他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她以破记录的时间抵达机场停好车。她在他们快步走向入境大厅时说:“记住,爸爸有帕金森氏症,所以他的手臂会抖。”
“我记得。”
他们一到入境大厅,旅客就开始从入境门蜂拥而出。她的父母几乎是马上出现。晓蔷尖叫着跑向她的母亲,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她,然后对她父亲如法炮制一番。
“这是山姆!”她说,把他拖到前面。她的父母已经知道婚礼的事,所以她的母亲伸出双臂环住他,于是他也得到了拥抱。
晓蔷的父亲伸出剧烈颤抖的右手。“来,”他说。“你握住我的手,我来负责摇动。”
山姆忍不住大笑出来。晓蔷的母亲说:“莱尔!真是的!”
“怎样?”他问,看上去好像是她的斥责冒犯了他。“如果不能拿它开开玩笑,那么有它又有什么用?”
在那对明亮的蓝眸里,山姆看出晓蔷果然是她父亲的翻版。
“我们有许多消息要告诉你们。”晓蔷说,勾着母亲的手臂穿越大厅。“你们得保证不生气。”
好像那样真能使他们保持冷静似的,山姆心想。
白莱尔说:“只要不是撞坏我的车就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