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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包括里间的周沁在内,大家都糊涂了。
那几十斤栗子,灵若足足剥了半个月,一双芊芊玉手满是刀痕,指甲也磨秃了。在她的刻意宣扬下,整个王府都知道这件事。
可见怀恨在心的不是胭脂,而是灵若自己。若非确有其事,一个二等丫头哪有胆子污蔑主子?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灵若的错,怎的简莹不念胭脂举报有功,反倒问起罪来了?
因实在不解,便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晓笳。
晓笳也不抬眼,木着一张小脸答道:“她错有四点:
第一,不守本分。二少夫人指派她去伺候灵姨娘,不是去听墙角的。主子做错了事,不想着提醒或者规劝,反倒跑来告状,多正当的理由,也逃脱不了‘僭越’二字。
第二,卖主求荣。为了得到赏识和重用,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灵姨娘。连自己贴身伺候的主子都能出卖,怎知有朝一日,她不会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出卖二少夫人?
第三,自作聪明。身为主母,二少夫人若是连自己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要靠下头的人告密才能获悉一二,岂不是太无能了?
二少夫人不管,并不代表不知情。也许是觉得无关紧要,懒得管;也许是静观其变,想给某人一个机会,让她自我改正;还也许是将计就计,放长线钓大鱼。
怎知她告密是为了二少夫人好,而不是想坏二少夫人的事?
第四,带歪家风。如果靠告密就能得到重用,那么人人都不必用心做事了,只管盯着别人抓错拿短。你咬我我咬你,见面都红着眼睛跟见了仇人一样。
谁想在这样的家里过日子?”
这段话被晓笳用平直呆憨的语调说出来,格外有分量。
周沁等人心中震动,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灵若却因那第三条心潮起伏,怀疑简莹早就知道自己扎小人儿诅咒她了,听之任之,不过是等着抓更大的错处。越想越惊慌。脸色便抑制不住地白了。
胭脂意识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心知自己定然没什么好下场,吓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雪琴则盯着晓笳。不甘地握拳,她虽然也想到了卖主求荣这一条,另外三条却是没想到,竟然又输给了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就听简莹淡淡地道:“胭脂,你的卖身契不在我这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不爱打人板子。
但是一颗老鼠屎,往往坏了一锅汤,我这儿是不能留你了。如今你就收拾收拾。去菁莪院找张妈,请她处置了你吧。”
胭脂好似这会儿才醒过神儿来一般,急急磕头道:“二少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顶着一个“卖主求荣”的名儿,她能去哪儿?去哪儿恐怕都讨不了好,都会被人当叛徒一样防着。
“拉下去。”简莹不耐烦听她哭求,直接下了令。
雪琴立刻喊来两个婆子,将胭脂堵着嘴拉了出去。
简莹看了灵若一眼,“你也起来吧。”
灵若见简莹没有要处置她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愤然地道:“那丫头当真可恶,若不是二少夫人明察秋毫,婢妾就给她……”
“适可而止吧。”简莹冷声打断她。
灵若表情僵住,眼波晃个不停,“二少夫人……”
“我处置了胭脂,并不代表你没做过。”简莹不客气地道,“我罚你剥栗子,原是想让你醒醒脑,把那颗浮起来的心沉下去,脚踏实地地过日子。
你却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又是装病又是卖委屈,到处张扬。你不就是想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我这正室苛待了你这妾室吗?
结果呢?你如愿了吗?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灵若试图争辩,“二少夫人,我……”
“你不用解释。”简莹不想听她说话,目光扫向君萍和妙织,“同为女人,我不想难为你们,所以有个什么事儿我都想着你们。
你们说我虚情假意也好,说我沽名钓誉也好,我都不在乎。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在外人眼中,我们都是一体的。贬低了我这正室,你们这妾室就能被人高看一眼了?”
雪琴在心里为简莹叫了一声好,心说可不是吗?
灵姨娘明明可以借着剥栗子好好表现一番,让人觉得二房这边上慈下孝,一团和气。可她非要把自己弄得凄凄惨惨的,宣扬自己受了苛待,诋毁二少夫人的名声。
结果适得其反,让下人们以为她不受待见,各个明哲保身,疏远于她。
刚才也是,二少夫人已经打算把这一页翻过去了,她还要得便宜卖乖,欲盖弥彰地捅破那层窗户纸。
姨娘们的体面都是二少夫人给的,有二少夫人捧着,她们才能得到下人的尊重。没有二少夫人捧着,她们算个什么?
灵姨娘连这一点儿都想不明白,当真蠢透了!
简莹见君萍和妙织都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灵若却红着眼圈咬着嘴唇,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对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她也懒得多费口舌。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都回去吧,晚上不用过来伺候用饭了。”
待三人告退离开,周沁走里间走了出来,在简莹旁边坐下,也不说话,只管盯着她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处置太过轻描淡写了?”简莹笑着问道。
“有点儿。”周沁实话实说,“我瞧着那个灵姨娘根本没听进二嫂的话,只怕日后还会犯错。”
简莹笑了一笑,“那你觉得怎么办才好?打她一顿,禁足,罚抄佛经?
这么做,她或许会因为忌惮我,老实一阵子。也只是表面上老实,心里则记恨着我,躲在暗中窥伺,一有机会就跳出来狠狠地咬我一口。
把明面上的敌人逼到暗中,是最最不明智的做法。
况且她如今还算不上敌人,我还想给她留着些体面。
她若是聪明人,能认识到错误加以改正,自然皆大欢喜;她若蠢得不可救药,就会因为我没有把她怎样,继续招摇地蹦跶。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的敌人,有什么好怕的?”
周沁面露恍然之色,“有道理。”
简莹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便转了话题,“听说方小姐邀你参加梅园诗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