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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听说那姑娘醒了,面上大喜,忙道:“我这就去瞧瞧。”
冯溪因心上挂念,也跟着一道去了。
俄顷,待他们出了门,谢廉眉间却隐隐现出担忧之色,沉吟片刻却是叫人从外头传了周鹏进来,吩咐道:“四师弟带回来的这个姑娘,总叫我有些放心不下。这几日你悄悄派人在京内打听打听,近一年里都有哪些人家出海往真真国去的,再有就是官府里面来报走失人口的都留意着些,看能不能查出这姑娘底细。记住,暗中行事,莫要声张。”
一时,周鹏领命去了。
小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上却是不解:“说到底不过是个落水受惊又体弱多病的姑娘罢了,哪里值得这般费心去查?我看四师哥十分看重她,才送她进门时急得什么样子似的,若是知道咱们疑她,只怕会不高兴呢。”
“胡说什么?”冯渊白他一眼,幽幽道,“大师哥如此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四师弟是个聪明人,绝不会计较的。”
谢廉因抬头望了冯渊一眼,唇角微微扬了扬,倏尔却是叹了一口气道:“若她真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落水被救自然应是对四师弟感恩戴德,如何会这般设法隐瞒身份来历?四师弟体谅她有难言之隐,可谁又知道这难言之隐里是否藏了什么祸事阴谋?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比从前在山上,凡事多一个心眼,也为自身多留一条退路。”
话音未落,慕耀已是点头不已:“大师哥说得极是。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位姑娘言行举止确实令人琢磨不透,谨慎些总是好的。”
冯渊因道:“放心吧,四师弟虽心善,却不是糊涂的主儿。那姑娘到底来历不明,他心里必也是有分寸的。只怕大师哥不查,他自个儿也会悄悄查去的。”
谢廉笑笑:“你同我想的是一样的。既如此,便先静观其变吧。若是真查出了什么端倪,再做打算。”
几个师弟都点头应了。
约莫一盏茶工夫,徐光与冯溪、英莲姑嫂一道重回了厅里,谢廉因问那姑娘情状,冯溪因叹道:“那姑娘身子太虚,醒了片刻却连话也说不成。小李大夫才又让喝了一剂药,现已睡下了,只怕到明日醒了才有气力。”
英莲听了,嘴唇翕动了两下,似是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未说出口,只抬眼在人群里寻着自己的夫君,悄悄挪到他身后去了。
冯渊低头凝了她片刻,眸光微动,也不曾说什么,侧了侧身子,替她理了一回鬓角处几根散落的头发。
一时又听徐光向谢廉、冯溪夫妇道:“大师哥,嫂子,我这里还有一事要求你们。”
谢廉只摆手道:“你我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要说的事我大概也猜到*分,是为了那姑娘吧?”
“正是。”徐光点点头,面有忧色道,“大师哥你是知道的,我走了这些日子才回来,镖局里的事情堆成了山,各项事宜都等着我回去打理。再则,镖局里都是些爷儿们,又是粗人,实在不好放一个姑娘在里头将养,所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冯溪便嗔怪道:“我当是什么,竟是这种小事!你那儿既不便,就将她留在侯府里将养便是。那姑娘病着,只怕你那镖局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索性我这儿人多,大夫又是现成的,于那姑娘于你都是最好的!”
徐光忙笑道:“嫂嫂说得极是,我正是这个意思。”
冯溪因道:“如此,你只将那姑娘留下便是。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去,我保管替你将那姑娘照料得好好儿的。”
徐光自是感激不尽,连着谢了几番,忽眼角微垂,面上现出几分愧疚颜色来,弱弱道:“说起来,我这里倒还有一件事要求嫂嫂……”
然而不等他说完,却听冯溪不耐烦道:“有事便说。你从前是个极爽快的,怎么这次回来反倒变得如此婆妈了?”
徐光似更窘了些,红着脸道:“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那姑娘心思重,在船上待了数月也不肯透漏名姓,骨子里很有几分傲气,怕到了这里也是一样。待她醒了,还请你们且多担待些,尤其是嫂嫂,莫要……”
“莫要怎样?”冯溪闻言,不由朝他挑了挑眉毛。
徐光见状,讪讪笑了一回,小声道:“莫要强逼她开口才是。”
冯溪因望了望谢廉,抿唇笑了两声,捏着声调道:“侯爷,你可听出来没,你的好师弟是怕我欺负他心上人呢!”
最后那“心上人”三个字故意拖得又重又长,逗得众人都笑,把个徐光恼得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忙道:“我的好溪儿,好嫂子,你且饶了我吧。这些话可不许乱说的!”
冯溪见他真急了,这才罢了,只瞪着他笑道:“今儿你求我的这些事儿可记好了,日后要你还的!”
徐光见她应了,这才放了心。不时,又有青龙镖局的人过来寻他,他便辞了众人去了。
闹了这一番,府里的众人也都乏了,各自回房歇息。
彼时,英莲又去望了一回那姑娘,待回到自己房中,见冯渊正在桌前兀自喝茶,屋子里半个下人也无,心知曦儿不在房里。
“曦儿在母亲那里?”她走上前问道。
“嗯,方才我叫白芷抱着去了,此刻怕正和嵘儿一道玩呢。”冯渊抬起头看她,忽朝她伸出一只手,柔声道,“阿瑛,过来,我有话问你。”
英莲心下一颤,少不得踱了碎步过去,才到跟前就被冯渊拽了一只手臂,略使了些巧劲儿摔进怀中去了。英莲又羞又恼,水眸含嗔推拒道:“你有话问就是了。青天白日的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待会丫头们有事进来瞧见了可怎么好?”
冯渊却不听,手上的力道反而更紧了些,嘴角噙笑道:“放心吧。先前我已嘱咐过紫苏了,没我的吩咐她们不敢进来。”
英莲这才放了心,红着脸睨他:“你是特意在屋里候着我的。”
“可不是么?”冯渊挑了一下好看的眉眼,才道,“阿瑛,你今儿在厅上时欲言又止是为何?莫不是那姑娘有什么不妥?”
英莲心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冯渊的眼睛,只忍不住笑叹:“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夫君。不过我也不知那姑娘是否不妥,只是才照料她时,我却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物件。”
冯渊忙道:“何物?”
英莲垂下眼眸,幽幽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扬州时,林妹妹曾得过当今皇后好些恩赐,其中有一对赤金缠丝平安镯?”
冯渊点头道:“这事儿我自然记得,不过赏赐的那些东西我倒真真未曾留心。”
“你们这些大男人,自然对那些东西不上心的。再则那是皇后赏赐的,妹妹一直好生收着,平时也不戴在身上,你不记得也是有的。”英莲说着,却是面色一紧:“只是,徐少爷带回来的那姑娘,右手腕间似乎也有一只这样的镯子。”
冯渊眉头微皱,徐徐问道:“物有相似,可会是认错了?”
英莲道:“我心里怕的也是这个,故而刚刚在厅上才不敢贸然说出来。当初东西赏下来的时候,我曾在妹妹房里仔细看过,然到底有些年月,心中也只有六七分的底气。记得那时妹妹身边的两位嬷嬷还说,那镯子的手艺是宫里特有的,而且是难得的上品,一般人如何能有?”
说着,却是从怀里掏出一封素笺来,展开便是那镯子的花样子,只听她道:“方才我又往那姑娘屋里看了一回,将那镯子照着样子描了一个。我想着,待会便让半夏以给妹妹送花样子的由头往贾府跑一趟,悄悄与妹妹确认一回,一切便有分晓了。”
冯渊接过来看了一回,点头道:“如此最是稳妥。不过若真是如你所想,那姑娘的来头可当真不小呢!”
“可不是么?”英莲苦笑道,沮丧道,“在金陵时我曾答应邱夫人,要在神京替你四师弟物色个好姑娘呢。不想他这回竟从海上带回个美人来,我才想着省了一桩心事,谁成想竟又是一个了不得的主儿?”
冯渊被她这副懊恼模样逗乐,只垂下头来与她额头相抵,轻笑道:“这才哪儿跟哪儿,你就头疼了?可别忘啦,我后头还有三个师弟呢,他们的终身大事可都指望你这个嫂嫂呢。日后啊,有你操心的!”
“你这个做师哥的倒是推得干净!”英莲闻言,狠瞪了他一眼,赌气推他道,“快放手吧,我好差人找林妹妹去。这事儿不弄清楚,我心里总堵得慌。”
这回冯渊倒是依了她,却是伸手在她鼻尖轻轻拧了一下,嘴里不忘安慰:“好夫人,如今还未有定论呢,你愁什么?即便那姑娘是王孙贵戚又如何,你认识的王孙贵戚还少么?”
可不是么?如今他们住在镇西侯府上,算起来恐怕连她自个儿都是半个王孙贵戚了。
如此想着,只见英莲撇撇嘴,极其幽怨地望了冯渊一眼,最后硬生生憋出两个字来:“托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