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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懵懵懂懂地拥有了人类看待事物的方式,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只觉得人类是一种异常愚蠢的事物。因为他们对于食物,有一种近乎是病态的追求。”
“为了做到美味,他们将一大堆的食物通过许多繁琐的程序,舍弃掉每个食物的一部分,最后仅仅烹饪成了一小碗的菜肴,却依然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青年就是这样的一个贵族子弟,终日只在意吃穿二字,要靠哥哥嫂嫂赔本贴补才能过活,直吃得他哥哥失了一座又一座大宅,一个又一个财源。”
“最后他嫂嫂实在受不住,背着丈夫下药,找人背进了有尽无出的林子里。”
“我的养母告诉我,不尊重食物的人,他的身体必将被病痛折磨。”
“后来我的养母为我带了第二块肉,它来自一个小男孩,一个比我还无知的人。”
“他会被我的养母带走,是因为他和家人闹了矛盾,仗着自己得宠,竟以离家出走的方式来威胁自己父母妥协。最后在山上迷了路,出不去,结果正好遇到了我的养母。”
“我的养母告诉我,没有实力还敢肆意妄为的人,如今坟头草已有1米高了。”
“后来我又吃了第三第四等等等等,直到我接收到了一份老者的记忆。”
“那位老者的记忆,系统而完整,对于史书典籍更是有尤为详细的介绍。他的记忆,才是我真正的启蒙,从人情世故,到万事万物,他是我的老师。”
“只可惜他不擅御下,生了一个儿子,枉费他苦苦熏陶了十多年,到头来年老力衰的时候,竟被儿媳妇已浪费粮食为由赶了出来,而他儿子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是一个真正的枉死者。”
“因为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咽下人肉,甚至跟着了魔一样,劝我的养母不要再残杀人类的了。全然完记了,半妖才是真正以人肉为生的。”
“不过对于我的这种举动,我的养母反应非常直接。只要有肉了,就直接说往我嘴里塞,哪里管什么道德与羞耻。”
“于是有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一种,满口假仁假义地吃着人肉的状态。”
“嘴上说这是不道德的,有失尊重的,可另一方面,对于养母被迫似的塞取食物,却保持一种欣然接受的姿态。甚至在内心深处,我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因为我吃肉不是自愿的,是被迫的。”
“我的养母扮演了恶者。”
我听到这心里一惊,如果把食肉换成别的什么东西,那山下的这番话,其实是非常标准的键盘侠和圣母们的专用说辞。
其核心都是将自己放置于道德的最高点,以俯视的姿态,批判那些他们认为与最高道德标准相左的人或事。可因为他们判断对错的标准太高,太理想且脱离实际状况,所以往往没说几句,就会被冠以各种讽刺的名号喷回去。
我有时会觉得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大错,只是他们把自己和他人的程度想得太崇高了一些。和英雄一样,他们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还不够美好的时代。
“我就这么吃吃吃,直到某一天,我吃到了一个和我生母有关系的人。”
“他是一个负责外院安全的护卫,当年追寻母亲的队伍里也有他的身影。”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记忆中那个已逝的‘大小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她死亡的时间和我出生的时间异常接近。所以就去问了我的养母。”
“我的养母真的是个非常蠢……单纯的人,或许妖怪的思维都比较简单吧,她甚至也没有花时间去考虑,直接就把真相告诉我了。”
“她说的简单,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难以接受。”
“我说人类我是妖怪抑或只是这两者的混合物——一个比妖怪还不如的怪物”
“而我的养母呢她是养育我长大的亲人,还是我的弑母仇人”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时间去细细思量,因为正式的祸年又到了。”
他微微垂下了眼帘,似乎想起了什么非常遥远的记忆,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混合着迷茫和哀伤的神情,这让他看上去显得像个刚失了家人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
他顿了许久,才继续道:
“在我11岁那年,我的养母第一次带我下了山,她说以妖怪的年龄来说,我已经成年了,需要学习捕捉猎物的技巧。”
“所以她带我回了村庄,带我回到了人类集聚的地方。”
“在最后一个晚上,她带我进入了一户农家。”
“那是一个三口之家,家徒四壁,一家人都挤在一张床上,寒冷的冬夜里,只盖着一层破旧的棉絮。”
“他们没有在门外挂上驱赶我们的东西,也可能挂了,但是……”
“你知道的,这是定下的法则,一年带走一个人。不想自己被带走,就只能想办法让别人走。”
“毕竟想要不被猛虎吞噬,你只要跑得比别人快就行了。”
“但是我的养母不会在意这些,她没有人类那些复杂的想法,对于世间万物,她和其它妖怪一样,只有最简单的辨识——比我强的,要逃;比我弱的,可以吞掉。”
“我既是她的利益共同体,又是她所有利益的最终受益者。”
“我无法阻止她,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几近崩溃的边缘了。”
“我十一年的茹毛饮血告诉我,我是妖怪,我以此为生。弱肉强食,面前的只不过是一盘即将上桌的食物。”
“但是同样的,那些属于人类的思想告诉我,这是一场屠杀。”
“就在这个时候,被严严实实裹在中间的那个小女孩醒了过来。”
“她眨着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但是这一点都不有趣,我的养母不会留情,她会咬断女孩细嫩的脖子,就如同她咬断其他人的一样。”
“我再无法承受这一点,我的大脑就跟装满了膨胀发酵的气体一般,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突破口。我叫住了我的养母。”
“我请求她放弃这一户,去寻找其他的猎物。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直接回去。”
“我的母亲没有说话,她当着我和那个女孩的面,咬断了那个父亲的脖子。”
“‘法则无法违背,人类不能,我也不能。’”
“鲜血喷了那个女孩一脸,温热咸腥的气味盈满了整个屋子。”
“可那个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还伸手触了触父亲尚带余温的脸,见对方没有反应,便向做游戏一样,用那些液体在他的脸上画了一个个圈圈。”
“这味道在过去,是我最钟爱不得的,可那一刻,我却感受到了一种极端作呕的恶心。”
“我的养母最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杀死剩下的猎物。她甚至连那男人都尸体都没有拖走,就带我离开了。”
“我不知道,明天天亮的时候,那里是否会变成人间地狱。”
“但那个女孩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我终身的噩梦。”
“可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苦笑,眼里隐隐有水光,“我的养母刚踏入山口,就被带走了。”
“带走了被谁?”抚子反扣住他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
“一些穿着黑衣,身体透明的妖怪。”山下望着抚子,然后慢慢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被他抢了位置,只能努力缩成一团,向里边靠拢。
他靠了一会儿,然后从唇间溢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叹息非常奇怪,或者说,有点不合时宜。
他显然并非为自己的母亲被带走而悲伤叹息。
他似乎是……在为眼前的人叹息
难道说……
我心里一紧,一个有些不可能的想法从我的脑海里萌生了。
山下讲了这么多,并不是因为痛苦无法削减,急于寻求一个发泄口。而是为了试探抚子的反应。
……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企图找出一丝破绽。可他却像是疲惫了一样,阂上眼,面容重归于平静。
但是故事却没有结束。
“我的养母收养人类的事,被那些高等的妖怪知道了。”
“违背规则,和人类过分亲近的妖怪,千百年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甚至不止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这可怕的因果还会影响到别人。更何况我的养母还通过我,得到了可以每月下山一次的漏洞。”
“所幸的是,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或者说,不是一个纯然的人类了。”
“所以我的养母并没有受到十分苛责的惩罚。”
“但她的活动范围和活动时间被严格地限制住了。”
“而我也再不能与她见面。”
“因为我既是人类,又是妖怪,所以它们无法定夺我的去留,只能把我动作一般的妖怪一样,划了个范围的村子给我,让我收取供奉,聊以为生。”
“我不是可以带来福泽的妖怪,但是我的养母有很久以前就有替我考虑到这一点。”
“她将自己的半颗妖核制成了丹药让我吞下,这样哪怕我有一天无法猎取食物,我也不至于饿死。”
“因为那些人类可以为了丰收,做出任何事。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自那一夜后,我再没有食用过人肉。我本以为以此维生的我,会很快死去。结果没有想到的是……”
“这片贫瘠的总是收获不丰的土地上,居然隐藏有那样一件足以令许多妖怪心动的东西。”
“不老泉。”
不老泉!
我可以感受得出来,抚子的心跳声加快了。她显然也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不老泉,一个古老的传说,饮一滴,便可多得10年的寿命。若是自己守着这一整个泉……
山下得到的,是一比足以令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