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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气候渐渐转凉,早起的时候,蜿蜒奔腾的大运河上弥漫起水雾。
满城盛放的花,诸如玫瑰,睡莲,六月雪,层层叠叠的花蕊逐渐枯萎,花瓣随着风缓缓的落到地上,京城吹西北风的时候,一地或红或黄的花瓣飘飘扬扬,一直飘到大运河里,随着水流远去了。
天上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起来,皎洁的月色晃的京城都是柔和的,中秋节就要到了。
林柠溪也喝了一个月的药了。
这日她穿件丁香色素裙坐在廊下看母鸡吃食。这母鸡是她新买的,金黄色的羽毛像傍晚的霞彩。林母围着林柠溪走了几圈,突然就“啊哈”一声:“柠溪,你的肚子小多了啊?”
林柠溪咧嘴一笑。
这都是何知微的功劳,他瞎开的方子一不小心奏效了。
“看来烧香还是有用的,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个月我都去华恩寺烧三次香了,菩萨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心愿,这不,你的肚子就快好了。”林母高兴的什么似的:“快去试试你秦伯母送来的衣裳能穿了没有,中秋节还要穿着去拜会呢。”
林柠溪以为能穿上,可衣裳还是紧,她一松气,差一点儿把裙子撑崩口,于是赶紧屏住呼吸。
“看来娘还得再去烧烧香,这次娘要拿出点诚意,嗯……这院里的母鸡甚是肥硕,瞧这金黄色,也威风,娘就提了它献给菩萨。”
林母打这只母鸡的主意了。
林柠溪忙摆手:“娘,你忘了菩萨是吃素的吗?你提着鸡献给菩萨,那可是大不敬。”
林母惶恐,再不敢提鸡的事。
林柠溪笑。
这母鸡,是她送给何知微的。权当药费。
恐怕这也是送给他的最后一只鸡了。
林母烧完了香,带林柠溪到京城挑簪子。
虽说林家不富裕,可去秦家贺中秋是大事,林母砸锅卖铁也要把林柠溪打扮的漂漂亮亮,虽然林柠溪有些不情愿,说长的好看,随便掐朵花戴头上都是美的,林母却不信,只说林柠溪是秦家未来的儿媳,太寒酸了让人瞧不起。
只得从了林母的意思,买了一支银镀金嵌宝蝴蝶簪子。
街上有卖风筝的小贩,黑老鹰风筝,古代美人风筝,猪八戒背媳妇风筝,古代人手真巧,每个风筝都活灵活现。
没有ktv,唱不了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只能弄点大安朝本土接地气的玩意娱乐娱乐了。
这风筝算的上是本地特产。
林柠溪花五文钱买了一个牵在手里,美人风筝随着丝线摇摇晃晃越飞越高,林柠溪被线带着在集市上穿行。
穿过高高低低的人群就见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
“别慌,别慌,一个一个来。”是何知微的声音。
他刚解了禁足,就跑出来支摊算卦了,好像生意还不错。
穿老银小褂青铜色比甲的女子羞羞答答给何知微施了一礼:“公子……”
“请叫我半仙。”
“仙儿……听闻你算的很准,你算的出我的名字吗?”
何知微心想,莫不是来找茬儿的富家小姐?
“仙儿……我想算算我的名字配不配的上我的美貌。”
“敢问姑娘芳名。”
“我生下来的时候,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头顶上有两个旋儿,比别人多了一个,就在那一年,我爹贩盐多挣了两倍的银子,他一高兴,就给我起名叫王双穴。王双穴这名字配的上我的美貌吗?”女子给何知微抛了个眉眼。
何知微“呵呵呵”了几声,见女子身子一直前倾,那丰盈的身材马上要贴上来了,赶紧道:“姑娘的名字……王双穴……跟姑娘的美貌实在太相配了。”
姑娘一高兴,扔下一两银子:“你再帮我看看……帮我看看手相。”
姑娘说着,将白嫩的手伸了出来,差一点儿伸到何知微胸口。
何知微只得道:“姑娘……我只算命,不看手相……”
“好大的胆子,一个算命的,竟敢调戏我未过门的娘子,我娘子的手也是你摸的吗?”穿赤金绣鸳鸯袍子的胖男子撩起袍角就冲上来,女子见状,赶紧委屈的扑进男子怀中:“这个算命的,见我有几分姿色,又生的玲珑,他……他……他就……”
哎,果然天有不测风云。
看来在街上算个命也有风险。
这帮人哪,脾气怎么跟上了膛的机关枪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冲人一阵突突?
那男子如此胖,一屁股坐下去,保准能把何知微坐死,而且还死的很透。
“揍他。”男子一声令下,几个家丁就围上来。人多欺负人少,也不知谁手快,一个拳头落何知微脸上,他的一只眼睛就黑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朋友,得讲义气。
林柠溪牵着风筝冷声道:“住手。”
那伙人看看林柠溪:“你谁啊?”
“管她是谁,敢轻薄我未来的娘子,先打了再说。”又有人手快,上来给了林柠溪一拳,林柠溪一只眼睛也黑了。
自古讲道理的怕遇上不讲道理的。
不讲道理的怕遇上神经病。
还说什么呢,跑。
何知微拉上林柠溪就跑。
林柠溪手里牵着风筝,何知微手里牵着母鸡。
风吹动林柠溪的头发跟何知微朱砂色绣白百合的袍角,那只风筝越飞越高,那只金黄色的母鸡越跑越快。
桃心远远的看见这一切,吓了一跳:“夫人,小姐好像跟一个……男人跑了。”
“胡说。”林母呵斥桃心,虽她也朦朦胧胧看到林柠溪好像被一个男人拉着跑了,只是隔着三三两两的行人,看的不是很清晰,关键是,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要知道,她女儿将来可是伯通侯府的人,理当是秦玄昭的人,清天白日的,什么作死的男人敢带她跑?
桃心抱着装银镀金嵌宝蝴蝶簪子的锦盒揉揉眼睛,那只金黄色肥硕的母鸡明明是林柠溪买回家的,如今却被那个穿朱砂色袍子的少年牵着,桃心指了指奔跑的母鸡:“夫人你看,那只母鸡长的多像咱们家的……”
“鸡长的都一样。”
桃心便闭嘴不语了。
林柠溪跟何知微一路狂奔,也不知把风筝丢哪去了,那只可怜的母鸡,因没跟上二人的步伐,也不知流落到了哪里。
二人在堆放着上百朵紫罗兰的巷口站住。回头看看,还好没追上来。于是蹲下来喘气,何知微看见林柠溪那青黑的眼睛就笑起来:“林姑娘,你这眼睛可不甚美观。”
“何公子,你若照镜子,就知道你还不如我呢。”
二人就哈哈笑起来。
想想先前的狼狈,何知微用衣袖擦擦汗:“哎,想我风流倜傥的何府少爷,也有被人追着打的时候。何府家财万贯,随便花都花不完,我娘总说,我是骨子里贱格,没事找事。非得支摊找打。”
“你娘说的对。”
“我也觉得我娘说的对。”何知微顺手掐了一朵紫罗兰咬在嘴里,像小鸡啄米似的靠墙坐着,他笑一笑,嘴里的紫罗兰就颤一颤,到底是少年郎,即使眼睛被打肿了,还是风华正茂,风流倜傥,咬着花的样子,说不清的迷醉。
“在那呢,给我打。”胖男子竟然带着家丁锲而不舍的追了过来。
紫罗兰旁边,林柠溪丁子茶色长裙很容易就暴露了。
“刚被我爹解了禁足,就被这伙人追着打,我这倒霉的。”何知微直摇头。
“还说自己算的准,难道出门之前就没有算算今天会挨打?”
何知微竟然无言以对。
胖男子跟家丁就在眼前。
何知微本想亮出自己的身份,怎么说自己也是百药堂的少掌柜,何府在京城,也算鼎鼎有名,他们什么身份,竟敢打自己?可细细一想,若透漏了自己的身份,万一这男人跑到百药堂告状,自己的爹是不是又要动家法?反正何伯仲打何知微,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分初一十五。
又开始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