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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中平二年岁末的十三个片段(八)
江夏,沙羡(音yi)。
沙羡位于长江之畔,即后世武汉市武昌区、江夏区一带。虽然在东汉末年,武汉地区的开发度仍然很低,也没有因为魏、吴之间的南北对抗而成为军事重镇,汉代的沙羡,人口不满万户,故而其长官被称为长而非令。但是,作为长江沿岸的重要渡口,沙羡县依旧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城市——这里顺带说一句,孙权同学在人生当中,担任的第一个官职,就是沙羡长。
然而,此时的沙羡城,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城外曾经客商云集的涂口渡,如今到处都是焦黑的残墙断垣,倒塌下来的屋梁,犹自余烟袅袅,寒风吹过,时不时还会迸射出几点火星来。
在残墙断垣之间,隐约可见一具具的尸体,或是被刀剑砍得尸首分离,或是被大火烧的面目难辨,模样惨不忍睹。
渡口已经没有任何一艘船只了,而江面上大量漂浮着的带有灼痕的碎木料,则清楚的告诉世人,那些曾经停泊在渡口的船只最终的下场。
如果说没有什么防护设施的渡口遭遇了这般程度的灾祸,还不足为奇的话,那在距离涂口渡不远处的城门上,同样被烧得塌了大半的敌楼,却清晰的显示出,这场灾祸,可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遭了强盗。
仿佛是在为这场灾祸默哀一般,这天的天色十分阴翳,最终,阴翳的天空中飘起了湿润的雪花。雪花飘飘扬扬的洒落在大地上,很快就化为了雪水,浸灭了废墟中最后的一点火花,同时,也让土地渐渐变得泥泞起来。
沙羡城中,街道上早就没了往日的熙攘和喧闹。大街上静悄悄的,看不到几个人影,偶尔有人冒雪出行,也大都缩着脑袋,沿着街边匆匆的赶路。
县衙内,原本的主人,沙羡长蔡忠,如今已经化作一具无头之尸,静静的躺在一张门板上,一干县吏在旁边愁眉不展,面面相觑,心情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谁也不敢说话,其实,就算想说,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堂正中的主席上,一名身着甲胄的青年将领,按剑而坐,面色出奇的沉静,阴沉似水,眼中的怒火似乎快要喷射出来了一般。
这位青年将领,就是现任江夏都尉的郭靖郭子安。
自从黄祖允诺了他跟阿蓉的婚事后,郭靖不敢有丝毫拖延,宛城的战事一了,他立刻倾尽历年的所有积蓄,包括刘照的赏赐,以及同僚的馈赠,备下了一份厚厚的聘礼,悄悄的送到了安陆黄家。
而黄祖也没有食言,尽管不想在婚礼方面大张声势,但是阿蓉一应该有的嫁妆,不曾有半分的削减,虽称不上风风光光,但也算是无比隆重的嫁到了郭家。
成婚后,郭靖总算是享受了一段有生以来最为幸福惬意的日子。如今,阿蓉已经有了身孕,着实让郭靖欣喜不已。而恰在此时,从沙羡传来了一个噩耗——沙羡为锦帆贼所破,县长蔡忠被杀,涂口渡被烧杀抢掠一空,甚至连西门的敌楼,也都被贼人给焚毁了。
征讨贼寇,这正是都尉的职责。只不过,郭靖这一次遇到的贼寇,却实在是有些特别。
锦帆贼,这并不是江夏本地的贼寇,而一伙流窜于长江中、下游的江洋大盗;而且,跟普通的贼寇不同,锦帆贼的成员,可不是走投无路,被迫沦为盗贼的穷苦百姓,相反,他们全都是一些家境颇为不错的豪强子弟。做强盗,只是他们任侠使气、快意人生的一种行为方式罢了。
锦帆贼的头领,便是后来东吴的大将,甘宁甘兴霸。甘宁本是巴郡人氏,曾在本郡担任计掾,后来更是迁升为蜀郡的郡丞,只不过没干多久,他就厌烦了这种周旋应酬的宦旅生涯,于是就辞官归乡了。
回家之后,甘宁呼朋唤友,召集了一帮喜好游侠的轻薄少年,自任为渠帅,开始了四处打劫的强盗生涯。
很显然,甘宁等人为盗,并非为了钱财。一个刚刚及冠,就能在本郡担任计掾,随后便升迁为蜀郡郡丞的家伙,其家世背景岂会简单?
事实上,甘宁等人每次出行,“步则陈车骑,水则连轻舟”,交通工具的档次可一点都不低。除此之外,他们还“侍从被文绣,所如光道路,住止常以缯锦维舟,去或割弃,以示奢也”,连手下的侍从都穿着绣有花纹的丝绸衣服,停船的时候也用锦帛当绳索系船,开船的时候则直接将系船的锦帛割断丢弃,甚至还拿锦帛来当船帆,故此才有“锦帆贼”的称呼。
这样一伙富家子弟,却偏偏来客串强盗,完全是出于一种寻求刺激的心理罢了。除了寻求刺击外,他们还往往使气杀人,在路过地方的时候,如果地方的官员对他们客客气气,隆重招待的话,他们便与其友好往来,如其不然的话,他们就会立刻翻脸,抢掠地方,甚至是杀害当地的官员。
显然,沙羡长蔡忠这一次就是因为没能和甘宁他们拉好关系,才惨遭杀害。
对于锦帆贼,郭靖了解的并不多。锦帆贼是近两年才兴起的,而郭靖为了求取功名富贵,先是远赴塞外,之后又进了弘农王府,为刘照效力,前后统共有五六年。故而对荆襄地界上的消息,没法像以前做游侠时那么灵通。也正因为此,郭靖才没有被锦帆贼的威名给震慑住,当他收到沙羡遇贼的消息,立刻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
可是,一到沙羡,郭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面对自己的询问,沙羡的小吏们对贼人的情况,吞吞吐吐,言辞含混,似有难言之隐。经过一系列的追问与恐吓后,他们才渐渐将锦帆贼的情况说了出来。
郭靖听完之后,第一感觉,就是难以置信——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猖狂的盗贼?路过郡县的时候,官员要好好招待才能免祸,否则就得落个尸首异处的下场?怕是当年的黄巾军也没这般作派罢?
“禀都尉,锦帆贼往来于大江之上,难觅踪迹,沿途各县,总以结好为要,倒也能相安无事。这一次,也要怪蔡明庭性子太拗,执意不肯俯就、接待,这才酿成了大祸……都尉,这桩事,原本就可以不用理会……即便是蔡家的人,知道了原委之后,也绝不会再追究的。”小吏遮遮掩掩的说道,似有劝阻之意。
小吏口中的蔡家,说的是襄阳蔡氏,亦即蔡瑁所在的蔡家。襄阳蔡氏本身就是地方上的有力豪族,再加上其与当朝太尉张温是亲眷(张温的夫人是蔡瑁的姑母),因此家族的势力和威望,在荆襄地区算是首屈一指。
蔡忠出自襄阳蔡氏,心高气傲是理所当然、在所难免的。面对锦帆贼的“无理要求”,他果断的拒绝了对方,结果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让沙羡蒙受了一次劫难。
若是换了别的官员,说不定还真就和光同俗,按照“惯例”来处置了。可是郭靖不同,在弘农王府的那段日子里,他学到了两件事,第一是忠于职守,第二是以天下为己任。因此,无论是出于自己身为都尉的职责,还是出于还沿江百姓一个清平世界的使命感,郭靖都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伙贼寇绳之以法!
想要抓锦帆贼倒也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锦帆贼虽然没有固定的窝点,看似踪迹不定,但事实上,由于他们太过自大,经常招摇过市,就连船帆都是标志性的锦帛,因此,要访到锦帆贼的行踪,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能查访清楚锦帆贼的行踪,郭靖就能调集兵力,将对方一网打尽。至于锦帆贼的战斗力,郭靖并不担心,无论锦帆贼有多大的凶名,他们毕竟只是一股只有三五百人的强盗罢了。长期以来,他们的对手,大多都是地方上的巡卒,又或者豪强的家兵,这两者,既没有数量,又没有质量,欺负这些人算什么本事?
可以说,锦帆贼之所以能够横行,跟沿途诸郡武备松弛是有很大关系的。而如今在郭靖手中,却握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常备军,其中更有八百余名在宛城经历了战火考验的精兵。有了这样一支军队做后盾,郭靖自然有歼灭锦帆贼的底气和信心。
郭靖一方面通知江夏境内的沿江各县,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遇到锦帆贼过境,就要立刻派人来通报。
另一方面,郭靖又派出了人手,去周边的南郡、庐江郡等地打探消息。郭靖相信,以锦帆贼的张扬,他们肯定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藏,只要详加缉听,一定打探出他们的行踪来。
果然,半个月后,先是从庐江郡那边传来消息,说锦帆贼于数日前,袭击了枞阳聚;紧接着,豫章郡又传来消息,说有人在柴桑一带,看到了十几艘锦帆船招摇过境,正朝着江夏方向而来。
郭靖收到消息后,立刻带兵赶往鄂县,准备伏击、拦截锦帆贼。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引起锦帆贼的警觉,郭靖命船队扮作商船,将精兵埋伏在船舱中当中,而在船舱外面驾船的士兵,全都换穿了便装。
郭靖将兵力分做两部,一部驻鄂县,另一部则驻扎在对岸的邾县。这样安排,一来是防止船队的规模过大,引起锦帆贼的怀疑;二来,也算是两手准备,如果锦帆贼不在鄂县附近上岸的话,那郭靖就只能在江面上拦截对方,跟对方打一场水战了,而邾县与鄂县,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一个位于上游,一个位于下游,正好可以达到前后夹击的效果。
此时,郭靖派出去的密探也回来禀告,说锦帆贼已经过了蕲春县,正朝着鄂、邾两县而来。郭靖闻讯,立刻命令士兵做好战斗的准备。
大江之上,一支由二十余艘船只组成的船队,正逆着江流,缓缓的行驶的,其中有十三条船,以锦帛为帆,十分的引人注目。打头的那艘船上,一名年方弱冠,容貌俊秀的男子,正立在船头,极目远眺。一阵江风迎面吹来,男子腰间悬挂着的铜铃,登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正是锦帆贼的另外一个身份标志,沿江的百姓无不闻声躲避。
而那名男子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回头向身后的一名壮汉喝令道:“传令下去,让那些棹夫快点摇橹,似这般速度,何时才能回去?”
那名壮汉应了一声后,立刻提着鞭子,去催促摇橹的棹夫了。旁边的一名锦衣少年见了,笑道:“兴霸,眼下正直隆冬,风向不顺,又是逆流而行,有这样的速度,棹夫们已经算是用力了。”
这位被呼做“兴霸”的青年男子,便是甘宁了。他闻言也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近几天心绪有些不宁,总觉得好像有危险似的……”
锦衣少年嘿嘿一笑,道:“兴霸,这你就多虑了,我们兄弟纵横大江,已经有两年多了,何曾遇到过敌手?”
甘宁瞪了锦衣少年一眼,道:“所谓骄兵必败,你我岂敢小觑了天下的英雄?”然而,话虽这么说,就连甘宁自己,也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显然,在他眼中,荆襄一带,并没有什么能与自己“匹敌”的英雄。
船队渐渐行至鄂县附近,突然间,甘宁听到桅杆上面有人大声喊道:“渠帅,前方岸边停泊着一支船队,有大小船只三十余艘,都是商船!”
锦衣少年闻言,哈哈一笑,道:“兴霸,又有一只肥羊送上门了!”
甘宁却摇了摇头,道:“此番出来,我们抢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后面的那八艘商船,已经占用了不少船工和役夫,再多抢几艘的话,我们想开都开不走。”
锦衣少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一头嗜血的野兽在品尝鲜血一般,一脸狠戾的神色,道:“兴霸,兄弟们可有些日子没动刀了,今天恰逢其会,让兄弟们活动下身体也是好的,至于货物,带不走烧掉便是,我们又不缺那几个钱!”
看着船中跃跃欲试的同伴们,甘宁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同意了众人的请求。
船上的锦衣少年们一声欢呼,立刻做起了打劫的准备。随着旗号的传递,十三艘锦帆船排成一个雁行阵,朝着前方的“商船队”扑了过去。
然而,就在距离商船队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甘宁敏锐的发现,眼前的这只商船队,似乎有些反常。尽管甲板上的船工正在“慌乱”的起碇、扬帆,似乎是准备逃命,可是,很明显,在慌乱的表象下,他们的举动有条不紊,很快就让船只动了起来,反应跟以前那些遭到自己打劫的商船,可谓是天壤之别。
而且,随着船只的行动,甘宁突然看到,对方的商船后面,竟然系着一条条的走舸!见此情形,甘宁的心中陡然一沉,走舸乃是专业的战船,其舷上有防箭的女墙,配备的船桨颇多,少则六对,多则十对,故而速度极快,往返如飞鸥。
“对方绝非客商!”甘宁大声喝道:“一定是官府的水师!”
“官军又如何?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应道。
其实,在甘宁内心深处,也有一股不服输的意志,他也很想跟眼前的这支官军拼个高下,然而,当他看到对面的大船上,从船舱当中蜂涌而出的士兵时,他立刻就断了这个妄想。
“传令各船,迅速排成一字纵队,绕过前面的船队,全速前进,摆脱敌人!”甘宁喝令道。
“渠帅,后方的商船怎么办?”一名家兵问道。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顾得上那几艘商船!”甘宁一脚将家兵踹到了一边。
虽然锦衣少年当中,依旧有人觉得己方能够打败官军,但是看到甘宁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表情,他们还是乖乖的去执行甘宁的命令了。
十三艘锦帆船迅速改变了队形,贴着大江的右侧,向上游全速驶去。这十三艘锦帆船上,也配备了不少的船桨和摇橹,在棹夫的全力划动下,速度倒也十分可观。
而另一边,郭靖在船头上冷笑一声,道:“想跑?没那么容易!”随即,他便喝令道:“点燃狼烟,给邾县那边发讯号!升旗!亮出我的旗号来!”
绣着“江夏都尉郭”五个大字的旗帜,迎风升了起来。对面的甘宁接到报告后,喃喃自语道:“郭都尉?好!好!好!我记下你了!”
虽然郭靖部下的大船,在逆风、逆流的状态下,追不上锦帆船,可是,拥有更多划桨,体形轻便的走舸,却很快就追上了对手。不多时,船队后方的几艘锦帆船,已经遭到了官军的跳帮攻击。
遭到攻击后,那几艘锦帆船再也无法全力前进,速度渐渐慢了下去,自然遭到了更多走舸的围攻,就如同在迁徙的过程中,被群狼撕咬住的野牛一般,最后只能被迫脱离队伍,任人宰割。
甘宁见此情状,双眼圆睁,牙关紧咬,显然在竭力克制自己回头支援的冲动。望着那几艘已经完全停止前进的锦帆船,甘宁甚至可以想象出,船上的兄弟们是怎么拼死搏杀,最后被官军围攻杀死的。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甘宁暗自下决心道。
然而,郭靖显然没有准备给甘宁这个机会。正当甘宁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官军的追铺时,前方的江面上,十余艘大船一字排开,挂得也是江夏都尉的旗帜,拦在了甘宁的面前。
自然,光凭这十来艘笨重的商船,还不足以阻挡住甘宁,甘宁完全可以利用自己船只灵活轻便的优势,从这十余艘大船当中穿过去,其间双方最多也就是互相射上几箭罢了,以这些大船的灵活度,根本别想靠上甘宁的锦帆船。
可是,这一回,甘宁的对手,并不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商人,也不是地方的豪强,更不是只有几艘小船的巡卒。他面对的,可是手握“重兵”的江夏都尉。
江夏郡境内有长江、汉水两条大江,自然十分重视水军。郭靖上任之后,更是积极修理船只,训练士卒,因为在所有外放为官的王府郎中当中,只有郭靖位于南方,有机会编练水军。因此,积累水军训练经验的职责,自然也就落在了郭靖身上。
所以,郭靖部下的水军,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各种战船却是一应具备,其中尤其以轻便快捷的走舸居多。
走舸若是用来攻击专业的大型战船的话,实在有些力有不逮。其一,大型战船的船体极高,宛如一座水上城池,走舸即便靠上了大船,也很难攀爬上去;其二,大型战船大多装备有拍杆一类的器具,专用来对付小船,一击之下,甚至能将小船打得粉碎。
但是,甘宁的锦帆船,只是体形稍大一点的快船,根本不足以与大型战船相较,因此,走舸正是攻击这种快船的利器。
看到从对面的大船之间,快速突出的数十艘走舸,甘宁嘿然冷笑,心知自己这一次遇到了大麻烦,但是,与此同时,他心内深处的斗志也被激发了出来。
“仓啷”一声,甘宁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声喝道:“儿郎们,狭路相逢勇者胜,生死在此一搏!杀呀!”
锦帆贼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甘宁召集起来的豪族子弟以及游侠儿,总共约有百余人,另一部分则是各豪强家的家兵与奴仆,总共约有三百余人。论武艺,甘宁部下的这批豪族子弟和游侠儿,实力堪与弘农王府的三等卫士相比,个别人甚至有二等翊卫的水平。再加上领头的甘宁乃是不逊于张辽的绝代猛将,因此纵横大江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面对两千多训练精良的官军的围攻,百余人的个人勇武,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况且,他们还并没有聚在一处,而是分散了十余艘船上,这样一来,就能难抵挡官军的围攻了。
半个时辰后,下游的郭靖已经率部赶到,对锦帆贼形成了合围之势。而在战场上,锦帆贼也仅剩一艘船只没有被攻克,不用说,这就是甘宁所在的那艘船了。
面对势如疯虎的甘宁,官军久攻不下,伤亡颇重。率领邾县所部的,是郭靖的司马杨康,他见拿不下甘宁,便喝令士兵放火箭。可是甘宁对此早有准备,他命人砍断桅杆,将锦帆抛入水中,这样一来,船上最容易被火箭引燃的部位,便不复存在了,大大降低了火箭的效果。不过,这样一来,甘宁也等于是彻底放弃了逃生的希望。
对官军而言,胜利只是早晚的事情,反正甘宁已经跑不掉了,只要不停的放火箭,就算没有船帆这样易燃的物品,木制的船体也迟早会被引燃,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进攻呢?
可是,随后赶来的郭靖,心中还真有一点焦虑。眼看日头已经微微有些偏西了,如果再拖延下去的话,一旦天色变黑,船上的贼人很可能会弃船跳水逃亡。以他们的水性,再加上夜色的掩护,说不定还真能够成功逃脱。对郭靖而言,其他人逃也就逃了,若是放跑了锦帆贼的首领,那这次伏击岂不是功亏一篑?
听说锦帆贼的首领武艺十分了得,郭靖决定,由自己亲自登船,与其一决高下,将其擒拿或者斩杀。
杨康闻言,赶忙阻拦:“都尉,你是一军的主将,不容有失,岂能亲自上阵搏命?还是继续用火箭进攻为上。”
郭靖便把自己的担忧跟杨康讲了一遍,最后笑道:“宁之啊,我再怎么说,也曾是御前比武的前八名,就算是典子贲这样的高手,我也能在其手下撑上五六十个回合。区区一个贼首,难道还能跟典子贲比肩不成?”
郭靖这回可真的想错了,论武艺,甘宁仅比典韦略低一线而已,完全有资格与张辽、徐晃等人并肩,还真有击败他的能力。
带着一队精锐士兵,郭靖跳上了锦帆船。刚上船,浓烟之中就有人一记劈斩,向郭靖袭来,郭靖闪身一躲,反手挥剑一刺,立刻有人一声闷哼,踉踉跄跄的退了回去。
穿过浓烟,郭靖与甘宁正式打了个照面。郭靖见甘宁仪表堂堂,心中也是十分纳罕,当即问道:“你便是锦帆贼的首领?”
甘宁听到郭靖呼他为贼,心中恼怒,喝道:“废话少说,想要拿我,尽管上来,看你够不够这个斤两!”
郭靖大怒,身体向前一跃,手中的长剑一记突刺,朝着甘宁的喉咙又快又狠的扎了下去。
甘宁不慌不忙,挥刀格开了郭靖的刺击,反手还击。匍一交手,郭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自己轻敌了!
郭靖本就对甘宁的武艺有轻视之心,再加上盛怒之下,出手有些草率,而他遇到的甘宁,偏偏又是当世一流的猛将。因此,几个因素凑到一起,竟是让郭靖刚一交手,就立刻落到了下风!
甘宁是何等人也?一抓住这个机会,立刻不依不饶,死死的压制住了郭靖。两人斗了三十余合之后,甘宁更是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数——甘宁左臂挨了郭靖一剑,但郭靖也被甘宁利刃加颈,动弹不得。
“尊驾好身手!可惜,却沦落为盗贼之流!若是尊驾能够认罪伏法,我愿奏请天子赦免你的罪行,今后好好为国家效力,如何?”虽有利刃加颈,但郭靖依旧面不改色。
“哈哈!”甘宁闻言,只是笑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对郭靖说道:“郭都尉,我也敬你是条汉子,今日,就不杀你替我的兄弟报仇了。不过,你最好乖乖的部下送一条快船来,而且要把我被俘的兄弟都放了。只要你做到这两点,我就放了你,如何?”
郭靖微微一笑,道:“好,那你呼我司马杨康过来。”
杨康过来后,见了此状,心中暗叫一声苦,刚要说话,却听郭靖抢先喝道:“杨司马!听我将令!从此刻开始,由你代行江夏都尉的一切职责,切记,勿以我为念,全力杀敌,万万不可放走一名贼人!”
甘宁怒哼一声,手中的佩刀一紧,郭靖的脖颈上,登时渗出了一行鲜血。郭靖亦冷笑一声,道:“贼子!要砍便砍,何必迟疑?”
甘宁不说话,只把眼睛望着杨康,道:“杨司马,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你放了我被俘的兄弟,再派一艘快船过来,我自会放了郭都尉。”
杨康闻言苦笑一声,转身喝令道:“来呀,按照这位好汉的吩咐去办!”
郭靖大怒:“杨司马,你竟敢违抗我的军令!”
杨康反倒面色坦然的对郭靖说道:“子安,既然你已经命我代行江夏都尉的职责,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也该由我一人做主。”
看到郭靖兀自怒气勃发,杨康轻叹一声,道:“子安,就算你不为别人着想,也应该想一想家里妻儿……”
经杨康这么一提醒,郭靖也猛然醒悟,家中尚有待产的妻子,自己又怎能做出这种轻生的举动。于是,郭靖便也沉默了下来。
甘宁见状,心里也是暗舒一口长气。若是郭靖宁死也不妥协的话,自己这一行人今天可真要交待在这里了。自己丢了性命事小,连带着一干追随他的兄弟们也全部丧命,他又如何忍心?更何况,自己一行人被捕之后,难免会泄漏身份,到时候牵累了家族宗亲,那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不多时,一艘快船停靠在锦帆船的旁边,上边载着十几名被俘的锦帆贼。甘宁带着郭靖,跳上了快船,杨康也不敢怠慢,亲率三艘走舸紧跟在后。
快船驶出战场之后,甘宁如约的放还了郭靖。双方船只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唯有甘宁与郭靖,一个站在船尾,一个站在船头,遥遥相望,复杂的眼神当中,既包含着浓浓的敌意,但也少不了一份钦佩与惺惺相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