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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也认为,整个宫内,无人可媲妾。”沈淑昭从容回言,是以前世永元年间最后一位权妃的尊严。
于尘埃历史,朝代不过寥寥几语,一笔带过。短暂的永元年,短暂的一场梦。
凝聚多少波折心事。
双手伏地,知晓天命般的她面无表情领命。一桩大事就在万岁殿与永寿殿间敲定。
太后匆忙将其扶起,“淑昭,”带了声叹息,“沈家是待你不够,但你的出身正是给予你这一切的端始。所以听哀家一句劝,早日释怀,以及……”
面对长辈的语重心长,沈淑昭任由她轻扶住自己,这般姿态,恰似一对母女。
这让她不禁蓦地想起太后卫央多久不曾相处过了,自雷雨那天亲眼目睹毒杀之后,所有便再回不到过去。
一手摩挲于自己发丝间。
是太后在抚摸。
她心生错觉,竟有种阿母的恍惚。
若是不生于帝王家,卫央是否会更幸福些?皇上更不必借昏君之死来解脱?
太后眼神慢慢柔软下去,面前响起她的颤巍巍声音:
“放过你长姐……饶恕她罢。”
沈淑昭对太后突如其来的放低态度毫无招架。也与在万岁殿有别的是,此时的太后极其坦诚,无所保留。
“妾知道了。”她怔住。
沈府往日,已成过去,人各有孽缘,她的已经快走到尽头,而其他人的恶果才正当开始。
何来理清?人命难言。
不久,皇上要沈家庶女为贵妃一事走了口风。熙妃于翊坤宫听闻时深闭上眸,非常平静,这是陛下借此事来稳住太后朝中的支持,一切都是出于陛下的无奈,她无力回天,不如接受。
徐家已与天子紧缚于一起,天子将做什么,他们便拥护什么。
于是朝中附议之声不绝于耳,更有昔日摄政太后的认可,萧太尉即便再想反对,都不得用。
不出几日,择了个吉时,一道玉轴圣旨兜兜转转,从西宫念到北宫。背面的祥云瑞鹤纹案一路呈送吉兆,“谕礼部,朕恭奉太后慈谕,沈嫔顺敬性成,孝仪举世,今进封为贵妃,以期协理宫闱。”
其中最为特殊的是,黄旨背后的章印不仅落有天子御玺,更有太后的玉玺。那玉玺——便是去年生辰宴时他赠于太后的补偿。
宫中皇后掌权,凤印加手不容人夺取。起初太后执政,因代天子行权,才有了仅次于御玺的长乐宫章印,而后天子继位被收,生辰宴又再获玉玺。萧家原先面色难堪,只因天子一道旨意下去,它就可重获权力。
今时今日,他们的担忧成真了。
那鲜红刻在旨上的印子,无异于清楚的告诉了朝中,太后这块玉玺,将再起风云。
太后与天子同下召,让贵妃晋封喜上加喜。
此外,大臣都连忙向府上的沈太师道喜巴结。沈泰生知道自己出了这么个厉害女儿,惊喜之余,还隐隐有些担忧,然长乐宫给了他托了锦书,道贵妃早已释怀,只需向她示好便可。
沈泰生反复将信读了很多遍,他不可思议于他向来不闻不问的女儿能坐到今天这个地步,更为着她选择宽恕了自己,不会为难庄昭而感慨万千。
他不由得想起了唐时的长孙皇后曾向太宗求情免除其异母哥哥的死罪,二女儿在居府时就仁慈度人,十分孝敬祖母。她如今的选择,亦是意料之中。
原来都是自己错怪了人。
只要庄昭无事便好……
贵妃给了他台阶,他自当下去。
果不其然沈府开始为庶女封贵妃一事张罗打鼓,并送去不少倾财大礼,与元妃册封当日同盛。
其中除了老夫人,大夫人,各当家叔父外,还有贵妃的卑贱生母,阮氏。
听闻白露宫收到这些礼后,贵妃涕泪涟涟,只望不语。
一来二去,贵妃与沈府的关系渐渐宽和了许多。
对比于六宫的嫡出娘娘们,这位不受重视的沈家庶女不紧不慢扶摇直上,很快夺去世人关注熙妃的目光。
“恭喜贵妃!恭喜贵妃!”
庭院里宫人奔走相告,永元年,头一位贵妃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僻隅——白露宫,这可给当初被分配来此地的人好好长了回脸。甚么承乾宫,甚么翊坤宫,统统沦落为不及最偏之地的冷宫!
外头茶楼好事之人唾沫横飞,谈得宫中世家妃嫔来是有声有色,只差亲眼看着她们吃饭了。
底层置身事外,所以肆意妄为。
贵族却各个愁闷苦脸起来,宫中形式太多变,究竟站于哪一方?他们已经没了准信。
向贵妃示好?那是不给元妃生母及江家的脸;向元妃示好?就是不给贵妃的脸。
“贵妃今日召了谁?贵妃跟前的红人都有谁?”这是他们每日都在打探的事。
“谁都不见。就那几个人。你问得忒多啦,再赏锭银子罢!”就连白露宫前殿扫地的宫人都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被派来打探的小宦官只好闷闷不乐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极不情愿的交付出去,谁让现在贵妃兴势正如日中天呢?
“好公公,你快说罢。”
“咱贵妃娘娘仁德大度,从不徒生是非,在沈府时就是名动京城的孝女,能侍奉在白露宫内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扫殿宫人洋洋自得,像只街头鹅,趾高气扬。
只把探听的人听得是满头雾水。
说实在的,这些殿中人也不了解贵妃是何人,他们所知全来自伺候在跟前照料日子的婢子,那些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就这样,贵妃品性贤德的名声才一传十,十传百开来。
白露宫内,门庭若市;白露宫外,途中请安的人络绎不绝。
每日晨昏定省如约行至,不同的是,人们不会再奉熙妃之流为贵中贵,而高位妃子,亦再不能相迟,因为她们的妃子身份已不再殊尊。
而沈淑昭又总是最早请安的人之一,故而自那天起,椒房殿的长廊上再无敢怠慢时辰的人。
与此同时,宫中添了一乘新轿——贵妃的翟舆。大老远望去,金黄缎盖幨高耸越墙,扶阑杆琢珠千百折光,令多少人望而生畏。
若是在宫中碰见受召前往长乐宫的贵妃,妃嫔们都自觉退让,留她一条畅通大道。众所周知贵妃乃太后的心腹,不知她这一来一去,又会使前朝生出多少大事。
伺候在贵妃身旁的惜绿近日也变得兴致高涨,不停向主子禀报事情,生怕有所遗漏:“奴婢听说这几日宫外都在打听娘娘,好些内务府的旧相识都来奴婢这探口风,但奴婢嘴封得可严了,什么都未说~”
“就算探也探不出什么,本宫一心侍于后宫,哪沾得上朝中事?”
“那些人倒不这么认为,非向奴婢道久仰贵妃,硬要奴婢说出些什么人名来,烦得很。”
“他们不过是想攀附势力罢了,本宫虽不清楚朝内事,但也知他们想审时度势的急切,本宫看不如举荐些贤臣好了,你听好,高中常侍、徐光禄勋、言官季大人与罗大人这些人都尚可,他们不是想求本宫看重谁吗?你去告诉他们便是。”
她把这几个名字刻意说得很重,以便让守于殿内的每个人都听见。
“哼,奴婢看,旧前他们只谄媚于徐熙妃,现在见她被众人讨厌,就转头来谄媚娘娘,风吹的墙头草都没他们转得那么快。”
“你知人心如此,就不必多忿。”沈淑昭扫视一圈殿内,见这些本就非自己势力的人已听得一清二楚,于是道:“你们都退下罢,这里留两个伺候本宫的人就行了。”
其他人自觉屏退,只留得惜绿与剩下二人在。在尴尬中,对面宦官与宫女分别瞟她一眼,但也没甚表示,只后不多视。惜绿瞧瞧他们,再看了看自己,此时身后的人已走得差不多清,她顿没了底气,只好踌躇问:“那……奴婢可要留下?”
“本宫方才吩咐了你什么?你快去做罢。”沈淑昭很自然道,也不拂她面子,毕竟是最早侍奉在自己身边的人。
“是。”惜绿霎时想起主子之前的话,马上深谙,很快告退出去。
待他人都散去,殿中这才有了旁人不会听见的对话。
“本宫留你们下来之意,可算清楚了?”
身旁的宦官与宫女一同跪下,“望娘娘吩咐。”
说是不知,其实心底跟明镜儿似的。但有时候,人就得表现出需要听命的一面,才不会盖过主子。
“遣散走的,皆不是本宫想用的人。能将宫中事对外告知,往后又有甚不可说?你们方为聪明人,本宫提拔你们出来正是看重了你们的稳重。晚秋,本宫去年在庭院初见你时你就心有抱负,本宫愿给你这个前景。至于阿福,因之前走关系的那些宫人你才不得侍奉,可谓是委屈你了。”
沈淑昭用人无疑,疑人不用,只要他们不犯大错,就可留下来。
“回禀娘娘,奴婢能被娘娘所知,已是三生有幸。”
他身旁的宫女也道:“晚秋也多谢贵妃娘娘赐名,今后断不会辜负了娘娘期愿。”
“很好,都起来罢。本宫初封妃,今后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俩人起身,对他们而言,人上人的日子正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最有幸的,便是尽头熬到贵妃成为太后,彼时才谓真正的万人之上。
大殿外,贵妃最看重的贤臣名字也随着屏退的宫人相继传开,记在前来探听的人耳中,写于笔下,然后一个转身,这个消息便消失于皇城门口。
当打探的朝臣看见它后,不得不感慨起贵妃的端德,这些名字,可都是良臣啊——其中更是有个死谏过的人,贵妃连他都推举了,何为真心为着江山好?这便是。
他们烧毁传书,心中,已知该向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