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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无缘!
望着满室锦衣玉罗的嫁妆,方芷灵脸上没有丝毫新嫁娘该有的喜悦之情,反而是忧郁的、伤痛的、绝望的。
她要嫁人了,她就要嫁人了!
死握着手中的玉佩,直到紧握的指关节泛白、冰冷了,她都无所觉。
“小姐,您不能就这张表情嫁过去啊,老爷子等会来了看到会不高兴的。”小霜在一旁劝着。
她也不了解小姐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方家虽是书香之家,但总归是没落了,怎么也不及葛家,葛家可是杭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大富人家,今天这门亲事真要说起来,该算是方家高攀了。
但小姐好像很不满意这门亲事似的,三番两次的推阻不说,还为了缓延婚期把老爷子给气出病来,这回若不是老爷子以老命相要胁,只怕小姐仍是不会点头的。
她就是不明白,人人都说葛天顺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为什么小姐偏偏不满意?瞧,经过这么三番两次的推阻后,人家葛大少八成也不开心了,否则怎么没有亲自前来迎亲?
所幸,葛老太夫人是个重承诺之人,她一心就要小姐做她的孙媳妇,也涸祈容地不计较小姐之前的不懂事,反而派了八人大轿前来迎亲,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热闹了整座杭州城,算是给足方家面子了!
瞧,今日多风光啊,一路上的迎亲队伍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家的姑娘,大家都说小姐命好,才会未出生就被葛家看上,就连她小霜都雀跃不已,就不知道小姐为何会苦着一张脸?
方芷灵径自沉浸在回忆中,完全没将小霜的话听进耳里,自成一处静僻的世界。
屋外锣鼓喧天,爆竹声响彻云霄,却像与她无丝毫干系似的,她就这么不语、不笑、不哭、不闹地任由小霜为她穿士凤冠霞帔,扶她上轿。
她心如死灰,整个人宛如木头似的坐在花轿内,任由漫无边际的绝望淹没了她,看来仿若一具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为什么他不来?
他,忘记她了吗?
摊开手掌,一颗斗大的泪珠立时滴落在刻有一只飞鹰的玉佩上头。
他,该是忘了她了吧,否则怎么音讯全无?
“他日再聚”一言犹在耳,但如今看来,却已遥遥无期。
她就要嫁入葛家了,就要做为他人妇了,聚又有何意义?
她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她气自己,恼自己呵,但她就是没法忘了他!
明知以这样的心情嫁到葛家,决计是不会有幸福可言,未来的悲惨日子几乎可以预见,但她总是管不住那颗想他想得发疼的心呵!
上官骞,你真要让我恨你啊!
为何你要违背诺言
浩浩荡荡的一列喜庆行伍,在接近梅家庄时,突然下起了一阵倾盆大雨,结果所有人都不及走避地湿了衣衫以及嫁妆。
“糟了,怎么会突然下起雨来了,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这天气真是捉弄人!”大伙抱怨着。
“好了、好了,别埋怨了,咱们先到前头废墟去躲雨再说吧!”媒婆这么提议着。
“这”几个轿夫迟疑地不敢进屋。“王媒婆,你没听人说过吗?那是间鬼屋啊!”轿夫一提起这事,仍忍不住发抖。
“呸、呸、呸,胡说八道些什么?”王媒婆手拿着巾帕到处煽着楣气“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你们没听人家说过新娘子最大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见了新娘子都得回避的,怕什么?”
“真是这样吗?”轿夫依然害怕。
“我看就依王媒婆说的,咱们先进去躲躲雨吧,要不然再这么下去,新娘子就要着凉了,后头的嫁妆也全毁了!”小霜扶着轿边说着。
大伙面面相觑了会,现下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这方圆十哩之内就只有梅家庄可避雨,看来他们也无从选择了,于是一行人就朝梅家庄而去。
但轿子才刚进了梅家庄,后头的行头都还没挑进门,四周就发生了怪异的事情
先是接连几个人不知为何的绊倒,接着王媒婆的耳朵像是被人拉了一下,小霜的手无缘无故地自动抬起,然后是抬轿的轿夫抱着头狂喊:“有鬼、有鬼啊!”一时间,大伙全急着逃命,却都把新娘子给忘了,最后就只留下轿内的方芷灵以及一箱箱的嫁妆。
“一群胆小表!”
藜藜手拿着一根树枝拍打着掌心,看着远远仍在狂奔的数条人影,哈哈大笑着,等她玩够了,才转回头看向红花轿。
她想和轿内的芷灵说话,但是苦恼着找不到法子,而且她也害怕见到她的凤冠,那东西刺眼得很,会刺穿她的魂魄。
“土地公老头子,你快出来啊,土地公老头子,你死到哪去了?”藜藜大喊着。
咻,一道白烟出现。“鬼丫头,你又有什么烦人的事情?”
藜藜努努嘴。“我想和她说说话,你快想办法让她看见我。”
土地公看了一眼大花轿。“小丫头,你真想管这门闲事啊,去找另一对不是更快些?”
“你这老头子真是啰嗦,我只要你帮我让她看得到我就行了。”藜藜瞪着土地公。
土地公也懒得再理她,他将拐杖往藜藜头上一点再延伸至轿上一点。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的事情我可不管了,以后别再来吵我。”说罢,咻一声又不见了。
藜藜翻了个大白眼,伸长了舌头吐了吐。
“神气!”她嗤道。然后飞到轿外大叫:“方芷灵,你出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藜藜等了又等,却不见轿内的人有任何反应,于是她又叫了一次、二次、三次
“奇怪,难道她听不见我说话?”藜藜径自低喃着。
“方芷灵你出来,我要与你谈谈上官骞”藜藜又叫。
这回轿内终于有了反应,不一会红巾掀开了,藜藜赶紧飞上屋顶。
“喂,方芷灵,你得先把凤冠拿下,否则我不敢下去!”
“你是谁?”方芷灵终于开口。
“我是藜藜。”小女鬼理所当然地答着,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认识她似的。
“藜藜是谁?”方芷灵想不起来她认识这么一个人。
“藜藜就是我,我就是藜藜。喂,你赶紧拿下凤冠,我要下去了!”她在屋顶上喊着。
方芷灵依然听不懂藜藜的话儿,但她还是听话地取下凤冠,人也走出了轿子。
“你人在哪儿?是他要你来的吗?”芷灵四处寻着声音的来源。
藜藜坐在大红轿上笑咪咪地瞧着芷灵“喂,我在你后边,你转过头来看看。”她调皮地喊着。
方芷灵依言转过头来,初见到一个小女孩坐在轿上,吓了她好大一跳。
“你是谁?怎么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快下来,别摔着了!”芷灵紧张地看着藜藜。
她真的瞧得见我了!藜藜径自得意着。
“快下来啊!你坐在那儿很危险的。”芷灵见藜藜没有下来的打算,又担心地喊道。
藜藜依然笑嘻嘻地“别怕、别怕,我不怕摔的,你瞧,我还会飞哩!”说着,她当真飞了起来,把方芷灵一张粉脸都给吓白了。
“你、你”“别怕、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我是藜藜,一个小女鬼,我就住在这儿,半年前我们就曾经见过面了,只是当时你看不见我罢了。”说着,她就想去牵芷灵的手,芷灵却吓得连连后退。
“别怕啊,我真的不会害人,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你不想嫁到葛家去,也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上官骞,对不对?”
方芷灵霎时怔住了,她知道她的心事?
她满腹的悲苦一直无处宣泄,就连面对贴身丫头小霜时,她亦不敢向她低诉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扰人情丝,只因她明白那是一次不该发生的脱轨情节,是有违道德廉耻的,是不能张扬的,但眼前这个小女鬼竟了解她,她明白她呵!
“你怎么不说话?”藜藜瞅住芷灵那双水汪汪的眼眸,着急地道:“我跟你说,你千万不可以嫁到葛家去,知不知道?葛家那个新郎倌是个白痴,你嫁过去就等于要一辈子守活寡了。”
方芷灵原先还沉浸在她自个的悲愁中,但藜藜最后的几句话硬是把她给唤了回来,她脑中顿时轰声大作,霎时一片空白。
“白痴?”方芷灵回神后一惊“但人人不都说,葛天顺是个深藏不露的了不得人物?”她质疑地问。
“了不得?”藜藜嗤了声“了不得的不是葛天顺,了不得的是那个厉害的老太婆。你要是真嫁到葛家,准会让那个老太婆给欺负的。她现在没了儿子,又只剩下一个白痴孙子,正愁没人可以帮她分担劳苦呢!
她之所以会急着把你娶进门,目的还不就是为了找个替死鬼,好承担她肩上的重担,所以我才说你这一嫁过去啊,不但没有好日子可过,还准会让她给折腾死!”藜藜比手划脚地,希望这番话能让方芷灵吓得不敢嫁到葛家去。
藜藜的一席话,方芷灵是一字不漏地全听进耳了。
但,却起了反作用。
此刻,她内心正极力地挣扎着,如果葛天顺真如藜藜所说的,是个先天的白痴儿,那么这就真是她的命了!
之前,她一心系着上官骞,心想,如果上官骞能在葛家迎娶之前依约前来,她就是拚了命也会肯求阿爹成全她。
那时她心中的打算是,葛天顺既是个天之骄子,想嫁他的女子必定多如过江之鲗,那么在他眼中,她方芷灵又有何罕?
包何况他们之间除了口头上的婚约外,两家根本没有任何情感的交集,所以他定不会为方家悔婚而计较才是。
但如今听得藜藜一席话,方芷灵这才知晓葛老夫人为何要执意非她不可了,因为除了早已指腹为婚的对象外,葛天顺恐难再找到另一个愿意嫁他之人了,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推托?
这是她的命啊!
在未出世之前就注定了啊!
想至此,方芷灵算是下定了决心。
“谢谢你好心告知我这件事儿,在刚刚之前,我还一直受困在自己的悲愁当中,不知往后的日子该何去何从?但现在我全想明白了,既然这是我的命,而葛家也真的需要我,那么我就认命吧,从今以后,我当尽心做好葛家媳妇的角色,做我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算是今生无缘了。”语毕,方芷灵福了福身,便往门口走去。
藜藜错愕地望着方芷灵,这是什么话啊?!
“等等喂,等等,你先别走啊,方芷灵,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你的意思?”藜藜在芷灵身后叫着,咻一声飞过去撞穿了方芷灵后又回头。
“你是脑袋坏了不成?我都告诉你那个葛天顺是个白痴了,你还想嫁过去啊!”藜藜的小眉都快拧在一块了。
“是的。”方芷灵注视着藜藜,肯定地答道。
藜藜做了一个要昏倒的姿势。
“那么上官骞怎么办?他若回来找你,而你已经成了人家的媳妇,他会很伤心、很难过的,你要怎么对他交代?难道,你不再爱他了吗?”藜藜狐疑地看着方芷灵,怎么也弄不懂她的心思。
爱?!
是的,她当然爱他。但在爱情之前还有做人应有的道义啊!
包何况,他或许压根儿就忘了与她的约定,否则为何迟迟不来找她?
她百般无奈地逸出一丝苦笑,盈盈的泪水在她眸中闪烁。“这全是命,怨不得任何人哪!”
命?藜藜栽了一个大筋斗。
在她还弄不清楚方芷灵是什么意思时,方芷灵的身影已翩然离去。
“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啊!”藜藜鬼吼一声“好、好、好,你真是气死我了,就跟你说了葛家不能嫁,你偏要嫁;人家上官骞人品好、个儿高、又长得帅,你偏不等。算了,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我再也不要管你了!”藜藜鼓起一张俏脸,气呼呼地喘着大气。
“就跟你说别管这一对,再去找比较容易些的,你偏不听!你还以为你真有什么能耐可以扭转乾坤啊?哈哈,笑死人了!”不知何时土地公已经站在藜藜身后,说着风凉话。
藜藜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住土地公,气死她了,她才不要让这个死老头看扁呢!
“我偏要管到底,你能怎么样?哼!”“还管啊?”
“对,管定了!”
天鹰堡北方第一霸主以经商起家,屹立江湖数十年,是人人均以大拇指推崇的武林首脑。它的势力横跨武林以及商界,所经营的事务项目繁多,在域外以及内陆处处可见其分支据点,其财势更是直逼皇朝。
但财势往往是一切事端的祸根,日益壮大的天鹰堡最终也难逃这般的宿命安排。
由于天鹰堡所跨足的事业繁多,其弟子更是遍布各地,是以,堡主上官骞一直是以各分舵分门经营为原则,他爱才惜才,给予各地舵主相当大的权力,并尊重他们的意见。
一开始,这样的经营方式确实让天鹰堡迅速地壮大,但人一旦握有财贵权势之后便渐渐地贪得无厌、胡作妄为。
私底下各地舵主开始欺上瞒下、明争暗斗,其目的就是为了想独吞这块大饼。
最后,终于引发了天鹰堡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变,也就是方芷灵与上官骞在元宵夜初遇的那晚
那时,正值天鹰堡存亡之际,上官骞即使对方芷灵再如何有心,也不能弃天鹰堡的安危于不顾,而他更不希望将她卷入这场纷乱之中,所以当时他仅留下随身玉佩作为订情之物,期望多事之秋过后,能再与之相聚。
如今在他的大力整顿之下,天鹰堡已除去祸害,又回归当年盛况,当一切运作都上了轨道后,上官骞心中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个长年潜伏在心中的美丽身影。
日前,他派二名贴身侍卫南下探访方芷灵目前的音讯,但时至今日都还未有消息回报,上官骞为此不免忧心,不知她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三年了,漫长的三年,他试图以各种方式阻扰他的想望,除了不想让男女之情误了大事外,更是基于保护她的一片心思,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可贸然行事,免得陷芷灵于险境当中。
眺望远山,美丽的倩影仿佛浮现眼前,方芷灵含羞的娇俏模样在在触动他的心弦,极深沉、极醉人的想念迫使钢铁般的心也因而柔软了起来
“堡主,左护卫回来了!”房门外传来声响,打断了上官骞的冥思。
上官骞闻言,唇角即不经意地往上勾“让他进来。”他转身在案旁坐下。
不一会,一位面容凶霸、身形异常高大的粗犷汉子走了进来。
“堡主。”左护卫见着上官骞即恭恭敬敬地行礼。
“查得如何?”
见左护卫面有难色,上官骞一挑眉。
“直说无妨。”他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属下在杭州确实查到曾有一户方姓人家居住,但方老爷子已于年前过世,属下赶到方宅时,宅内已空无一人。”
“你仔细调查过了吗?难道他没有女儿?”上官骞浓眉紧皱,疑云在心底丛生。
左护卫有一秒的迟疑,但在上官骞一个眼神示意下,他马上表情严肃地回答:
“有,方老爷确实育有一女,名为方芷灵,但已于二年前嫁入葛家,自此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两道锐利的视线直射向他,左护卫立即垂目肃立。
“你说什么?!”上宫骞一拳往案桌重捶而下,指关节喀喀作响。
突来的意外,显然让上官骞有些措手不及之感,他万万没料到,方芷灵竟然连三年都无法等,就这么嫁人了!
左护卫神情有些紧张。“堡主”
“葛家是什么来头?你详细调查过了吗?”上官骞眸底闪过一道难解的光芒,惊冷地令人背脊发寒。
“葛家在杭州城里以经营布庄及画舫为主,是当地三代的首富,目前掌事者是葛天顺。听闻此人貌比潘安,是个粉雕玉琢的俏公子,他才华洋溢、经商有道,是杭州人引为美谈的传奇人物。”
一种类似笑意却更接近狂邪的表情,出现在上官骞脸上,他的双瞳深黝黝地盯着远处的山景,以没有温度的语气问道:
“这个葛天顺就是方芷灵所嫁之人?”
“是的,”左护卫僵直答道。
“才华洋溢、经商有道?”他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但浑身却散发出一种欲夺人命的气息。
“哈、哈、哈,她的眼光如此之好,左护卫,依你说,我怎么能不去会会他!”
惊冷的笑声在房里回荡,飘至长廊,让闻声者莫不背脊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