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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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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后凌晨时分,天空黑沉如深海,只有一颗蔚蓝与葱茏相并的行星镶嵌在寂静不动的天幕上。

    这个世界就如同一张曝光后的相片。

    仿佛万事万物的气息、还有逐渐流逝的时间都凝固住了,定格在一张小小的纸上。

    一抹剪影分明地投射在落地窗上,与孤寂行星遥遥相望。

    黑色笔挺的流畅剪影,似乎是个人,动作轻缓地在穿衣服。

    他稍稍侧过脸,扣着脖颈处最后一颗银扣的时候,就有些许的光映照出他的侧脸了。

    熟悉而英俊。侧脸更能突显出五官立体的美感,那样的轮廓线条,有着致命的惑力。

    只是淡光覆在他的面容上,倒像是一层薄薄的冰霜。只显得他的神情越发疏离冷漠。

    他的神情很沉静,只是眼神全程都不在衣服上。他一直都在垂着眼眸凝视着一个人。

    待全部穿戴好了。男人的身上又有一种禁/欲、森然冷冽的气息。

    他悄悄地走到女人身旁。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又端详了很长时间。

    但季鹭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全部的面容都隐没在黑暗中。

    男人伸手似乎要去碰触酣睡中的女子。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他的手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中,没有落下。

    他抿着唇,慢慢地收回手。

    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又重归静默与清冷。床上的女人也睁开了眼睛。

    她拿起了男人留下的东西。

    ——这是西缪赴拜洛之战的那天。

    这是那天的重现。

    想到之后西缪奇怪的告别。

    季鹭来不及多想立刻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她要阻止他,让他不要去参战。

    什么冯奥,什么海因茨。

    都让他们见鬼去吧。

    这时出现在季鹭眼前的,竟不是煦山宫宽阔空荡的走廊花苑。

    而是一辆悬浮车中的景象。

    季鹭竟有些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看,房间中的女人,或者说就是那天的自己,正对着全息画面上的西缪愣神。

    似乎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对她都没有任何干扰。那么……

    季鹭回头看向另一边。

    西缪正坐着,窗外的光怪陆离在他的脸庞上不断飞掠闪现。

    他低头沉思,右手的食指放在跳动着蓝色光点的信息接收按钮上。

    西缪确实是犹疑了。他的神情从未表现得如此明显过。

    他紧皱着眉,眼睛就盯着那处,定在那儿,神情目光都不动。

    这样维持的时间也不算久,但从他摁下了按钮的神情来判断。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这么做的。

    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犹豫?

    季鹭不禁疑惑。

    她走到他身边。

    小视窗的全息影像仍然清晰无比。上面只有密密麻麻的浮空着的宇宙通用语文字。

    原来,冯奥并非是拜旦那人。他原先为撒微帝国的二皇子。后来撒微帝国被索铎里一族——也就是拜旦那的旁支侵略。从此撒微帝国成为了拜旦那的殖民地。

    冯奥身为帝国皇子,却沦落为奴隶,后又再从奴隶,一步步成为了拜旦那帝国的执行官。

    由于曾经成为奴隶。因此他的脸上有永远无法消除的耻辱印记——

    季鹭的脑海中蓦然闪现那天她在煦山宫中从上往下俯瞰煦山花苑的时候,冯奥脸上那抹刺目的鲜红痕迹。

    虽然季鹭对他一直有所忌惮警戒。但此刻也不由同情他。

    再看时,资料已经翻过了一页。

    季鹭只好一目十行,捡重点看。

    其实,冯奥一直以来还依赖着埃菲特这种禁用的药物来维持生命。他的机体早就在成为奴隶之后的第一年里开始走向了终结。

    百年之后的今日,他已经有了瘾症。但是,埃菲特的需量逐日增大却始终控制不了他逐渐要*死去的身体。

    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他的意识。

    他一直以另一个人的名义寻找宇宙中与他基因融合相似度最高的人。

    只是百年来一无所获。

    资料结尾处,还有几个颜色不一的字鲜明又立体,夺人眼球。

    ”据调查显示,而后冯奥寻找到了他的同胞哥哥,撒微帝国曾经的王储——西缪冯尤撒尔。”

    ……

    西缪从悬浮车上下来,走到登陆太空堡垒的舱道上。

    他的神情,疲惫又落寞。很快,他又将自己全副武装地伪装起来。

    于他而言,不管如何,冯奥都是他的弟弟。血浓于水无法磨灭的亲缘。是这个宇宙中唯一的亲人。

    他信冯奥,因为他认为这是血缘至亲与生俱来的无理由的信任。宇宙中一人本就孤寂,他也渴望能够回到从前,在撒微还未被索铎里侵略时。

    那时,他们兄弟间感情相当好。

    父亲母亲并不常常陪伴他们。

    早几年的时候,薇拉也在外星球求学。偌大的撒微皇宫,只有海因茨和他。

    或许是自从撒微帝国灭亡之后,他就很少有过什么感情上的触动了——季鹭是意外,简直就像是他这样死寂的生命中无法抗拒的光与热。

    原本在这宇宙中,高等文明的种族中,就没有人信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但凡是曾经回忆中的一点点的好,他都想在自己逐渐强大了的今日,给予所能给予的一切。

    季鹭突然就有些明白的。

    他重情义。

    在这宇宙中,这样的人最吃亏,也最叫人瞧不起。

    弱肉强食的宇宙森林法则可能并没有像表面上的那般适用于他。

    他真的没有他所表现的,那样不近人情、残忍血腥。

    面对冯奥即将为他设下的圈套陷阱。他都那样义无反顾。

    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向太空堡垒的舱道,季鹭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慢慢地抽动了一下。

    进入太空堡垒,海因茨就微笑着迎了上来。

    他说的话,冠冕堂皇。季鹭都听不下去。这样的人,还是西缪回忆中,当年的弟弟海因茨吗?

    季鹭正想着,西缪就朝右边转着走去。季鹭紧随其后。

    景象又改变了。

    海因茨不见了。而西缪站在舰桥上指挥着前方的战役。

    巨大的全息影像立体逼真地呈现着对方的各项数据,以及附近星域内的各种资料。

    负责传送简报的军士始终绷紧着神经,一字不落地重复前方的战况。

    西缪通过简报以及数据来进行下一步的指挥作战。

    这是拜洛之战的时候。

    现场紧张而迫人。置身其中,竟令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再深深地吐气。

    直到全息屏幕上的各项流动的数据分析转切为另一幅不同的画面时。西缪才停下所有动作,目光锐利地看向正前方的全息画面。

    那里正是此次洛津帝国的指挥官。

    两方指挥官脱帽、点头致礼。

    洛津帝国指挥官开门见山道,”此次战役是我们败了。”话虽这么说,但洛津帝国指挥官眉宇之间仍存着傲气与轻蔑。

    ”战争后续的协议以及赔偿,皆在三日后的拜旦那与洛津母星相交的那片星域进行签约仪式。”

    话落,全息屏幕就是一黑。仿佛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似的。

    指挥区的军士们静了一秒后开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只有西缪孑然一人,从舰桥上走了下来。好像他们的喜悦与他无关,完全不能感染到他。

    仿佛这样巨大的胜利不属于他似的。

    ”哥。”海因茨/冯奥的声音好像是从深远处传来的。

    西缪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海因茨正在正前方处等候着他。

    海因茨也向他亲爱的哥哥走近。

    ”哥哥,谢谢你……”他嘴边的笑意克制不住地越来越大。

    西缪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海因茨错愕不明地停下了脚步。

    ”海因茨,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特别是,我和你独处的时候。你什么都和我说,”他抬眼直视海因茨,面无表情地问出声,”对吗?”

    没有人会比海因茨更清楚。

    他亲爱的哥哥有多聪明。

    即使,儿时的他常常被大人所喜爱。

    但是,西缪生而来强大的基因已让他在无形中明白了一件事。

    他无法超越西缪。

    可是他能获得比他更多的关注的目光和爱。

    看来,西缪还是留了一手的。

    海因茨也不再装着维持那伪善的模样。他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反正,西缪,他亲爱的哥哥早已是瓮中之鳖。

    海因茨笑了笑,他歪了歪脑袋,又做出了一副举手投降的模样。

    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没办法,西缪,你的基因最适合我。我们之间的基因相容性是最高的。”

    ”西缪,你可别忘了,你是欠我一条命的。”他的嘴边噙着冷笑。

    ”薇拉选择了救你而不是救我。就是因为当初,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海因茨大步跨至西缪身前,每一个步伐掷地响亮又迅疾,怒气冲冲。他将袖子往上一捋,明白的舱道灯光下,把海因茨手臂上的情况照得清晰无比。

    季鹭甚至都不忍再看下去。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臂,早已变得苍白而布满血丝,甚至已有好几块皮肤下的血肉消失不见了,皮肤上竟能看见白骨的形容。

    他手腕处的皮肤已经完全腐烂。只有模糊的血肉与白骨裸/露在外。

    ”你看看,我简直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海因茨讥诮嘲讽的声音萦绕在耳。

    西缪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是让人感到有种深深的悲哀与痛苦潜藏在里面。

    ”海因茨,我可以把命给你。但是,我拒绝以你的意识来支配我的身体。”

    海因茨边发出轻轻的、讽刺的啧叹声,边摇头,”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些雇佣兵?”

    ”说来也真是可悲。西缪。你的那些个手下,一听我说要对付你,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扳倒你,自己称王。”

    ”海因茨。我以为,你还有心。”西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原来他*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早已死亡腐烂的心脏。

    看来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避免。

    尽管他并不愿意这样做。

    海因茨啐了一口。他头顶的灯光散漫地照着他的面孔,显得他的面部轮廓阴阴暗暗的,有种病态夸张的恐怖。

    他脸上交织着的仇恨与杀意也一并表现出来了。

    即便是服用了那么长时间的埃菲特。海因茨还是很遗憾又嫉妒,他的力量仍然无法与西缪比拟。

    不过,他从来都不需要用力量去征服一个人。令西缪的意识与人格感到绝望,他才是赢了。

    他完全不需要西缪真正的死亡。他只需要,他灵魂的消亡。

    渐渐地,他忽地很轻松笑了笑。

    ”西缪,你还没有看到吗?你不相信的事情,正在慢慢地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