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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音,让厅里跪着的三个人同时精神一振。
“二师哥!”何连之几欲喜极而泣。
冯渊和慕耀由门外跨入,几日奔波,一路风尘,二人脸上均显出疲惫之色,却依旧风姿卓越。
“好好的,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看着屋里的情景,冯渊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三人依言起身,那头杜娉婷却不依了,生怕冯渊不知,尖声叫道:“表哥,九儿趁你不在勾引我哥哥呢!”
冯渊闻言大怒,凛声道:“闭嘴!”
要说平时,冯渊虽对杜娉婷形容冷淡,却也从未像今日这番当众厉斥过她。杜娉婷心中委屈,当即掉下泪来:“表哥,我说的都是实话。”
“哼,是不是实话,怕不是你说了算的!”这回,接话的却是慕耀。
杜姨妈一脸警醒:“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渊冷笑,目光在杜氏一家三口身上逡巡了一回,幽幽道:“你们且看看我们带回来的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说完,朝一旁的曹福递了个眼色。曹管家会意,忙点头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一群人进到厅内。
“全捕头?张大哥?侯大哥?”重遇故人,英莲、海棠俱是又惊又喜。
何连之笑笑:“别光顾着叙旧,你且看看他们带回来的人嘛。”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向他们身后两个老妇身上。
全捕头朝冯夫人抱拳问候,又道:“冯夫人,这是冯少爷托我们带回来的人,据说与你前次大病有关,你且看看是否认识?”
那两个老妇闻言大骇,扑通都跪在了地上,形容狼狈。
冯母一脸诧异,正要仔细辨认,那头杜聘婷母女却已失了分寸。
“这、这不可能……”杜姨妈脸色煞白,几欲昏倒,她身后的杜聘婷更是吓得浑身哆嗦,连扶下她娘都忘了,直往她哥哥身边躲。
冯母见状,已觉出几分蹊跷,再看那两人,忽愤然指道,“你不就是那晚凌华寺里我遇到的仙姑么,你怎会在此?还有你,你不是庙里的香客么,你们……”
戚氏一个激灵,当即磕头求饶道:“冯夫人饶命,冯夫人饶命,这番都是那杜氏唆使我行事的。我本许多年不做这损阴德的勾当了,是那杜氏寻了我来,百般巧言哄我,我才应的。下咒使您得病,凌华寺中假扮仙人,都是她的主意,与我无关啊!”
另一名老妇也吓得叩头不迭:“冯夫人,我更是冤枉啊。我哪里是什么香客,我原是城北普仁巷的药婆,因戚氏照顾过我几回生意,便与她有些交情。不想前一阵她突然来寻我,许我二钱银子,让我往凌华寺跑一趟,将她教我的几句话说与您听。我一时鬼迷心窍便应了。早知道会摊上官司,打死我也不会趟这个浑水啊!”
“什么?”冯母气得浑身打颤,转头怒视杜姨妈,“妹妹,你……”
杜姨妈自是无颜以对,忙拉了杜聘婷双双跪地,泣道:“姐姐,我错了。是我一时犯浑,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冯渊冷眼看她,从袖中取出扎针小人,扔在她俩跟前,徐徐道:“这个,你们还认识吧?”
那小人实在可怖,唬得二人心肝直颤,杜聘婷更是骇得尖叫出声。
此刻,冯母脸上悲痛不止一二分:“这小人?”
冯渊回道:“母亲,这小人身上写的便是你的生辰八字,上次骤病便是由此而来。杜氏一家先是用阴险巫术害母亲性命,又假装仁义求来仙药,迷惑你心,再趁庙中烧香之时,命这老妇假扮香客,骗母亲留宿夜遇仙人,认定我与杜娉婷是天定良缘,两家联姻他们好坐收渔利。”
众人闻言皆是愤然,桂嬷嬷忍不住啐道:“姨太太,你好狠的心肠!此番你带了一大家子来府里求医养病,夫人不但不计前嫌,收留你们,还对你杜家百般照顾,你怎可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冯母更是心头大恸:“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被你们这般戏耍,险些酿成大错!”
“姐姐……”
杜家三人面对这条条指摘,愈发抬不起头来。这桩诡计正是他们三人偷偷密谋的,唯独将杜仲明蒙在鼓里。
那夜在寺庙,在庙外接应戚氏的便是杜天应,那张字条也出自他手。然他到底是个爷儿们,心气儿比女人高出许多,怎听得如此教训,只向冯渊道:“冯渊,你也莫要在我们面前装大爷了!你一向自视甚高,从不将我杜家放在眼里。当初我向溪儿求亲,若不是你从中阻拦,怎会让那谢廉得了便宜?我妹妹对你一片真心,你也弃之敝屣,哼,要说我们出此下策也是你逼的!”
“杜天应,你要脸不要脸?”何连之听不下去,恨不得上前再揍几拳将他打昏,“今儿明明是你欺负九儿,偏赖成九儿勾引的你;如今做了这等错事,却又在这颠倒是非,将脏水泼到我二师哥头上。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呢,竟将圣贤教你的道理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杜天应红着脖子还想再驳,却被杜姨妈连着几个眼神拦下,她深知此刻真相大白,杜家处境危在旦夕,哪里还能得罪他们?
只见她几乎连滚带爬挪到冯母脚下,拉着她裙裾苦苦哀求:“姐姐,我们知错了。请你看在我们的姐妹情分上,绕过我们这一次罢!仲明的身体你也知道,这几天他又犯了老毛病,已经连着两日不能下床了。若你这时候赶我们出府,真真是断了他的活路……”
冯母虽慈悲,此刻也已伤透了心,含泪挣开她双手,指着地上的针扎小人道:“你当初弄这小人害我性命时可曾念及姐妹情分,在凌华寺设计骗我时可曾念及姐妹情分,害我母子嫌隙又可曾有半分念及姐妹情分,如今你险恶居心真相大白,你怎就想起姐妹情分来了?太迟了,太迟了!”
杜姨妈闻言大骇,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哀求道:“姐姐,这件事纵然我们有错,仲明可是半点不知情的,冯府总要治好他才行罢!”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亏你还有脸说,还不快收拾细软跟我家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大夫的徒儿李明毅正搀着杜仲明缓步走了进来,那杜仲明体弱,吼出刚刚那一声已是不易,瞬时咳嗽不止。
“咳咳,真是家门不幸啊!”杜仲明满脸羞愧,朝冯母和冯渊深深作揖,道,“姨太太,侄儿,是我治家无方,才让这三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事儿来,老夫简直无颜苟活啊!”
冯渊看他一眼,淡淡道:“姨父大可不必如此自责。此事您原不知情,又在病中,还是保重身体为要。”
一旁全捕头听了这话,不由摇摇头叹道:“杜先生,我们在调查途中已问清楚了,此事原与你不相干,都是你夫人与一双儿女干的荒唐事儿。只如今,他们犯下如此大错,我必是要将他们带回应天府里去的。我见您身子弱,还是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什么?你要带我们去官府?”杜家三口一听这个,简直吓破了胆。
杜姨妈忙重拽了冯母的衣服,哭得声嘶力竭,“姐姐,你当真要如此狠心么?纵然我做错了,然我们好歹姐妹一场,你真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关进大牢么?”
冯母心下酸涩,然想到这次她中了杜家诡计,险些害得母子生分,这会子也不敢冒失再替她求情,只道:“如今这府里已是渊儿管家,大小事宜都由他做主。既你们犯了错,求我也是无用,只听渊儿发落便是!”
这下,杜家人更是心惊。杜天应虽嘴上强撑着不去求冯渊,然心里早已恐慌得不行,只趴在矮塌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娘亲跪在地上苦求。
杜聘婷吓得脸色惨白,娇小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哽咽着求冯渊道:“表哥,求你,不要送我们去官府。婷儿知错了,婷儿不想吃牢饭……”
杜姨妈也早就转身爬过去伏在了冯渊脚下,磕头不迭:“侄儿开恩,好歹放我们这一回,以后我们再不敢了!”
求了一会子,见冯渊不为所动,心头大骇,想了想便蹭蹭几下又爬到英莲跟前,拉了她裙摆苦求:“九姑娘,我知你菩萨心肠,救救我们吧。侄儿平日里是最疼你的,求你帮我们跟侄儿求个情吧!”
她们如今这幅模样,英莲心下不是不可怜的。然今日这般,却也让她懂了,何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着往日种种,这会子却也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并不说话。
“侄儿,还请高抬贵手!”不想这时,一旁的杜仲明叫了一声,居然跟着跪在了冯渊跟前,愧得满脸通红,老泪纵横道,“今日门风丧尽,我也知我已没脸再求侄儿,可又不得不求。如今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若他们再入了牢门……”
他说到这里,却是牵扯了肺腑,咳嗽连连,许久方才慢慢止住。等到拿帕子一擦,那上面赫然见了血色,一行人大惊,杜娉婷哭叫了一声,却被他瞪了回去。
只见他摇了摇头,虚弱续道:“还请侄儿看在我病入膏肓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别叫我这落魄老儿孤独终老,死不瞑目!若是侄儿答应,我即刻就带他们家去,从今往后,决不许他们踏入金陵半步!”
“杜先生……”冯渊只朝地下望了一眼,眼中明明灭灭,却是看不出情绪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一些,跟大家说声抱歉。
昨天我去考科三了,两百个人我居然苦逼地抽到了两百号,早上五点半出发,在雨里等了一天,硬生生等到晚上9点半才考上试,回来时都快12点了,所以昨天没有码字。今天起来状态也不好,写了删,删了写,写到现在才写好。哎,还好没开天窗,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