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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十二月,赵彦清依旧没有要回京的消息。
怜雁的生辰在十六,因为赵彦清说过他会尽量赶在她生辰前回来,所以怜雁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虽然赵彦清说的是尽量,但怜雁却是对他有道不明原因的信任,就觉得他定会在十六前回来。
只不过赵彦清不在的日子怜雁觉得过得异常慢,好似已有许久未见了,明明至今两人分别才一个月而已。
除了难熬的分别之外,怜雁还碰上了一件糟心事——也不知从哪天开始,依玲和兰香每天早晚都会来她这一趟,像是摆起了晨昏定省这样的架势来。
且不说怜雁现在仅仅使着主母的权而与主母差了一大截的身份,即便她真的是主母,也不情愿每天要看到两个通房两回的。
如今赵彦清不在,若是赵彦清回来了,让依玲和兰香在每天他眼前晃悠,怜雁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所以,怜雁是不想依玲和兰香两人来晨昏定省的,尽管这样做把怜雁的地位无形间又提了一个层次。
这回依玲和兰香又一大早就来请安了。
怜雁还在梳洗,菡梅进来禀报。
怜雁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她们俩来了总不能把回绝,本就是很给她面子的一件事,要是回绝了真的要叫人置喙。
杜若动作快了些,将怜雁的头发盘好,又在发间插了支珠簪。
梳洗好后,怜雁去外间。
依玲和兰香见她出来,都站起来福了福身,给她行了礼。
怜雁笑道:“都坐吧,让你们久等了。”
依玲立刻笑道:“是我们来得太早了。”眼尖地看到怜雁发上的珠簪,又道:“姑娘发上插的簪子可真漂亮,那嵌的是南珠还是东珠?这个似是比南珠大些,可要说是东珠,我可从没见过这么润泽的!”
怜雁以前听惯了溢美之词,对依玲这样的话倒也不感冒,只笑笑道:“我也不太清楚。”
兰香微微笑着,轻轻道:“侯爷赏给姑娘的东西自然是宝贝,你从未见过多正常。”
怜雁可没提这珠簪是侯爷赏的,兰香这么说来,倒感觉透了股酸味。
依玲闻言,似是毫不在意般笑道:“是是,是我眼界小了!”
之后基本都是依玲在说话,兰香偶尔附和几句,怜雁则坐在上座,微微笑着听着,时而啜口茶,并不多话,脑中则在盘算着时辰,想着什么时候借口去二夫人处让她们退下。
依玲正在说她正在做冬衣,拿了匹新料来做,准备过年穿。
兰香就适时道:“我最近倒是在纳鞋垫,闲着没事儿,就找点活做。”
依玲笑道:“你的鞋垫做得是真的好,要是太闲,就给我也做几双呗,姑娘,您不知道,兰香做的鞋垫,穿着可软了,真的舒服,要不,让她给您也做几双?”
怜雁婉拒道:“太麻烦兰香了,何况针线房刚给我送来了不少衣物之类,鞋垫也不少。”
兰香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我闲着也是闲着,姑娘就当派点活给我吧。”
依玲也道:“您就让她做吧,这鞋垫也不嫌多几双。”
两人都这么说了,怜雁也就没再拒绝,语气淡淡的,“那就烦劳你了,做个一两双就足够。”
兰香似是很欢喜,应了下来。
怜雁想着若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应付她们,她还不得膈应死?想了想,把这几天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活计,不用早晚到我这来请安了。说起来你们还算我的姐姐,我真当不起。”
依玲和兰香皆是一愣,但很快依玲就反应过来,慌忙道:“姑娘您这是什么话?您管着侯爷的内宅,这怎么会当不起呢?我们来请安是应该的,不来请安才会叫别人说我们怠慢呢!”
依玲这张巧嘴,怜雁还真未必说得过她,于是退了一步,道:“那就每月初和十五来吧,来请个早安就可以了。”
依玲和兰香对视一眼,依玲道:“行,听姑娘的。”
从怜雁处出来后,兰香轻轻道:“姑娘不愿意我们去请安呢。”
依玲无所谓地笑笑,“我早先就看出来了,待我们都淡淡的,算了,我们还不是更爽快?”
兰香并不这样觉得,她道:“我早说了,侯爷一搬过来,我们就该去请安的,侯爷重规矩,定然喜欢我们晨昏定省。”到头来还是因为这样能更有机会见到赵彦清罢了。
依玲摇摇头,“这样更不好,好像我们有多性急,凑着空子往侯爷身边靠。万一让姑娘看出点什么来,一旦压制我们,那我们可真没活路了。现在侯爷不在,我们去请安,才让姑娘觉得我们是真的要敬重她,而不是冲着侯爷。”
“可她还是不要我们去呢!”
依玲耸耸肩,“听她的吧,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这么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就好,争个宠多累。只要我们不拂逆她,她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末了又轻声道:“可别像沈妈妈那样就行。”
兰香像是把话听进去了,没再反驳。只是过了好一会儿,用极轻的声音嘀咕了声:“还有新夫人呢。”
*
到了怜雁生辰那日,赵彦清还没有消息。
怜雁如往常般醒来,杜若进来便笑道:“姑娘,生辰快乐!”
因为是散生,怜雁并没打算庆贺。厨房送了碗长寿面过来,怜雁吃了它,就当是过个生辰了。
之后怜雁依旧去二夫人处。到了年底,二夫人那里庶务极多,怜雁也尽她所能帮着她。
二夫人递给她一个楠木匣子,“这是你的生辰礼。”
怜雁惊了惊,没想到二夫人还会给她备生辰礼,福了福身,道:“多谢二夫人。”
“客气什么,”二夫人微笑道,“一点小礼而已,你的生辰,可不能忘。”
怜雁抿嘴一笑,虽说是一点小礼,但看这颇为贵重的匣子,便能猜到里头的东西也不会仅仅是“小礼”了。
等回到正院,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支祖母绿五福如意簪,颇为精致。
怜雁让菡梅收起来,现在菡梅专门管着怜雁的私库。
用完午膳,赵彦清还没有回来。
怜雁有些担心他赶不回来,可要说真的赶不回来,赵彦清肯定会先给她个信的,可她又什么消息都没收到,故而她还是留着希望等着。
怜雁午歇了一会儿,许是心里有事,睡得不熟,不过两刻就醒过来了,一醒来,就对上杜若笑盈盈的脸。
见她醒来,杜若就道:“姑娘可算醒了,侯爷回来了!”
怜雁一惊,猛地坐了起来,“真的?什么时候?”
“一刻前吧,见姑娘睡着,怕吵着您,就去了隔间更衣。”
怜雁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杜若连忙拦住她,“姑娘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侯爷去宫里复命去了!”
怜雁动作一滞,失望之色难掩,“已经进宫了?”
“对,更衣之后就进宫了,不过侯爷说了,不会太久的,天黑前能回来。”杜若道,“姑娘再歇会儿吧,也不急这一刻的。”
怜雁听出她的揶揄味道,脸色微红,又躺回了床上。
许是因为知晓赵彦清已回,放了心,这回怜雁就睡熟过去了。
再醒时,是被脖子上的凉意惊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了赵彦清。
屋内已掌了灯,照在赵彦清脸上,平添了几分暖意。
见她已醒,赵彦清便没再轻手轻脚,脱下靴子上了床,隔着被子抱着她,将脸埋进她耳侧的青丝里。
一时间一室静谧。
怜雁摸着脖子上多出的一块玉,问道:“生辰礼吗?”
“嗯,”赵彦清低低应了声,“喜欢么?”
怜雁嘟嘟嘴,带了一丝娇嗔,“我都没看到你就给带上了。”
赵彦清低低地笑,“那就再拿下来仔细看看。”
“你拿下来。”
赵彦清真的就给她再解下来了。
怜雁也不客气,接过来就煞有其事地细细研究起来。
是一颗润泽的羊脂玉,一看就是极佳的材质,且雕刻也极精致,一面刻了一幅鹤鹿同春的图,另一面,怜雁翻过来,看到了八个小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一时间,怜雁有些动容,嘴上却道:“死生契阔,我总觉得这话不吉利,好好的去说什么死什么分别干什么?”
“我觉得挺好,”赵彦清难得地驳了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们所谋之事本就没个定论,如此约定,正当合适。”说着,握紧她置于身侧的手。
感受着赵彦清手掌的纹路,怜雁轻声却又不乏坚定地道:“好。”
至此,执子之手,偕老无求。
只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