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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中的闲暇和热闹气氛,加上对玥妍公主大婚的期待,在在使得整个长安城中的居民们,全都沉浸在国恩家庆的喜悦里,但这其中却不包括了那位被横架在马背上的女子。此刻,她正拳打脚踢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自如钢臂般的钳制脱困。
“放开我,你这大胆狂徒放开我!”虽然攒紧了拳头,但打在这高大壮挺的男子胸膛上,除了发出砰砰的声响外,倒也看不出有啥效果。
“稍安毋躁!”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倏地传出,令被挟持着飞奔数十里的姬沄吓了一大跳,但她还来不及反应,那双大手的主人,已经以他巨大如蒲扇般的手掌,牢牢地封住她的嘴,使她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闷哼。
“少爷,船已预备启航了。”附近马蹄杂沓声中,传来嘹亮的哨音和兴奋的叫喊,虽然姬沄极力想睁大眼瞧个究竟,但那只手掌的主人,似乎意识到她的意图,以很强硬但温柔的劲道儿,将姬沄的头往他怀里推送几分。
“嗯,准备登船,回我们老家去等着看好戏吧!”感觉自己被抱着腾空跃起,害怕使姬沄不由得揪紧这男人的衣襟,惶然地猜测着这些人的来历跟掳来自己的意图。
她,莫姬沄,只是个生不逢时的娇弱女子,身为前隋大学士的么女,她并没有如其他兄姐般地享受到极尽奢华的璀璨年岁。反而在襁褓之中,即因战乱而流离失所,及至李渊,也就是现今大唐高祖建国,将隋完完全全地打成历史名词时,顶着大学士余孽之名,莫姬法和家中其他的女眷亲属们一起,被打进大牢,旋即发配为官伎。
这向来是各国各朝各宗族所常用的手法:破人家国后,男为奴、女为妓,或将那些云英未嫁的少女姑娘们,分送给有战功的部属,一方面可禁绝那些旧有种氏的延续,再者,也可以收吓阻及血统改造之功。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当姬沄已然认命,打算开始接受这逃不掉的命运时,上天却为她的生命开启了另条迥然不同的道路一玥妍公主。
成长的岁月中,姬法不只一次的听到玥妍公主的传说,比她小一岁的玥妍,是在所有人,包括高祖的欢迎中诞生在这个升平盛世的龙女。在祖父的格外宠赐之下,玥妍公主的言行举止都是不容置疑的佳言懿行。当然,她要找个贴身婢女的事,也被当成是军国大事般的谨慎速办。
姬沄一直很记得那天,她才七岁,正和姑母们一齐被关在大牢内,看着一批批被唱名叫出去后便没有再回来的同伴们,猜测着自己不可知的命运。
狱卒们的脚步声又再响起,姬沄紧紧地缩进身旁那些也是满脸惊惶的亲族怀里。摊开厚厚的名册,狱卒们打散着蜷缩成一堆,如幼兽稚鸟般发着抖的女眷们。而后在某位细皮嫩肉、嗓子尖锐的公公示意之下,狱卒打开了圈圈环捆的铁炼和大锁。
身子一矮,那位公公缓缓地扫视了包括姬沄在内的女子们几遍,而后枯瘦的手指飞快地指点着,在他身后的狱卒们,以极快的速度,将公公所选中的人推出人堆,一时之间大人的求饶和孩童的哭叫声不绝于耳。
“咄,哭什么哭?被公公选上是你们的运气好,倘使福分够,可以在玥妍公主身旁当差,这可就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报。快快快,全出去净身梳洗,进宫见驾。”
在狱卒的打骂声中,姬法和那些约莫十五、六个小女孩,被推进间很大的澡堂,沐浴饼后,由宫女们手脚俐落地为她们梳妆整齐,便由原先的太监公公,领押着到一间学堂似的房间内,命令她们坐着等待宣见。
或许是因为在牢中禁闭太久,也可能是孩童天真烂漫不知愁的个性,但更可能是因为那些瓜果委实对这些被关进大牢后,每日仅够糊口的孩童们引诱太大了。
她们之中的有些人,已经跃跃欲试地想攀取那些个吊挂在半空中的瓜果。然而,任凭她们如何踮起脚尖,或跳得气喘吁吁,都无法够到任何一样瓜果。
也有较聪明的女孩,想到爬上椅子去攀取,但桌椅摆放离瓜果还是有段距离,依然无法如愿。一群黄毛丫头在那里聒噪连连,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个好法子。
此时只有姬沄一人远远地坐在门槛上,冷眼地看着那团闹烘烘的女娃儿们。居高临下之势,使她很轻易地便看出这个机关的症结之处,是以她缓缓地踱向她们。
“别吵了,我有法子取下这些瓜果。”
“是吗?姬沄,我们都是亲王近戚子女,都猜不透该如何取毕果了,你不过是个小小学士之女,会有什么法子?”
“是啊,姬沄,你莫要闹笑话啦。否则,以后咱们就管你叫‘莫笑话’啦!”
敖和的嘲笑讥讽不绝于耳,但姬沄只是淡淡地一挑眉毛走上前去。“倘使我取下这些瓜果,你们就得依我个条件,否则,我自己更名为‘笑话’如何?”
“那好啊,你又有何条件?”
环视着那些满脸想看笑话的脸,姬沄伸手指向高悬在另一头的一本线装书。“我想要那册书。”
她的话立即引起了哄堂大笑,有的女孩都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睨着她。
“你疯啦,要书何用?看看这些瓜果,那边还有许多的珠玉首饰,你是不是疯了?”
“唉,她八成是被吓坏了”
“管她的呢!她或许从没尝过这些甜美果子”
“可怜,她阿爹只是个小辟”
“哟,说不定她只是说大话,根本也没法子哪!”
面对那些到了大牢内,仍死守以前旧有名号,依侍公主、郡主身分,抢夺官阶较卑下的如姬沄之内遗族食物的王亲贵戚们,姬沄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好吧,假如你可以取下那绳索,那书册就全赏了你吧!倘使不成的话,你莫姬沄不但要改名为莫笑话,你跟你姑母及那些姨表姐们,以后都要将每顿饭菜交一半出来给我们吃。”仗着是这群女娃儿们中最年长的一个,那个有着满脸麻瘢的前朝“公主”蛮横地逼视着姬沄。抬头看看那绳索上吊挂着的书,自幼就爱随家中延请来教导兄姐们读书的师傅们吟哦再三的姬沄,对心中越来越浓烈的渴望也更加难以抑制。
转头朝那些得意洋洋的女娃们绽出一抹慧黠笑意,姬沄很快地来到门后,将那根系在门闩上的绳子解开,再松手任绳子以极快的速度在手掌中溜过,那串系绑在上头的瓜果和闪着晶亮光芒的首饰,便被她小心翼翼地垂放到地面上了。
乍见那些花花绿绿的瓜果首饰,女娃儿们此刻已全然没有贵贱近疏之分,抢成了一团。静静地坐在门槛上,待她们或心满意足,或怨言四起追逐着彼此的女孩们散开,姬沄这才走向前去,一一地捡拾着那些书本,随即津津有味地翻阅着。
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那位领事的公公板着冷峻的面孔又出现在她们眼前。在他身畔那些一式打扮的小太监跟宫女们,一对一地抓住了正狼吞虎咽,或争夺着首饰的女孩们。
“你们这些罪臣之女,都已经到了什么节骨眼儿啦,还是死性不改的贪吃贪美,连小命都要保不住的奴才,还不给我乖乖认分!”走过去抢下那位麻花脸“公主”手里嘴里的糖,公公冷冷的声音,如刀刃刮过铁板般的令人毛骨悚然。“来啊,给我拖下去,贪吃的送到洗衣房,贪美的送到御膳房洗碗,谁偷懒贪玩,就给我重重的打!”
那些个女孩们一个个都被他的话吓得浑身打哆嗦,但在她们身后的那些太监宫女们,丝毫不理会她们的挣扎哀求,迳自拖着她们,往各自的领域而去。
原本闹烘烘的一大间学堂,此刻却静谧得似乎连针尖落地都听得出来。觑着偌大的空间中只剩自己和那位公公,姬沄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你过来!”朝她招招手,公公随意地坐在太师椅上,神态安详地端详着姬沄。“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父亲犯了何罪?”
“我阿爹是前朝大学士莫敬德,我叫姬沄,陇西成纪人氏。”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姬沄却不由自主地照实回答他的问话。
出乎她意料之外,这位原本望之道貌岸然的公公,此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大门牙的笑容。
“唔,这倒有意思了。莫大学士我见过,其实,皇上十分赏识他,只是令尊着实太固执了,坚拒不愿归顺我大唐,但是皇上也赏赐他不少金银财帛,怎么”
“你们皇上封赏我阿爹,但随后而来的秦王李世民,却削剥我阿爹爵位,诬以叛乱之名,将我阿爹斩首于市,曝尸示众。我娘不愿被削籍沦为军妓,自缢于城门下,我跟姑姑姨母们,被一并关人大牢。”想起那段姑姑姨母们一再重复告诉她的过去,小小的姬沄并没有太多的感伤。毕竟,事情发生时,她只是个乳儿而已。
“嘘,姬沄,这皇族名讳可不是你我可以随便放在嘴巴上乱说的。嗯,这下子可麻烦了,依玥妍公主的意思,就留你为她的贴身侍女,但你的出身嘛”
“玥妍公主?”
“是啊,玥妍公主已经六岁了,皇上要为她延请师傅授课,想要从皇亲国戚中找个信得过的孩童来伴读,但明妍公主并不喜欢跟那些皇子皇孙往来,所以要我们为她遴选蚌聪敏的侍女”
“我不想服侍她,她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
“谁?你是指玥妍公主!不,你误会了,事实上你们可说是同病相怜,玥妍公主的生父建成太子,即是秦王爷压迫下,被迫与齐王爷连盟的当今皇位继承人。姬沄,建成太子生性仁厚,只怕他日登基后,这风波终将不断,想那明妍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孙女儿,倘使你留在她身边服侍她,总比被削籍为官伎,甚至军妓强吧!”
镑种可怕的念头在姬法脑海中流转,再想到刚才被推拖出去的女孩们的遭遇,姬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揣测出她的想法,公公倾身向前地俯视着矮小的姬沄。“姬法,皇上必然会为玥妍公主找个婆家,届时身为媵婢的你,再怎么说都比那些终身为奴的同伴强。”
听着公公的话,姬沄不得不承认他分析得极为正确。毕竟在宫中当差,是要受所有人差遣;更别论是沦为宫廷内歌舞伎,及等而下之的军妓。只受某人差遣,总强过成为众人怨气发泄的对象。
“姬沄,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不像那些姐妹们去抢拾那些瓜果首饰,却偏偏要拾取这些书籍?”拍拍放置在身旁茶几上的书本,公公和蔼地问道。
“因为这里面写满了圣贤之道,瓜果首饰只不过用以修饰外貌或饱腹而已,但书上的道理是要陶冶性情、修身齐家”
“是谁告诉你的?”
“是师傅。”‘“你识得大字?”
“我已经会写千字文和百家姓啦。”
“唔,没想到莫大学士这么有心,连女儿也给延请师傅”沉吟了几分钟,而后公公拍拍姬沄的头。
“正好我也姓莫,咱们算是同宗,我也不忍见莫大学士绝后。这么着,倘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我小同乡,万万不可提起你阿爹之事。”
“为什么?”
“因为皇上已经下旨将你们这等充公之女眷分赏给诸位亲王大臣,你和你姑母原被分配至秦王府充当打扫仆役,是我闲来无事翻阅名册、发现了你我同宗,所以想看看你资质如何,正巧你符合玥妍公主所需。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使‘李代桃僵’这把戏,将你自贱仆之籍脱出。只是,你的嘴巴可要牢靠些,这事儿可是会惹来杀头罪的!”
听到他基于同宗之谊而搭救,姬沄双膝一屈,立即跪立在他面前。“多谢阿爷,多谢阿爷救命之恩。”
“嗯,你就说你是我同宗的小孙女吧!年头不济,所以爹娘送你人宫来混口饭吃。”
就这样,莫姬沄的身分由前隋大学士莫敬德之女,改而为人称莫总管的内务公公远房亲戚。在他的大力推荐及姬法着实争气地通过一次次考验后,终于,在李渊和建成太子的首肯之下,姬沄从此成了玥妍公主的侍女。
虽然仅仅是一岁之隔,但呈现在玥妍公主和姬沄之间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童颜。因为是冒名顶替其他王公贵戚之女名义入宫,姬沄是天天提着脑袋瓜地生活着,生怕有些什么闪失,自己和莫总管便要脑袋移位。
尤其在后来,莫总管在公公群中内斗争宠失利后,更是险象环生,每每令姬沄要捏把冷汗的抽身而退。
染上酗酒恶习的莫总管,三杯黄酒下肚,立即松开了舌根,老爱拉了人便天花乱坠、天南海北地扯淡个没完没了,久而久之,所有的人只要瞄见他满脸潮红、步履蹒跚的模样儿,便心里有数地赶紧闪人。
最后,便只剩得两个人是他的忠实听众:一个是某年修建官舍时,不小心摔瘸了腿的小木匠;另一位则是年事已高,双耳早已不中用了的老太监。他们两个,一个是跑不怏,一个是听不见,反倒成了莫总管最好的解闷儿对象了。
但相较于失意得借酒浇愁的莫总管,随侍在玥妍身侧的姬法却是战战兢兢,每当有陌生的太监宫人靠近她时,心跳便要快个几拍。直到某次宫中大宴,莫总管因为贪杯而摔进水沟溺毙后,姬沄的心头大患才总算得以解除。
她不只一次的仔细观察过这位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玥妍公主,金枝玉叶的公主并不是个快乐的孩子,因为她肩上承载了太多的责任和负担。
对建成太子和公主生母钟氏而言,玥妍与其说是他们的女儿,毋宁说是他们的护身符。因为皇上对玥妍的绝对宠爱,可以说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于是建成夫妻便想到借由女儿为自己求取包多封赏,并巩固地位。
所以锦衣玉食尚不足形容玥妍的生活,日常所需,自有自宫中源源不断的赏赐,连玥妍身边大大小小的仆役婢奴,也都是由皇上祖父亲自御选,将最好的人派遣来服侍小小的玥妍公主。
为了要更加确定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被野心勃勃的大弟世民及二弟元吉所夺,建成太子下足了苦心,营造出一副父慈子孝的和乐气氛,使向来极为重视齐家之乐的李渊,对这位长子的持家治国能力,深信不疑。
但回到了东宫,建成太子立即卸下那副和蔼可亲的面具,恭谨内矜自持的他,将所有的心思全投注在那些小小的蛐蛐儿上。彼时,斗蟋蟀是件相当流行的小赌术,王公贵族和市井小民都乐此不疲,赌注也都下得很大。
而玥妍的生母钟氏,容貌并不突出,尤其在东宫时有进贡美女人府的情况下,钟氏唯一凭借的便是自己的肚皮争气,不但连生数位小王爷,最重要的是生下了玥妍公主。有了皇上最宠爱的玥妍当靠山,即使后宫佳丽们再怎么争宠、倾轨、斗争,都可保她置身事外、永保太平。
由于这些个原因,使得他们都以一种既严苛又溺爱、亦几近讨好的态度去面对玥妍,而这也使得年幼的女儿有了无所适从的困惑。
罢进府主服侍玥妍公主,姬沄注意到这个问题。平常的玥妍,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但她的父母却迫不及待的要求她去学习些超乎她年龄所该知道的事。
于是乎在父母面前,明妍公主老成得像个小老太婆,但只要一脱离父母眼界,她马上又恢复她属于小女孩应有的甜美。
乍见比平常女孩高大的姬沄时,玥妍还是戒心满满的跟她保持距离。随着时日一久,她也终将姬沄当成是自己姐妹般的友伴了。
两人如姐妹似朋友般地共同生活了八年,成了生活上最好的知己,直到三年多前的玄武门之变李渊数子间,就算建成、世民、元吉三人较有谋略,且因是出自嫡子之系,相较于其他庶出的异母弟兄们。这三人自然占有较大之优势。
但因着对权位荣华富贵的贪求,虽然依手足秩序立建成为太子,做为将来承继王位的东宫之尊,但无论是建成自己,或是为父的李渊都心知肚明,这迈向王位之路,还是充满了不可知的变数。尤其是屡树建功的世民,早就嚷嚷着应以战功论赏了,而最幼的元吉,则是早已勾结好朝中一班亲贵,准备以众议推翻原定的继位人选。
建唐初期,因李渊已年老体衰,故对于那些短时间内未能绥靖的小邦,只得采取怀柔政策。但觑着大唐无法对他们动之以武力的态势,这些前朝遗族便自立为国,而其他江南部族则纷纷自立为王,眼看中原沃土又将演变为割据分裂的局面。
此时,惟有李世民独排众议,坚请出兵寇靖乱党贼子。求之不得的建成和元吉自然连忙附议,在他们私心以为,倘若世民战死他地,则这王位的觊觎者又少了个竞争者。
就在这种各自打算的情况下,当世民在前方陷入苦战之时,后方的建成和元吉也各怀鬼胎地连结成盟,将矛头一致对准了浴血征战中的世民。
而这些,世民并非不知,只是盘算得较长远的他,早已握有制致建成和元吉的秘密武器张捷妤而这,却是建成和元吉仍不知而和之交善的李渊宠妃。
说起这张捷妤,也是个擅于钻营的厉害女子。她原是布商之女,自幼言行脱轨,被邻里间视之为败类,但她并不因此而收敛,反而更加招摇,时常与阊巷间的游手好闲地痞流氓混吃混喝,进而姘居。
合该是她贼星高照,某日她在山洼间救起个落难俊美青年,带回她父母弟兄为与她划清界线,而在山坡上为她搭建的小茅屋。当晚,这位青年即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位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秦王爷李世民,自知无法晋身在其左右,于是她提出个大胆要求:希望能进宫为侍女。对她这个决定,亲族父母兄弟们自然是万分欢迎。只是向来被挑选人宫的女子都必须身家良好,清白无瑕,想到这一点,所有的人皆大摇其头,心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天方夜谭了。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李世民竟然很爽快的允诺了张婕妤的请求,将她带入宫,安排在皇上李渊寝宫服侍。在他们所猜测不到的那一面,李世民却早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个最佳的密探。从此,对李渊身旁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一丁点儿逃得过世民的耳目。
得宠之于张婕妤,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某日当李渊因醉酒而于浴池滑倒之时,推开那些惊慌失措的宫女,还有乱成一团的太监们,她一跃而入浴池,拉扶起晕沉沉的李渊。
狼狈地坐在池畔,等到心神略定之际,看到个被水濡湿而裹贴着薄纱的胴体,酒气助性,李渊拉住她便往寝榻而去。第二天天明之际,这位原只是众多侍浴女子一员的平民野花,即摇身一变,受封为张婕妤了。
因为救驾有功,李渊自是万般宠爱。但相较于年岁较长、已呈老态的李渊,这位民间浪女还是钟情于骁勇精壮的世民。
一方贪恋男色,一方则是想探得宫中情势,于是他们利用各种可得的机会私通,做出秽乱宫廷、悖违人伦的苟且之事。但受限于他们的亲王宠妃身分,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为求保命而闭紧嘴巴。
建成和元吉眼见世民在各地立功频频,深恐他若班师回朝,此后父皇的关爱眼神,只怕只会停留在他身上,于是想要先发制人:利用父皇寿诞之日,请其让建成早日登基,并请封李渊自己为太上皇,实际仍辅助建成治国。如此一来,可以使建成地位稳固,免得夜长梦多;再者,也可依君臣之礼压制世民,也等于是为国举才了。
谁知这张捷妤已先一步地将建成和元吉的盘算,完全透露给世民知晓,怒不可遏的世民在得知兄弟如此耍他后,立即想出了个釜底抽薪之计,并且将张捷妤也包括在内,只是这一点,是张婕妤到死前最后一刻也还想不通的。
打定主意要投取王位的李世民,决心不计一切代价地除去所有可能阻碍他朝王位前进的障碍。而这其中,千娇百媚、艳丽狂野的张捷好也列名在首几位。
虽然是战功彪炳,但世民深知自己以下犯上的丞奸之罪,必不见容于亲旅百姓之口,更何况父子同淫一女,这要传了出去,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越想越难以心安,于是他发出命令,要张捷好出信邀约建成和元吉到宫中,商谈为皇上寿诞准备事宜;另方面,他却率领若干亲兵,埋伏在出入宫禁必经的玄武门。
斑高兴兴地奉诏人宫的建成和元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世民的箭靶,在领受了张婕妤一顿美酒佳肴招待之后,酒足饭饱地在卫队簇拥下,一步步走进死亡之境。
而被世民自背后圈入怀里的张婕妤,心满意足地把玩着世民由江南搜括而来的珍贵珠饰,仍沉浸在亲热后温存余韵的她一哪想得到前一刻还甜蜜温柔的情人,下一秒却已成了执行她苦刑的刽子手。
在杏眼圆睁中,张婕妤以讶异的眼神瞪视着满脸暴戾之气的世民,但她还来不及说出句话,便已浑身一软地瘫掉了。因为,她纤细的颈骨已经断裂,使得她如片落叶般地飘落。
杀红了眼的世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派大军杀进东宫和元吉的齐王府,誓将建成和元吉的血脉斩草除根。
但他却忽略了那天是父皇召见明妍的日子,更没料到玥妍会夹带幼弟阿裕入宫觐见龙颜,使他们成了漏网之鱼。
对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世民真是不拔除不快,但碍着父皇李渊,他实在也无从下手。在心灰意冷而将王位传给他的父皇退位后,世民终于想到个好法子。首先,他将阿裕送和张丞相府施以软禁。将阿裕和其姐玥妍分开,为的是预防玥妍对之灌输复仇思想,危害到自己以及子孙的安宁。
谁知父皇竟应允玥妍的服丧请求,而且还是要服满二十七个月的祷服之期。但世民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他的耐心等候之下,这漫长的祷服之丧期,总算已告终结。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宣布将胡妍嫁人张丞相府,为他心爱宠妃张贵妃之弟之妻,而非招张虎为驸马爷。
此举很明显的表示了他的意图:此后玥妍只是他张家媳妇,若无受召不得入宫,但张虎却因为身为当今皇上的驸马,身家显赫,可随时出入宫禁。
而世民内心深处的最终目的,还是早日除去玥妍和阿裕,在他的构思下:在专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所建的公主府邸发生大火,而烧死玥妍和阿裕,可是个天衣无缝的妙计。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半途中却杀出了一队抢匪,当众青天白日之下,掳走了玥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