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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妞恼道:“小姐,黑咪又抓锦鲤。”
“那馋嘴猫不捉老鼠,镇日就想着吃鱼,休理它,一会儿怕是又弄个浑身湿透。”
河舅母怕江宅闹鼠,特意从娘家抓了一只半大黑猫来养。
二妞立在一侧,看江若宁飞针走线,“小姐这褂子明明只有一件,瞧起来似两件,水红色的茧绸料子,袖子是蓝花葛布的。”
江若宁咬掉线头,“给你的!”
“啊——”二妞面露诧色,家里日子艰难,她虽也会女红,却不如江若宁的好,她宁可干力气活,也不愿静心做女红。
江若宁道:“要过年了,你也得穿好些,腊月二十九,三哥会来接我们的。这是用家里的旧赏改制的,你缝的那身可以与这身换着穿。”她指了指一边的红漆盒子,“我昨天出去买了几对绒花,又买了几对银耳坠、银钗子,你挑一对绒花、再挑一对银耳坠带。”
“小姐……”
她才刚来,不仅有体面的衣裳穿,还得了银耳坠和绒花戴,这让周二妞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好了,我让你挑,你就挑吧。”
“是。”
原以为,买她的是小户人家,能吃饱饭就不错,不想这小姐待她还真好,自来只有丫头给小姐做衣裳的,哪有小姐给丫头做衣裳的道理。
“二妞,我瞧你的手劲够大,得空你帮我把那几双千层底给纳,我把鞋帮子做好。”
“是。”
江若宁亦发现二妞不爱做女红,但纳千层底的动作倒够快,别人一天才纳一只,她一天就能纳一双,男子的也只需一天半就能纳一双,就这等速度便是多少人也赶不上。
“二妞,你尽快纳好,回头我亲自给你做成木屐冬靴。”
二妞比江若宁大两岁,动作又麻利。
晌午时,二妞做午饭,又烙了几张饼,以备饿时吃。
*
次日,二妞收拾江若宁的床铺时,突地大叫一声:“小姐,这儿有一个红帖儿。”
红帖儿……
她不记得有谁送了什么请帖儿。
江若宁接到手里,一启开,立时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婚书》,这居然是《婚书》,上面清楚地写着“温如山生于某年某月某日今与江氏若宁生于某年某月某日,蒂结百年之好,以此婚书为证”,在署名处,竟然按着一枚红通通的指纹印,而婚书上还盖有奉天府官媒署的官印。
这是什么状况?
替身新娘的她,居然与一个不知道名字的英俊新郎成亲了。
还有官媒署的《婚书》为证。
天啦!
谁能告诉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妞,你在哪儿找到的?”
“小姐,这喜帖儿就在你床上啊!喏,是压在枕头底下、床单下的,我刚才用手一按,想着有东西,原来是喜帖儿……”
二妞不识字,就看到上面有一个银闪闪的“囍”字,便以为这是请人吃喜酒的喜帖,压根就没往《婚书》想。
温如山,是那厮的名字。
她这些日子一直想不明白,对方要离开,竟然打昏她,她不可能昏睡一天一夜,只能是他们给她灌了安神汤,故意让她睡上一整天。
原来,打昏她,用她的手按下“指纹印”,怎的感觉她被人算计、蒙骗得卖掉了。
一千五百两银子,外加一座宅子,她江若宁就这么廉价儿。
“那个王八蛋,最好别让我碰到他,否则……”
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如花少女,就这样被成亲了。
老天,还被官媒署入档在册了,这辈子,她要是嫁别人,无人告发便罢,要是被揭发,她就是一女嫁二夫啊。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她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煞星啊。
二妞道:“小姐,是不是送喜帖的人开罪你了?”
“是开罪了我,还说不送五两银子就别去吃喜酒。”她咬牙切齿地说。
在乡下,关系寻常的,送十纹钱就能吃顿喜酒,沾亲带故的送五十纹,嫡亲关系的送一百纹。
二妞惊道:“吃喜酒要五两银子呢,二妞才值六两银子。”
这是什么人啊,口气不小,五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我决定不去了,哪怕是开罪了他也不去吃喜酒。五两银子的红包,谁包得起……”
她的一生啊,她自认聪明,是千年后的灵魂,怎么被两个古人给坑了。
还稀里糊涂,在十三四岁的如花妙龄就成了人\妻。
温如山那个混蛋!
日子,就这样静缓地过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若宁早已经将新郎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被成亲”的郁闷却时不时困饶着她,好在青溪县没人知道她已成亲。
官媒署的《婚书》,这是由朝廷承认的婚姻,可她认识的人里,没一个知道她“被成亲”的事。
*
今年腊月只得二十九天,腊月二十九是除夕,除夕天刚亮,河水柱来接江若宁主仆回乡下过年。
江若宁只得把猫狗托给了邻居照看。
一把大锁一挂,领着二妞回河塘村过年。
赶在头一天,江若宁便置备了不少年货,大燕百姓们但凡家境略好些的,每年都会买上几一挂鞭炮,从五十响到五千响的都有,青溪县响数最多的只得一千响,五十响的鞭炮三文钱,一百响六文钱,二百响的十文钱,江若宁便买了五挂二百响的,年节吃的猪肉、年节吃的鱼、又有一袋白米、大半袋子白面,更买了二斤茶叶、三斤糖果……
江若宁穿着体面的茧绸衣裙,河德秀每过几年过来,就会带回来一些半新旧的茧绸料子、破旧的葛布旧裳等,虽然那些年河德平家的日子过得艰难,但穿的从来都是村里算得比较好的。
河塘村的村口,围聚了一群小孩子,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不等。
有几个相熟的姑娘一见到江若宁,便甜甜地唤着“宁姐姐”。
二妞亦穿着江若宁给她缝制的假二件衣裳,头上戴着好看的粉色绒花,给寻常小户人家的体面丫头一般,收拾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宁姐姐,听说你在县衙当女捕快,上工才没几天就领了五两银子。是真的吗?”
江若宁凝了一下,难不成是家里人说出去的。
水柱掐断她的猜疑,“怕是河十七叔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