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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中是一片血红之色,远方仿佛能看见连绵不绝的火焰在灼烧着大地。
【绝不宽恕。】
有一个声音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声音里赤|裸裸的憎恨就像是浸透了毒液,阴鹜中带着铺天盖地的黑暗。
【绝对不会宽恕你们所有的人!】
那是疯狂到了极致而近乎泣血的呐喊。
【杀光……将这些卑劣的家伙、肮脏的家伙……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那发狂的呐喊在他的脑海中震动着,让他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火焰般血红的色调。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就如同仇恨的毒液已经浸透了他的五脏六腑乃至于灵魂的最深处。
那呐喊声像是将他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仇恨全部迸发在这一刻,复仇的火焰将他的脑子烧成火海。
杀光他们。
将这些肮脏的虫子杀掉!
让卑劣的他们全部从消失在这个大地之上——
将他们杀光——
……
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双眼,翻身坐起。
冷汗从额头滑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睁大的眼角近乎痉挛一般抽搐了一下,带着无法压抑的恐惧之色。
他努力想要回想起噩梦中的那个声音,可是突然之间头疼欲裂,翻搅着脑子的剧烈痛楚几乎让他再一次昏过去。
艾伦用力抱住头,噩梦中那仿佛浸透了毒液般渗人的嘶吼声仿佛还在他的脑中震动,几乎要夺走他的意识。
“艾伦!”
有人用力地抓住他的肩,大声喊着他,声音里透出慌乱。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耳边的喊声夺去了艾伦的注意力,他停止去回想梦中的声音,而头部仿佛裂开般的尖锐痛楚也随之减轻了下来。
他喘了口气,放下抱着头的手向身侧看去。
他黑发的好友站在床边紧紧地抓着他的肩,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三笠……”
“会有哪里感到痛吗?艾伦。”
担心地看着他的黑发少年伸手摸上他的额头,艾伦没有躲开,因为那手指碰触到他发热的额头时皮肤传递过来的凉意让他感到很舒服。
他放松身体靠在三笠身上,任由三笠的手抚摩着他的额头。
“身体怎么样,艾伦?”
“……不太好。”
少年将头倚在黑发好友的怀中,碧色的眼半闭着,细长的睫毛在他没多少血色的脸上落下浅浅的影子。
他说,“使不上劲儿。”
“是吗?那就好好休息。”
“嗯……”
靠在三笠怀中的少年此刻显得异常的温顺,眯着眼轻轻蹭了蹭他的好友抚在他颊上的手。
他趴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就像是一只蜷缩在同伴的身边安静地舔舐着伤口的幼狼,安静得让人心疼。
“三笠。”
“嗯?”
“这里是哪里?”
“调查兵团总部,埃尔文团长将我们都带回来了。”
“是吗……阿尔敏呢?”
“因为你一直不醒,我们很担心,所以他去叫韩吉分队长了。”
“……”
艾伦突然沉默了下来,即使突如其来失去了意识倒下,他也还记得。
那个时候,那些人看着自己的满是惊惧的警惕目光。
那个时候,对着自己高高举起的刀刃。
那个时候,被佩特拉他们拦在身后的利威尔兵长那张流满了血的面容。
……
艾伦闭上了眼,浅黑色的发丝滑落下来,在他颈上散开柔软的弧度,黑发的衬托下,他脖子的皮肤下那细长的青色血管越发显得透明。
他低低地呼吸着,脸色显得异常的平静。
逃避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无论遭遇的是什么,他也必须去面对。
“三笠。”
“嗯?”
“对不起。”
“什么?”
“……我攻击你了,是不是?”
“没有这回事!艾伦没有攻击我!你只是觉得眼前有个碍事的东西,就像是我会反射性地打开飞过来的苍蝇——”
“可是不管借口是什么,我攻击你了是事实!”
艾伦闭着眼大声打断了三笠的话,他靠在三笠肩上的头抬了起来,睁眼看着三笠。
他伸出手,指尖撩开他的好友散落着掩盖住右颊的黑发,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那道因为他的过失才出现在好友脸上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了疤,白皙的肌肤凝着黑红色的血痂,在黑发少年秀美的脸上显得异常刺眼。
碧绿色的瞳孔缩了一缩,少年努力让自己直面于自己犯下的错,哪怕他倒映着好友伤痕的眼底泛出近乎疼痛的痕迹。
“我是想要保护你们的……”他看着那道伤痕,低声说,“结果却……”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小伤而已!”
“可是脸上会留下疤痕吧。”
“没关系!我又不是女人怎么可能在乎这种小事!”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
“我很害怕,三笠。”
“艾伦!!”
“听我说,三笠,我很害怕,因为我记得我做的一切,无论是攻击你还是兵长,我都记得很清楚。”少年说,他攥紧了按在床铺上的手,瞳孔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碧色的泉水骤然跃下悬崖般跳动着,“变成巨人的时候,不仅是身体,就连脑子也完全不受我控制……巨兽人也好,人类也好,全部都是我的敌人!”
有一个充满仇恨的声音不断地在他心底深处呐喊,让他失控。
“杀掉他们,把所有人都杀光!我的身体在这么告诉我,而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虽然这一次运气好,没有人死掉,可是下一次就说不定——”
绿瞳的少年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他咬紧了牙,竭力想要压抑住身体的颤抖。
“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你和阿尔敏也——”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艾伦!”
猛地打断了艾伦的话,三笠伸出的双手将少年发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
右手用力地将艾伦的头按进自己颈中,他抿紧了唇,墨黑色的柔软发丝散落在他的颊边,将他漆黑色瞳孔深处决然的目光掩住。
“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前,我一定会阻止你!”
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原本秀美的面容因为他此刻可怖的目光显得异常狰狞。
三笠漆黑色的瞳孔在这一刻冷静得可怕,深处却又有什么骇人的弧光在涌动,透出隐隐的戾气。
那就像是许多年前被封印的怪物在嘶吼挣扎着,意图破壳而出。
“相信我,艾伦,有我在。”
三笠沉声说。
被好友抱着的艾伦没有回答,只是搂着三笠后背上的双手用力地攥紧了三笠身后的衣服,头越发深地埋进三笠的颈窝里。
好友肌肤的温暖碰触着他的额头传递过来,他轻轻地眯起眼,绷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如果说现在在这里他还能依赖的人,那就是三笠和阿尔敏。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两人永远都在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信赖着他们,就如同他们相信他一般。
“啊哈,看起来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啊。”
昂昂的敲门声响起,将房间里的人惊醒了过来。
以一种懒散的姿态靠在门边上的韩吉抬着手敲了敲门板,笑嘻嘻地说道。然后,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艾伦身上。
“你醒了?”
黑发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用阴冷的目光地盯着韩吉,同时抬起手拦在艾伦面前挡住韩吉打量着艾伦的目光。
幽黑的瞳孔透出光芒凌厉非常,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护在受伤的同伴身前的黑狼,向任何意图靠近这边的人示威般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哎呀呀~~我没有恶意的啊,三笠。”
对于三笠明显的防备动作,韩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站直了身体向前走了过来。
“艾伦。”
她说,抬起手用大拇指向后面左侧的方向戳了一戳。
“利威尔醒了。”
不出意外,自从她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不与她对视的小家伙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就猛地抬起头来。
“真的?!”
“这种事没有骗你的必要吧?”
韩吉笑着回答,只是说到后面突然停顿了一下,抬手用手指使劲了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不过,的确出了点麻烦……”
“兵长的伤势很重吗?”
露出紧张表情的艾伦看着韩吉低声问道。
“不,不算太重,那家伙可是很好的避开了要害处,看起来很严重其实都没有伤及要害,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一定要说的话,被他自己弄伤的腿才是最重的伤势啊。”
韩吉摊手,一脸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问题是……嗯……总之这里说不好啦,艾伦你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啊?”
“来吧,如果担心利威尔的话,就跟我去见他好了。”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他低声说:“不,我不去了,既然您都说他没事的话……”
“哈,艾伦,你在害怕什么?”
韩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艾伦猛地抬起头,他盯着韩吉的眼中渗出怒意,而这种怒意又被他硬生生地忍住。
“我没有害怕!”
他咬着牙盯着韩吉回答,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逼出来。
说完之后,他就猛地撇过头去不再看韩吉。
“是吗,的确,你不是害怕,你只是不想再见到佩特拉他们……或者应该说是不敢,是不是?”
看着那侧过头强作镇静的少年因为她的那句话而微微一颤的肩,韩吉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地沉了一沉。
她突然再也没了挑衅激怒那个孩子的兴致,而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跟我来,艾伦。”韩吉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你必须现在去见利威尔。”
艾伦没有立刻回答,他安静地坐在床上,手却用力地攥紧了身上洁白的被单。
稍许之后,他松开了手指,被他攥得皱巴巴地被单从他手中落下来。
翻身下床,少年赤着脚踩在地上。他站在韩吉面前,低着头,散落的柔软发丝的阴影将他的颊掩住了大半,韩吉再也看不清那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年轻孩子的表情。
“是的,分队长阁下。”
她听见将拳头放在胸口向她行礼的少年训练兵低着头如此平静地回答。
…………
……………………
天色已暗,这间临时打扫出来让调查兵团的兵士长养伤的房间非常的安静,依稀可以听见从窗外传来归巢鸟雀清脆的鸣叫声。
被派过来照顾利威尔的年轻女性护理兵在满头大汗地按照素有洁癖的兵士长的命令仔仔细细地打扫完这个房间之后,就被不耐烦的利威尔赶了出去。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房间里的灯火晃动着,将这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褐发的兵长正坐在沙发上,一手随意向后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翻阅着腿上一本厚厚的书籍。
他的右眼被厚厚的纱布盖住,隐约可以看见一点血丝从纱布里面渗出来,在雪白之上点缀出一点刺目的殷红。
两三个贴布直接贴在他的颊边,或是颈上,将他那些较大的创口包住。而其他细小的伤口则是暴露在空气中,此刻已经结了细细的血痂,甚至还能在利威尔的颈的一侧看见撞出来的淤青痕迹,一直延伸到从他敞开的衣领露出的锁骨之上。
雪白的绷带被兵士长浓密的黑褐色短发盖住了大半,却仍然有不小的一部分清晰地露了出来,将利威尔的额头紧紧地缠绕住。
一道绷带斜下来,从盖住利威尔右眼的纱布上越过,斜斜地缠在他右半边颊上,几乎将他半边脸都覆盖在了绷带之下。
他的右腿架起来搁在左膝之上,右脚没有穿鞋,雪白的绷带从漆黑的裤脚里延伸出来,将他右腿的小腿连同脚踝都包扎得严严实实。因为右小腿有轻微骨裂的迹象,所以必须用绷带固定严实才可以。
褐发的兵士长冷淡地坐在那里,几乎将他半边脸盖住的雪白绷带并未让他显露出丝毫病人该有的虚弱,反而越发让他散出一身骇人的锐气和压迫感。
他仅剩的左眼微微动了动,从书本上抬起来,挑起眼角瞥了一眼身侧的茶几。
利威尔伸手想要抓起搁在茶几上的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红茶,可是一只眼睛难以判断茶杯的位置,他的手指一下子从茶杯上空晃了过去。
一皱眉,他啧的发出一声不快的咂嘴声。
一进门就看到半边脸都包扎上绷带的兵长,艾伦顿时愣了一下,当看见兵长从茶杯上空擦过的手,曾经身为利威尔身边勤务兵的本能让他的身体反射性地自己动了起来。
艾伦飞快几步跨过去,伸手端起了茶杯,送到了利威尔兵长的眼前。
“兵长,请用。”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猛地反应了过来,端着茶杯的手顿时就是一僵。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利威尔兵长已经不愿意再搭理他了,他现在这样做说不定会惹得兵长更加火大。
可是茶杯已经递到利威尔兵长的眼前了,突然刻意缩回来的话反而会更加让人尴尬,艾伦只能僵硬地保持着将红茶送到兵长眼前的姿势,紧张得呼吸都憋了起来。
好在利威尔兵长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就直接伸手抓住了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紧张得厉害的绿瞳少年顿时松了口气,他抬眼偷看着了一眼兵长。
利威尔兵长安静地喝着茶,黑褐色的细碎短发凌乱地散落在包扎在他脸上的绷带上,衬得那覆盖住他半边脸的绷带越发雪白。
男人那张冷峻的脸虽然是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迹象,那副平静的神色让偷看着他的少年心底升起了一点小小的希望。
兵长……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
……
会谅解他的吧?
如果是兵长的话,就算再生气……也会原谅他的吧?
以前每一次他闯祸,兵长最后总是会原谅他的,不是吗?
……应该是这样的吧……
“喂。”
艾伦还在这边不安地胡思乱想着,利威尔突然的哼声让背着双手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边的他瞬间吓了一大跳。
啪嗒一声,那是褐发的兵士长手中放下的茶杯与黑木茶几碰撞发出的闷响声。
放下红茶的兵士长侧头向站在身边的年轻训练兵看来,眼角上挑出锐利的弧度。他侧着头,细碎的黑褐色短发从雪白的绷带上滑下来,将仅剩的左眼从发的间隙中露了出来,那只如无机质的玻璃珠纯粹得没有任何感情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少年忐忑的面容。
在与兵长的目光对上的一瞬间,艾伦心底顿时就是一凉。
利威尔兵长注视着他的目光冷漠得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微微发亮的碧绿色瞳孔瞬间暗淡了下去,艾伦低下头去,一声不吭,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之中。
“谁准许你擅自进来的,小鬼。”
毫无起伏的低沉声音在低着头的艾伦耳边响起,利威尔的话中也带着冰冷的不悦意味。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问。
“还有,你是谁?”
艾伦错愕地抬头,他骤然睁大的眼直愣愣地看着坐在他身前的利威尔兵长。
男人冷漠的眼盯着他,以打量一个陌生人的锐利目光。
“哈……啊哈……”
少年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似乎发出一声笑声,但那又不像是笑声。
“开、开玩笑的吧,兵长。”
褐发的兵士长发出嘁的嘲讽一般的声音,随手将书本摔在桌上。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不认识的小鬼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绿瞳少年的目光仿佛放空了一瞬,他没有再回答,只是整个人都傻傻地站在原地。
利威尔兵长就坐在他的眼前,那明明是近得伸手便可触及的距离,他却无法再向前走近一步。
他茫然地看着利威尔兵长,利威尔兵长同样也盯着他,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烦,他再也无法从那冰冷的深褐色瞳孔中看见他熟悉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高考,所以今天凌晨发文。
为什么要撒这种狗血?
………………
嗯……其实我只是看到这张图之后就想写受伤了扎绷带的兵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