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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值非常时刻的夜晚,宫禁异常森严,稍有风吹草动,大批的守卫往往立即拥至。
暗夜无光,连天边的星子都显得黯淡,整片天空阒黑无涯。
一条黑影迅速地飞掠过宫苑的斜檐屋顶,动作利落且熟悉,即使守卫看见,也会以为是只飞鸟经过。
黑影直朝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黑影停在太后的寝宫之上,注视下头守卫巡逻的情形。
他扔下一块小石子,小石子掉落的声响引起守卫的注意,纷纷离开岗位前去查看究竟。
黑影乘隙跃下,潜入太后的寝宫内。
坐在镜前的慈伟突然惊觉镜中出现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吓得转身正欲大叫出声。
男子扯下面罩,露出他俊朗的面容。
看清楚来人,太后欣然地笑了。
“是你啊!熙儿,你的病情好多了?”太后的目光上下梭巡聿熙的身躯。
聿熙神情冷冽仿若冰冻,吐出的话更让人起寒意。“交出楚香君!”
“楚香君?她不是被哀家赐死了?”
“哼!你瞒得了众人,瞒不了朕。”
慈伟被聿熙的态度惹怒。“这是你对哀家的态度?”
“当初就是朕一时妇人之仁,念及你抚育朕成人,才对你多方宽贷;但,是你对朕无情在先!”
慈伟眯起眼,小心地探问:“看来,你知道不少。”
“当年国师的那番话,只有你和朕听到,尚在襁褓的朕当然不可能听到传言;所以一定是你在暗中鼓噪那臣子子騒动叛变。”
“喔!”慈伟终于露出笑容,可不对!“你怎么知道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三人?”
她继而一想,遂明白了,国师是你的人?”
“哼!”聿熙负手转身,不置一语。
慈伟堆上笑脸,皮笑肉不笑的想讨好聿熙。“熙儿,咱们母子似乎不能一个平凡的女子闹到这地步。”
聿熙并不领情.反而又跨出一大步。
“你不该拿香君的生命开玩笑,不该将她卷入这场争斗。”
“人已死了,说那么多也是无用。”
聿熙霍然旋身,眼底燃着怒火。君威凛凛,神圣不可亵渎,他天生的王者气息教慈神的气势顿时减弱。
她从未被聿熙如此怒目相向过,现下初视龙颜盛怒,一颗心开始忐忑不安、战栗起来。
聿熙伸手探人怀里,拿出一物放置案上。
“这是玉玺,只要你肯放了楚香君,朕答应退位。”
慈伟忽地睁大眼愣住,不敢相信他真的愿意如此做。
“你”真的愿意就这样退位?慈伟瞠目看着桌上那通体剔透的玉玺,又呆滞地转眸看向聿熙。
聿熙冷着一张脸,再道:“只要放了楚香君,朕会在‘驾崩’前召告让位给珞珩。”
虽然国师的预言神准,他曾说聿熙会为一名女子放弃山河及所有权势,但这个时刻真的来临,慈伟仍不敢相信聿熙会如此干脆地说放就放。
“你真的愿意让位给珞珩?”她再问,但眼底已泄露出她的欣喜。
聿熙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太后那副贪婪的嘴脸。
他沉声道:“君无戏言!”
一向小心的慈伟沉静地思索和聿熙的这项交易。
半晌,她终于点头道:“好!哀家把楚香君还给你。”
话落,她走向一尊纯金打造的千手观音像,伸手触摸观音像的其中一臂,陡地,一面墙竟缓缓打开。
墙的另一侧,看得出来是一间密室。
密室内,小床上,躺着聿熙这半年来心心念念的人。
聿熙马上冲到密室内,满腔的思念与懊悔都化为柔情的呼唤:“香君、香君”
仿佛怕楚香君会再消失,他扶起她,牢牢抱紧,感受他的香君回到他怀里的充实。
他爱她,他真的好爱她!这半年的分离,让他尝尽了相思的煎熬。他忍住不去找她,原意是想保护她,待战争结束再和她相聚,谁知
不过,总算为时不晚,他还是和她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离了。
这一刻他才明白,和香君一比,他的山河根本不箅什么,只有和她在一起,他的躯壳才有灵魂,他的魂魄才有归依。
“哀家已经把楚香君还给你,你可得遵守你的承诺。”慈伟的声音打碎聿熙心中的感动。
“哼!”倏地,聿熙的脸又转为冷冽。
慈伟见状大惊“难道你想反悔?”
“朕说过,君无戏言!”抱起楚香君,他径自往外走去。
慈伟一听,略微安心地抚抚胸口。
这一切,聿熙全看在眼里,他不禁有些感伤。多年来,母子一场,他敬她如自己的亲生母亲,登基为皇这八年,他不知暗中宽恕了她多少回,但权力与自私早已蒙蔽她的眼与心。
包可悲的是,她竟不了解她的亲生儿子是块什么样的料。
不想再和她多说,聿熙紧搂楚香君,纵身一跃,隐人黑暗中。
慈伟将视线移到桌上的玉玺,心情激动到无法言喻,她轻轻将玉玺捧在手上,感觉双手几乎颤抖起来。
她期待这一刻有多少年了?打从珞珩一出世,她无时无刻不为今天这一刻在努力。
是的!她要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皇帝,名留青史,永垂万代。
她相信她有办法将聿熙培植成一位开疆辟土的明君,那珞珩在她的打理下,声势绝对更胜聿熙。
“哈哈”她得意地狂笑,并小心地将玉玺放入怀中。
“哀家得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珞珩,让他知道哀家替他做了多少事。”
她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珞珩穿起龙袍,庄严肃穆地睨着殿下的文武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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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天子驾崩的丧钟声不绝于耳。
整个皇宫一片肃穆哀戚
慈伟走在冗长的回廊上,脚步却显得十分轻快,完全不被周遭愁云惨雾的气氛所影响。
虽然她已极力扮好痛失爱子的母亲角色,但内心的喜悦却是掩也掩不住。
“珞珩这孩子是怎么搞的?这个节骨眼却不见人影,待会儿得好好说说他。”慈伟边走边念。
皇帝殡天这等大事,多的是繁琐的杂事需要处理,她已经忙得晕头转向,未来的皇帝却不见踪影。
不过,她要找珞珩的真正目的,并非真要对他碎碎念,而是要告诉他天大的好消息。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当了皇上。”
想到这儿,慈神就一把火。聿熙临终前,对着众人宣诏,要珞珩继位为皇帝,这般天大的消息,那些亲信大臣及内室太监们,竟然没人争相告诉珞珩。
“哼!这些人都是聿熙的亲信,等珞珩的权位与实力巩固后,看哀家如何将这些人一一拔除。”
思忖间,她已来到珞珩的寝宫前。
她转头对着后头的宫女道:“你们守在外头,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入。”说完,她推门而入。
一人内,果然看见珞珩整个身子趴在床榻上,看他极力压抑的抽噎及双肩剧烈的颤动,显示他真的悲痛欲绝。
慈神不禁摇头,他真是个老实过头的孩子!
缓步走到床边,她心疼地轻抚珞珩颤抖的肩头。
“珞儿,怎么了?”
珞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见自己的亲娘。再也控制不住,搂住娘亲放声大哭。
“母后,皇兄皇兄,他真的殡天了,呜呜”
“唉!瞧你伤心成这副模样,母后看了不知有多不舍。”慈伟拿出怀巾的绣帕,替珞珩擦拭眼泪。
只是眼泪越擦越多,完全止不住。
珞珩拨开母亲的绣帕,回头抱枕继续痛哭。
慈伟在床沿坐下,心想不该再瞒着珞珩,该要让他知道他的身分已经不同,这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珞儿,其实你的皇兄并没有死。”她轻抚爱儿披散在肩头的乱发,口气平静地说道。
珞珩猛地坐起,诧异至极,瞠目问道:“皇兄没死?”可他明明看见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呵呵其实这全是一场戏。”
“戏?”他不明白。
“一切还不都是哀家为了你,硬逼他演的一场戏。”慈伟娓娓道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让珞珩慢慢接受这令人狂喜的惊天大事。
珞珩却只是垂首,平着声调问:“那皇兄人呢?”
“走了!”她轻拍他的脸颊。“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阻碍你了。”
珞珩却还有疑问。“当初母后不是亲自赐死楚香君吗?”
“那是演给别人看的,不如此做,聿熙那小子怎么肯心甘情愿拿帝位和哀家换人。”慈伟相当满意自己的老谋深算。
忽地,珞珩抬首握拳,激动地朝她大吼:“你就这样让皇兄和那个贱人走?”
慈伟被他突如其来的狂怒骇得跳开床,她不明白珞珩为何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是啊!哀家留楚香君无用,毕竟聿熙已经让出帝位”慈神的声音戛然顿止,她被珞珩死瞪住她的眼神吓到。
珞珩目光如炽,忿忿地怒吼:“我要帝位做什么?”
慈伟愣住,喃喃地道:“要帝位做什么?”
待她回过神,再思及自己的儿子竟会问出这种问题,一股怒气不禁上冲,手中的凤头拐狠狠地敲在地面。
“生为皇室子孙,想的、争的不就是统御万民的帝王宝座;谁行谁就能稳坐帝位,留名青史”
慈伟怒不可遏,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珞珩。“枉费哀家从你一出世就期许你、栽培你,要你学习你的皇兄,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取而代之,将来成为赫赫有名的贤君;哀家这份心,你能体会吗?”
被母后当头怒喝的珞珩,眼中凶光顿灭,如滔的泪水又再度奔涌而出。
他眼中充满委屈,牙齿咬着下唇,凌乱的头发披散、缠绕在肩头,那模样竞有些女子娇态。
“母后!为什么您从不知道儿臣想要的是什么?”说完,他倒头抱枕痛哭。
看到爱儿哭得如此悲伤,慈神再大的怒气也立时消了一半。
“那你告诉母后,你想要什么?母后一定替你办到。”
“人都走了,我还能得到什么?”他的哭诉从枕内传出。
慈伟惊问:“难道你也喜欢楚香君?”
珞珩闻言,抱枕坐起,气道:“谁喜欢那贱人!”
慈神此时才注意到,披头散发的珞珩,搂着怀中的枕,下巴顶着枕缘,嘴边流露出一抹甜蜜,眼神飘渺,似乎陷入自己的遐思中,这情状竟如此神似女子
“从小,母后就要儿臣一切向皇兄看齐,而儿臣的眼里一直也只有皇兄。他是那么卓尔不凡,翩翩风度总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处理朝政时严厉果决,私下却又风雅幽默”
总算听明白珞珩内心赤裸的告白,慈神再也撑不住,要不是后头还顶着桌缘,身子早已经瘫软在地。
“你是说”她不敢问出答案,她只想保有心中一丝丝微弱可怜的否定。但
“没错!我爱皇兄,儿臣从小就一直爱着皇兄,爱得好深好深,爱得可以忍受他为了子嗣而拥有三宫六院。但,独独不能忍受他去爱上楚香君,甚至为了她解散后宫!”
提到楚香君夺走聿熙的爱,珞珩的眼中有着强烈的妒恨。
“珞儿,你是男人啊!”慈讳无力地提醒他这个事实。
“母后”珞珩凝睇着她,模样十足娇羞:“除了不能生孩子,女人能做的。男人也行,儿臣的男宠只能满足肉体上的欲望,儿臣心灵上的空虚还是只有皇兄能填满。”
珞珩突然从床榻跃起跪下。“母后,孩儿才不要做什么皇帝,您去把皇兄追回来继续当皇帝,好不好?孩儿只要陪在他身侧,看着他就满足了。”
多讽刺啊!她一辈子用心计较,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看见自己的亲生孩子登基当皇帝;可上天却和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这教她情何以堪?
慈伟两行老泪缓缓流下。
“母后,您到底有没有听到?算孩儿求您好不好?”完全没顾虑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珞珩一个劲儿地发娇嗔,蛮横地要求。
慈伟缓缓转过身,她不想再多看一眼爱儿现在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抬起宛如千斤重的脚往门外走去,慈伟发现手上这根拄了好几年的凤头拐怎么提也提不起了。
松开手,失了依恃的凤头拐在她的身后直直顷倒。
哐当一声,凤头拐倒下撞及玉石地板的声音,正如她此刻陡落的心境。
一瞬间,慈伟的背驼了,一向保养得乌亮的黑发染上一丝丝的白,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老态难掩的手在触到门闩时停下。
过了好半晌,她才困难地出声:“聿熙知道你对他的心吗?”
她的身后传来珞珩的狂笑声,持续的狂笑到后来却逐渐转为低低的哀怨悲泣
“我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他怎么可以不知道?他总是不肯亲近我,连皓泽都可以和他勾肩搭背,呜呜皇兄,你好狠心!为何总是拒绝我”
慈伟虚弱不已地将门掩在身后,珞珩的低泣声也被杜绝在门内。
皇宫大苑内,颂祷经声不绝于耳,并伴着丧钟的鸣声。
慈祚虚弱地合上眼,哀莫大于心死,此刻,她倒希望这场柄丧是为她而举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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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个不错,应该满值钱的。”皓泽仔细地端详手中由和阗玉所雕成的玉如意,接着放入自己要带走的行囊内。
他又将视线移到最上层的柜子,那里头装着由南海诸国进贡,价值不菲约巴掌大的夜明珠。
身形一纵一落,珍贵的夜明珠就轻易地躺在皓泽的手中,轻松就到手,偷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这是皓泽每次离宫前的例行公事,他总会从国库偷一些稀世珍宝,带到民间变卖以救难济贫,满足他行侠仗义的侠士虚荣心。
只是皓泽盘坐在地,单手支着下巴想。这次皇帝的位置改由珞珩那家伙坐,而那家伙一向不太顺他的眼。
看来,他此回离宫的时日可能会久些,甚至得抱着不再回宫的打算。
这么一想,他又跳起来大偷特偷、能拿就拿,一下子,他的包袱已经装得满满的。
将包袱负在肩上,临走前,皓泽再次回头看看这打造得金碧辉煌的国库。
虽然他一向不太喜欢皇宫那些窒死人的繁文缛节,但真正要告别这个地方,他还是难免有些不舍。
皓泽从小在民间长大,若不是有个值得敬重的皇帝哥哥在这里,他这个在民间生活的皇子根本与皇宫绝缘。
而一想到他最敬爱的皇帝哥哥已经离开人世,他实在悲伤不出来!
不知皇兄这回又在搞什么名堂?有鬼!这里一定有鬼!
大内的御医们都说皇兄健康无恙,如果有,也可能只是“心病”忧思横亘在胸臆,所以才会昏不欲醒、食不下咽。
心病?
这种病不是应该郁郁寡欢、忧忧愁愁地缓慢死去,怎么会一点预警也没有,说死就死了?
包夸张的是,他皇兄临死之前还生龙活虎地跑到他面前,交给他一包东西,千叮万嘱要等他死后才能拆开瞧,然后道声后会有期便扬长离去。
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皇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葯?
倏地,皓泽思绪一晃,想到他皇兄交给他的那包东西。
皇兄不是说要等他死后才能拆,难道指的就是现在?虽然他仍不相信皇兄真的死了。
皓泽心底虽疑惑不确定,仍着手翻出放在行囊最底层的东西。
那是个用黄色锦帕包裹的布包,打开一看,皓泽发现那竟是一枚可以指挥调度京师禁卫军的令符。
“皇兄给我令符做什么?”皓泽反复将手中的令符翻来转去,却依然摸不着头绪。
忽地,他眼角瞥见锦帕内有字迹显露。
皓泽拿起锦帕摊开一看!
他的脸色刷地转白,双手僵住,锦帕顺势翩然落下。
他跳起来,像见到鬼似的瞪着锦帕内的字迹。
那字迹豪爽英烈、苍劲有力,正是聿熙的亲手笔迹。
上头只有两个字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