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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当高高在上的神仙很好做,”络晷牵着络栖往外走,嘴里跟他孩儿说着络栖并不懂的话:“等你大了,等你见不到我,看到你娘念我,这就是你的苦,你飞多高,活多久,都是摆脱不了的,你活得越长,承受的日子就更长,这就是神仙。”
比凡人强,比凡人更能承受。
流风跟在他们身边,听着话,神情怔怔。
“那他当神仙,也没那么好。”流风看着被他父牵着,蹦蹦跳跳走着的胖娃娃。
络晷微微一笑,侧脸看向他,问他:“你呢?”
“我?”流风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神仙。”
“你以后会是了,会活很长。”络晷淡淡道。
武络族现在被人供奉的神主是个让身边人生不了置喙之心的人,流风心想,如若我是神仙了,我会如何?
片刻,他问:“当神仙了,会知道很多事吧?”
“嗯,你就当是。”
“我想回去找到我父母,问问他们为何不要我。”流风淡淡道:“我知道是我身有大疾才不要我,但我还是想问问。”
也许,会有别的说法。
“问完后呢?”络晷看了眼把头上的蝎子摘下来,放到眼前的太阳下闪着光,此时正对着蝎子咯咯笑的儿子一眼。
“问完啊?”流风想了一下,“回三清观。”
“三清观有你师傅,师祖。”
“是,有师傅,师祖,还有同门。”
“他们要是不在了后呢?”
流风呆了一下,愣在原地,过了一会,他看着络晷的背影缓缓道:“我还有徒子徒孙。”
“徒子徒孙,也有走的一天。”他前面的络晷依旧淡然。
也有走的一天?
过了好长的一会,流风看着络晷消失的门,轻声道:“原来我当神仙,也不是那么好的事。”
他会一直不断地失去,最后他有的,还是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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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栖见到逍遥王就大笑,把蝎子递到他面前。
“你看。”络晷教他。
“你看……”络栖学着,把蝎子又变大点,翻过来给逍遥王看。
反过来的大蝎子因变大,腿也变大了,条条腿都如黑色的利剑一样泛着凶恶的光。
逍遥王脸色一变。
络栖却指着黑蝎最近变成了像水一样会流动的血红色的眼睛:“蝎蝎,亮亮。”
黑暗的小眼珠此时转了转,转到了逍遥王的脸上。
逍遥王刹那觉得全身被烧着火的泥沼包住了一样难受,那种被烧热的黏稠包裹住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喘不过气。
很快,黑蝎移开了眼,转到了浑然无事,正在扯他腿的络栖身上。
“蝎蝎,亮。”对于黑蝎最近的变化,络栖很是喜爱得不行,跟它玩的时候都多了,都不太注意手上的金蛇。
“这是小儿的道友,最近修为长进,小儿颇为高兴……”络晷朝悄然提上气来的逍遥王道:“请王爷莫要见怪。”
逍遥王干笑了一声,假笑虚应道:“哪会。”
不过,他确实被吓住了就是。
“父……”逍遥王着实是被吓住了,并不高兴,络栖炫耀没得到反应,有些委屈地看向他的阿父。
络晷抱起了他,跟他道:“逍遥王大了,不会跟你玩。”
也就不能做朋友,道友了。
络栖听不懂他的话,却能意会他话语间的意思,他好奇地朝那个并不喜欢他,他却喜欢的逍遥王看去。
逍遥王无话可说。
他最大的孩子,已是七岁孩童了。
流风这时跟了上来,听到这话,轻咳了一声,但还是摸了摸络栖递给他的黑蝎。
“蝎蝎。”他喜欢,络栖就又高兴了。
流风朝他微微一笑,络栖性情着实有些随母,又往他的小百宝袋里往外掏他阿娘刚刚给他备的吃食,掏了一个大桃子给流风。
桃子饱满,脸红红的,跟络栖脸上的两个红嘟嘟一样。
流风接过,朝小友道:“多谢。”
说着就往他刚要来不久的兽袋中塞,也是明白了他师傅跟人要东西为何从来脸不红,心不跳。
他跟他师傅,算来还是很有师徒缘分的。
络晷无奈,看向小儿,络栖一见,把小胖脸埋在他阿父肩上咯咯笑了起来,他是最懂他阿父不会责怪他的,他阿娘才是那个说打他,就打他的坏人。
络晷无奈,逍遥王更是无奈,他就是懂得跟这小孩玩能有好处,但他堂堂一国的王爷,也做不出这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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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逍遥王府的管家来了客院传话,说络晷跟王爷所说之事,皇上准了,明日上午就见他们,让络晷做好明早去皇宫的准备。
管家还带来了一些宫里“送”过来的礼物,还有一份是专给络栖的。
管家传完话就退下去了,络晷问随即进门来的夕峭:“明日你可去?”
夕峭点头,道:“去。”
他坐下后,并对流风道:“你也去。”
说着他又跟络晷道:“此地气数也不长了。”
“你说的是坤国罢?”络晷靠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地上盘坐着,手中耍着宝剑的络栖道。
“是,我出去转了转,中位龙气却还在,此事颇有点蹊跷,”夕峭看向络晷,“你看出什么来了?”
“坤国建国立都那年,原大鲜王都三三万人,然则,末了,大鲜族所剩之人,不到十万。”
“成王败寇。”夕峭颔首。
“嗯。”络晷也颔首,“现今坤都,正好三三万人。”
人间百年,于夕峭也只是一些山中岁月,他原也入过世间,历朝历代也看过一些,络晷一言,他也就听出来了。
历朝历代,就是形不似,但都是由人建起来的,有人这个根源在,万变不离其宗,世事不过都是来往轮回。
“我听有人说过,宫中也是子息淡薄,”流风突然开口道,“前两年他潜龙上天,我师祖说我坤朝气运已至……”
“这气运已至,是……”流风悟性非凡,突然明了了他师祖当时说罢长叹了口气的原因,他看着比络公子更会敞开了说话的夕峭:“我朝的气数吗?”
“嗯,”夕峭应了一声,“这逍遥王也是天资非凡,但从小多劫,又身藏暗毒多年,他子息也淡薄,命中注定无子也无女。”
他看向络晷,有点明白了络晷为何住在逍遥王府的原因。
要牢牢握住一个人,利益是不够的,可能拿住他的短处更易些。
他明了过来,也没打算跟络晷含糊,朝他摇头,“如果你是想把逍遥王握在手中,此法不妥,还不如凤姑所言。”
武络这又是在逆天。
“你想多了,只是让他多有几个儿女罢了,”络晷淡笑了下,“又不是让此朝千秋万代,这事别说是由我,就是天道有形,也无法罢?”
“也是逆天。”杀人债由命偿,哪朝哪代的皇帝一族都逃不过此劫,他们站在尸骨之上泡在鲜血中而起,又一人享尽万人荣华,多得的,得由他们的子孙后代来偿。
武络这是在跟天争。
“且说罢,”络晷又笑了笑,“万事没定乾坤之前,都能再论。”
夕峭知道说不过他,摇摇头,没说话了,打算回头去找凤姑。
他此一行出来,给自己占卜,险大于凶,不过,不是没有转机的。
好在,武络虽狂,尚有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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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皇宫见皇帝,因那是乾坤帝住过的地方,顾族由他而生,顾山每家的家中都供奉着他的牌面,顾凤从小祭拜乾坤帝的画像长大,哪怕如今顾山经他的子孙后代半亡,顾凤对乾坤帝的敬仰之心从未亡过。
也如是,她敬仰着乾坤帝,也知道自己对太皇太帝是有亏欠的——她身为顾山族长,最终选择了她的族人,而轻诺了顾山一族对太皇太帝的承诺。
顾山一族为乾坤帝所生,若为他的后世子孙而死,于道义情理上来说,也不为过。
她也没帮太皇太帝护好天宫。
愧疚无用,事情她早已做下了,也不后悔,但这就是她的愧疚。
人哪是道理能讲得明的。
顾凤一夜未眠,早早起来,准备着祭拜乾坤的供品。
她去了厨房烧鸡,烧鱼,用的都是由银袋所出之物。
络栖醒过来找娘,络晷抱了他过去。
“呀呀。”络栖一闻到娘亲的气息,揉眼睛的手就停了,张着手就往她伸。
顾凤没理会他,看着蒸鱼的竹罩不语。
“呀呀……”络栖从他阿父怀里挣扎着落地,跑向了他阿娘。
人到脚边,顾凤把他捞起,让他坐到她手臂上。
“呀呀。”络栖声音小了,靠在母亲的肩上,砸巴了下嘴。
“要学会叫阿娘了,你要教他。”络晷走到她身后,道。
八斤怎么叫她都好,顾凤是不在意的,但络晷一说,她就点头:“好,我听你的。”
“要是不想,那就不去。”络晷给她弄了弄她耳鬓的发。
“没有不想。”顾凤摇摇头。
此时,皇宫中,宸帝已起。
今日是文武百官都休沐之日,宸帝一般这日都会多歇一个时辰,这日早早还是早起了。
他刚起身着衣,昨日未回府的孙宾也被请过来,他请过安,君臣两人一上一下坐着喝茶,说起了话。
“那顾山族的女子,”孙宾说到这话,沉吟了一下,往桌上放下了杯子,抬头朝宸帝看去,道:“以老臣与她见的两面看,怕是压不住。”
孙宾就此事想了一夜,她是顾山一族的族长,好在她是顾山族族,但坏也坏在此,她不是坤国人,而就此前的面来看,她也没当自己是坤国人,他们无法用国家大义,用坤国的道德廉耻来制她,她怕是不会当回事,再则,尚且能不能懂还得另当别论。
“启禀皇上,”这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传话声,“瑶妃来了,她说,她知道那宫外之人的父亲所在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