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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在欧阳默喉间的匕首向前又推近了几分,银白色的光华在刀刃上泛动,透着森寒。
上官流云神色间酝着风雪,按着杀意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欧阳默,冷声道:“把你方才的话说清楚。”
细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滑,欧阳默勾着半边嘴角,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道:“方才的话?不知上官姑娘想听哪一段?上官姑娘总得明确告知在下,在下才好给姑娘讲故事不是?”
“死赖皮蛇,你是少在这儿兜圈子,知道什么通通给本大小姐交待清楚,要是你胆敢蒙骗本小姐,本小姐就先割断你的舌头!”不耐烦地呼喝,莫晓风扣起指尖捏了个诀,束在欧阳默身上的咒索又收紧了几分,在欧阳默身上勒出几道血痕来。
欧阳默吃痛,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细长眼死死盯着莫晓风,似是恨得牙根痒痒。
“蛇灵,你当真以为我畏你豢养那些蛇吗?我没有灭你,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微微眯了眯眼,上官流云转过身背对着欧阳默淡道。火折的薄光浮在她身上,勾勒出颀长的背影。
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片刻静默后,欧阳默蓦地笑了,波澜不惊的眸子斜睨着上官流云,道:“不愧是罪神的血脉,不过上官姑娘倒是高看在下了,念在上官姑娘留在下一条性命的份上,有些事说与各位听倒也无妨。不过这些事说来话长,在下只怕各位姑娘有没有耐心听。”
“有没有闲心是本大小姐和死混蛋的事儿,赖皮蛇你只管说就行了,啰嗦什么!”
没有理会莫晓风,欧阳默向前踱了踱步子,幽声道:“方才我已说过,昆仑居三神,始龙,元凤,祖麒麟。凤神下出五脉,始重鸣,末鬼车。”
“五脉皆为上古神鸟,常年侍于凤神座下,其中尤以重鸣最得凤神心意。后来重鸣擅自离开昆仑之地,冲犯凤神,引得凤神大怒,不惜动用重鸣缚魂阵将重鸣封印。这些传说我都知道,无需你再多言。我只想知道,鬼车和上官家的渊源到底是如何开始的。”掐断欧阳默的话,上官流云单刀直入问道。
“上官姑娘莫急,既是听故事,自然是需得耐心一些的。”不慌不忙地回头,欧阳默盯着上官流云,若有似无地笑着,淡道:“据说重鸣被困于阵中饱受煎熬,凄烈恸号昼夜不歇地在昆仑山间回荡,闻者无不恻隐,尤以鬼车青鸾二神最甚。是以二神鸟不顾凤神命令,擅闯重鸣缚魂阵,想要救出重鸣,但重鸣缚魂阵出自凤神之手又怎会势弱,鬼车非但没有救出重鸣,反倒连累自身,变成罪神。凤神褫夺了重鸣的血肉将其神魂重新封印,鬼车青鸾也因此被剔除神骨灵识刻上诅咒,逐出昆仑,流落四方。这之后的事,想必上官姑娘看过那些浮雕壁绘也已经猜到了。”
细长的双眸向上一挑,欧阳默眼底划过一丝精光。莫晓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上官流云咬着唇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死混蛋,你怎么了?”见上官流云神色不佳,莫晓风赶忙过去攥住上官流云的衣袖,急问道。
上官流云抬手摸着自己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急促呼吸着。欧阳默的一字一句钻进她耳朵里,牵扯着脑海里的光影晃动。青鸾和鬼车的暗影在她脑海里掀起波涛,一下一下拍击在她心上。钻进耳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变作陈旧的画卷,接连摊在上官流云面前——被阵法封印支离破碎的重鸣神魂,被剔除神骨剜去灵识的青鸾鬼车,被刻下诅咒浑身浴血的昆仑神鸟。
交错重叠的画面定格在上官流云眼前,上官流云只觉胸口莫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苦痛,好似被人活生生地挖出一个大洞来。后续的事她自然能猜到,神鸟鬼车流落至荆楚之地,凭着残存的灵力和咒术勉强谋了个求神问鬼的出路,苟活一生。鬼车过世后,她收养的孩子承袭了她的灵力与咒力,遂也开始在荆楚一地司鬼神之事,即是上官家的先祖。
昆仑神鸟的遗脉,失忆流落的神尊,诡异的夜行游女,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正细细暗忖着,耳边突然传来呼呼地破风声,上官流云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跟着脸上就传来一片*的疼痛。
“上官,归来——!上官,归来——!”
收回落在上官流云脸上的手,莫晓风捻起一炷香,点燃,用手将火苗轻轻煽灭,一本正经地高声道:“上官,归来——!上官,归来——!”
捂着被打得有些泛红的脸,上官流云回头白了莫晓风一眼,皱眉冷道:“莫晓风,我还没死,你招什么魂!你就不怕把这地底的姓上官的阴魂都给招来?”
听到上官流云开口,莫晓风脸上表情微变,抬手搭在上官流云双肩上,使劲摇着上官流云的肩膀,喜道:“死混蛋,你总算回神了!我看你站在这里动也不动,还以为你被这赖皮蛇下了暗手迷了魂,真是吓死本小姐了!你没事吧?”
上官流云挣开莫晓风的双手就觉身子像要被她摇散架了一样,不过她心知莫晓风是在担心她,故而也不同莫晓风多做计较。摇头朝莫晓风示意自己身子无碍,上官流云捏着玉簪径自走到欧阳默面前,沉声道:“鬼车血脉和夜行游女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妹妹会变成刚才那样?”
欧阳默低低笑了笑,道:“上官姑娘,方才在下已说得很清楚了。”
刻意在清楚二字上作了停顿,欧阳默嘴角噙着轻浅的弧度,缄口不再多言。
四下再度陷入一片静默,上官流云立在原地,正将欧阳默的话放在心底来回琢磨,突然一声惊叫在她耳畔炸响:“不好,咱们又中这赖皮蛇的圈套了!死混蛋,咱们快追上去,不然你妹妹就真的要变成厉鬼了!”
莫晓风说罢用咒术提起欧阳默就往火星最多的石壁暗洞里钻,上官流云和万俟十三也顾不得多思,一矮身也纷纷钻了进去。
羊场般的暗洞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暗洞两旁残留着淡蓝色的鬼火火星,火光萤萤,勉强将暗洞中的景色照亮。莫晓风提着欧阳默在前,上官流云背着龙清寒在中,万俟十三背着众人的包袱押后,一行人身量都较高,又各自负重在身,钻起洞来更是不易。
上官流云弓身贴着石壁随在莫晓风身后,一边爬一边虚喘着气问:“莫晓风,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晓风弯着腰在前,走得十分辛苦,回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道:“夜行游女之事十三过去曾同我说起过。十三说鬼车女在寻常日子里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可一旦逢上正月夜,鬼车就会变成恶鬼,滴血夺魂,是以人们才称之为夜行游女。按理说鬼车女本是神鸟,应不会有如此行事,但刚才这赖皮蛇说鬼车身上被凤神下了诅咒,我猜鬼车之所以会变成夜行游女多半是这诅咒惹出的祸端。上官一脉既然有人承袭了鬼车的衣钵,定然也有人继承了鬼车身上的诅咒。诅咒这种东西最受阴气滋养,这地底鬼宅阴气浓重,也是诅咒最易发作的场所。算算日子,咱们进入阴宅的时候正值月初,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少说也待了□□天,眼下应近月中,入夜后便是正月夜,倘若咱们没能在正月夜之前将你妹妹封住,你妹妹身上的诅咒发作,就会彻底将她变成滴血夺魂的恶鬼。刚才咱们被这赖皮蛇绕弯子说话拖延了时间,现在须得快一些才行。”
上官流云听到这,顿时心下了然。暗暗要了要牙,追身上前。莫晓风此间又将身子压低了几分,勉强加快了些许脚步。一行人又这般往前爬了许久,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曲折的石窟暗道里荡出空灵的回声。
幽蓝色的鬼火火星随着上官流云一行人的前行渐渐变得明亮,上官流云随在莫晓风身后,不时抬头朝前张望着。突然,前方蓝色火光大盛,刹那间将洞窟暗穴照得宛如白昼。耀眼的光华刺得上官流云一行众人本能地闭起双眼,跟着刺耳的尖叫打破原有的静默,随后上官流云的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被猛地一扯,身形剧烈摇晃。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兀,让人无暇防备,眨眼间便纷纷着了道。上官流云听见莫晓风的尖叫声,心思一凛,下意识地转过身将背上的龙清寒紧紧抱入怀中。下一刻,未及她闪身挣脱,身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着朝火光的中心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