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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渐渐地开始无法正常进食了,赖豪为此只能命人专门做些稀粥,每天硬灌也要让我喝下去半碗,不过这依然无法使我的身体有所好转。我的身形日渐消瘦,睡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过奇妙的是,虽然我现在的模样像是饱受疾病折磨。但事实上,我每天除了困困困,并没有什么其它不适的感觉,哪怕连无法进食的饥饿感也没有多少。
但随着困意一天天的加重,我也隐约意识到我归程的时间快到了。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赖豪和黑白团子。
赖豪说他善望气,他还说我的气已经越来越淡了,我想这意思大抵是知道我已是回天乏术,在最初的愤怒过后,他开始终日不见踪影,只有每天的傍晚时分,他才会来我的屋子里坐一会儿,询问我的病情。
有时他就安静地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知道我只能把秘密带到坟墓里的关系,他开始说一些他之前从未跟人说过的话。
比如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依附于大妖生存的喽啰,后来这个大妖和另一个大妖,因为领地和供奉之类的问题起了纷争,最后打了起来。他当时正好被派去做刺探消息之类的任务。结果还没跟踪对方几天,就因为一些失误而被对方发现了。他也因此被一只实力明显远超于他的妖怪死命追了三天,最后甚至被对方一箭射下了山崖。
所幸他命不该绝,掉下山崖后不仅没有受什么重伤,还意外在陡坡底下发现了一个东西。他也是靠着这件东西,开始一步步往上爬,然后爬到了妖生巅峰。
再比如他最开始其实非常讨厌青行小僧,因为那家伙是他的狂热脑残粉,每天他以本体在结界附近巡逻的时候,对方老是偷偷摸摸地跟在他后面。被他抓到了不仅不害怕,还一副幸福得快要死过去的模样,这让从未见过这类人的赖豪非常诧异。
事实上在那个时期,妖怪世界都处于一种疯狂争夺资源的状态,暗杀偷袭什么的屡见不鲜。
而青行小僧不忙着积累资源疯狂修炼,反倒是天天跟踪一个实力远胜于它的大妖,这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鉴于对方只是一个没有杀意的小妖怪,赖豪也没有碾蚂蚁的特殊爱好,每次逮到了教训几句也就放了。
到了后期,赖豪干脆也懒得管它,任由它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后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它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跳出来,说希望自己能做它的小弟。
但是很遗憾,赖豪只会收和他同一种族的妖怪做小弟,因为这妖怪的世界里,同族意味着几乎零背叛的风险。所以按照惯例,他只能果断地拒绝它了。
你和我不同族,没有和我一样的尾巴爪子和尖尖的耳朵,我不能收留你。
他至今记得那句拒绝的话是怎么说的。
之后它没有再出现过,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赖豪的小尾巴突然消失了。
这让他有些莫名的不开心,可他也清楚,对方不出现要么是知难而退了,要么就是被其它妖怪给截杀了。
毕竟这块区域也不算□□全,对方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出事,只能说是运气好到家了。
他怀着一种莫名的沉闷自问自答着。
然而大妖的世界太大,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小妖怪能在里面占多少位置呢?所以时间一长,那些涌动的情绪也就渐渐消失在了日复一日的巡逻中。
直到某天,他再次在巡逻的途中逮到了这条小尾巴。
可它那时已经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尾巴、爪子、尖尖的耳朵。
它披了一层用破旧棉布做成的老鼠外套来见他了。
看!这是我的爪子和尾巴!还有这个,非常非常尖的耳朵哦!
我现在和你一样了!
对方揪了揪脑袋上多出来的“耳朵”,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激动和忐忑。那双黑亮黑亮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害怕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拒绝的痕迹。
赖豪看了看它身上穿的老鼠外套,连花色都和自己的本体差不多,更别说其它的地方了。
外套上的走线歪歪扭扭的,两只耳朵一个大一个小,尾巴上的毛一半还是秃的,但他却一眼认出那都是来自于自己的,想来它是每天跟在自己后面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
可这么一副蠢得不能再蠢的样子,却不仅没有让他心生厌恶,反倒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除了高兴和难过以外的一种情绪。
更何况对方的眼神让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拒绝的话语脱口而出,嚅喏了许久,他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否定掉那些本该遵循的理智,第一次感情用事起来。
不过赖豪还是没有把它收做小弟,毕竟他的手下都是一群严重排外的家伙,要是让它就披着这层东西进来,以它的水平肯定会被它们追着咬的。
所以赖豪只能把它收做外编小弟,不用跟他一起回窝,但是每天他巡逻的时候,他可以允许对方坐在他背上,跟着他一起工作。
此后,赖豪平板无趣的妖生突然多了一些亮色。每天他巡逻的时候,这个新收的小弟都会穿着一身红毛老鼠装,总会在在某个固定的拐弯处,小心翼翼地捧着些什么,一脸傻笑地等待着自己。
待见到自己后,它会先“吱吱”地叫上几句,像是对暗号一般。然后将自己今天找到的漂亮的野花,或者是好吃的果子递过来几个,一脸交供奉般的紧张和莫名的羞怯。
虽然赖豪对这种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但他还是会把它们收下,然后全部收藏到一个大箱子里,没事干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顺便根据这些东西,判断一下对方的活动范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某天巡逻的时候,再也等不到那个傻傻的小家伙了。
“大王——!青行小僧大人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随即一个穿着白色皮袄的少年冲了进来。
赖豪停下了叙述,没有一刻犹豫地就冲了出去。
“你留在这里看好他,绝对不要让他出任何事!”
少年闻言立刻答“是”,在赖豪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轻声推上了门。
“你、你有什么需要吗?”少年转过身,见我正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看,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脸。他向我的发现走近了些,一边观察我的神色一边紧张地问道。
我努力克制住睡意,扫视了对方几眼,突然发现面前的少年正是那日被我盯得窘迫而逃的那个。
只是我现在也没了逗弄他的心情,勉强动了动嘴,这几日来第一次说了句人话:“……水……”
声音在我自己听来已是惨不忍睹,活像具老僵尸在说话,而且不像是在说“水”,而像是在说“血”。
少年倒是浑然不在意,从矮桌上倒了小半杯温水,一只手托起我的脑袋就喂了起来。
他的动作相当轻柔,让我愈生好感。
为我盖好被子后,少年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了我的旁边,头压得低低的,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模样。
这尴尬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而我也相当反常地没有睡死过去,反而整个大脑都活了起来。对方的姿态让我觉得非常别扭,正想让他不用这么拘谨,我的腰间突然一紧。
我似乎被一只隐形的手给勾了起来,身体也缓缓向上移动,一如遇见白虎那次一样。
我赶紧低下头,果然……
望着底下那张已经停止了呼吸的脸,我突然感到一阵伤感。
原来时间已经到了吗……
正伤感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跪坐在我躯壳旁的少年,身体突然摇晃了起来,没过几秒,他就侧倒在了榻榻米上。
呼声震天。
……
……我还以为……算了……
这次上升的速度非常慢,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分钟,我也才刚刚升到房屋的中部,比柜子高一点的地方。
难道说这段时间我灵魂的重量不仅不是一成不变的,还增加了许多吗?
这感觉有点微妙啊……
我无事可做,只能侧着“脑袋”研究起了躺在床上的“我”。
不,应该是言叶崇。
从他现在的模样可以看得出来,这场大病无疑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他瘦骨嶙峋,头发枯黄,脸上隐隐浮有死灰色。
瘦瘦小小的他蜷缩在可容纳下两个人的被子里,就像摆错了位置的玩偶一般。
我突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哀伤。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无言叶崇了。
那个躯体里也将再无灵魂停驻。
可是即使没有了“言叶崇”,这个世界还是会继续转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哪怕连最重视“言叶崇”的惠子小姐也会忘记他吧。
而我也要重新回到我的世界,将这些记忆全部封存起来,做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
没有妖怪,也没有那些奇妙瑰丽的故事。
或许等我老了,等我身边挤满了孙子孙女的时候,我可以给他们讲起这些故事,隐去那些过度真实的东西,以玩笑口吻将这些无法褪色的记忆一一复述出来。
就如同……就如同那个满嘴疯言疯语,讲着自己成为造物主故事的隔壁大叔一样……等等,我才不会变成他那样呢!
我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他没有说谎,而是真的曾经经历那些奇妙的事,那我稍微有些理解他的处境了。
就像见过大海就无法对小溪产生兴趣一样。
那些与众不同的经历只有参与过,才会明白。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身体里,生活了这么久。认识了那么多的人,听了那么多的故事。
那些平庸的我一辈子所无法遇见的事遇见的人。
能够成为“言叶崇”,我真的很高兴。
——
我又来到了那个纯白色的空间,白虎一如上一次那样懒洋洋地趴伏在地上,似是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只是它那条又长又软的尾巴一动不动地垂落在地上,有些不符合猫科动物的习性。
它看上去也有些不太对劲,耷拉着脑袋,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见我来了,它微微睁开了眼睛,扫视了我一会儿,然后以一种十分费力并且缓慢的语调问我道:
“如果我答应你的承诺照样兑现,再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会不会想留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瞪圆了眼睛。
白虎见我一脸慌张,话涌到嘴边,却还是先叹了一口气。它用爪子在地上花了一个圈,随即我的身旁凭空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平。
它大概有三、四高,材质似乎是木头一类的东西,周身并无什么装饰或者雕刻,看上去除了体型巨大以外,并没有其它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刚才应该注意到了。”白虎缓缓收回了爪子,然后将脑袋重新枕了上去,“你这次来所花费的时间比上次多了不少吧?”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我一时有些猜不透它的意思。
它闻言指了指那柄天平,示意要将我送上去。待我于天平内站定后,就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天平的另一边——一个类似于大碗之类的巨大容器里,突然有不知源头的金沙开始掉落在上面。慢慢的,随着金沙的增多,我这边的天平也开始晃动了起来。
我赶紧蹲了下来,小心地抓着托盘的边缘。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下来啊!”托盘的震动越来越大,我有些吃不准自己会不会在抓不稳掉下去,只能冲着白虎的方向大声地喊到。
白虎闻言舔了舔有些黯淡的皮毛,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等那一边装满金沙的托盘其最低部完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你就可以下来了。”
我闻言正抬眼看一看对面的托盘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上分离了出去。这种分离感一直持续着,于此同时,我这边的天平不仅没有抬高,居然在慢慢地向下移动。
最后,在白虎一连串的“不可能”中,我所处的天平率先触碰到了地面。
虽然晃动也随之停止了,但我却有些拿不准下来的方法,生怕一只脚刚离开天平,就会因为两边重量不对称的关系,被甩飞出去。
所幸那只白虎意识到了这一点,纵然还有些难以置信,但它还是动了爪子,将我从天平上抓了出来,然后收回了天平。
我被它抓在手心里,同时还被以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仔仔细细得了打量了个遍。
“果然如此……不止一个啊……”
它喃喃道,漂亮得跟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里溢出了一丝苦恼。
“问题有些棘手呢……已经完全连在一起了……除非整个剖开……”
它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又兼之它握住我的力度有些大,我开始挣扎了起来。白虎很快回了神,被我抓得狠了也不动怒,而是将我轻轻地放下了。
“外来者,看来你现在是很难离开了……”
“你的灵魂里有太多这个世界的东西,已经快要被完全同化了,那些东西使你的灵魂不再纯净,重量也随之增加。这就是我无法以第一次的速度将你带来这里的原因。”
“你可能再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