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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渡并不知道平渡关内骤起的变故,整颗心只想着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只稍稍犹豫了一瞬,脚下便开始晃动起来,屋外不断响起巨大的轰隆声,萧渡明白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只得扯住阿月的衣袖,道:“走!”
两人刚跑出屋子,自山顶坠落的巨石便砸上了屋顶,整间木屋被砸得轰然倒塌。萧渡却来不及庆幸,山崩还在持续,他们不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避,迟早会被不断落下得乱石砸死!
他飞快地撕下两块布条,递给阿月让她学着掩住口鼻,然后便带着她在飞溅的砂石和翻滚的巨石中左躲右避,可他毕竟不熟悉山上的地形,没跑几步就被灌木和藤蔓挂住,只得不停挥刀将那些藤条砍去才能艰难前行。
只逃了短短一段路,萧渡的身上全被汗湿,握住短刀的手上青筋爆出。阿月早被这变故惊呆,只魂不守舍地跟在萧渡身后,听着整座大山如发怒的巨人一般咆哮颤动着,她的腿有些发软,一不小心竟被灌木绊到栽倒在地上。
眼看一块巨石就要碾过她的身子,萧渡连忙发力将她拉起拽开,阿月望着那块巨石险险从自己脚边滚过,吓得面色惨白,却终于拾回些理智,抬头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有个安全的地方!”
萧渡心中一喜,连忙跟着她往山腰处跑,阿月对此处地形十分熟悉,飞快地领着他到了一个隐藏的山洞口,指着里面道:“快进去,山崩到不了这里,这里安全!”萧渡不及多想,连忙弯腰随她躲进了洞内。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从洞口落下,山体又猛烈摇晃了一阵,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崩势。萧渡不敢大意地死死守住洞口,眼看洞外彻底恢复平静,才终于松了口气,准备趁天色还未全暗立即赶下山去。
谁知这时,阿月却突然将他的腰猛地抱住,轻声道:“别走,我害怕。”少女的身躯柔软而诱人,萧渡身子一僵,回过头望见那张倾城面容上带着柔弱的风情,水汪汪的双眸中仿佛开了灼灼桃花一般勾魂夺魄。
萧渡冷哼一声,毫不留情掰开缠在他腰上的那双手,道:“又想玩什么花样,阿月……或者是该叫你崔神医?”
“阿月”听得一怔,随后脸上的柔弱和惊恐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的娇笑,她索性将自己被风吹乱的乌发散开,随手把玩着发尾,嗔然道:“真无趣,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萧渡轻哼转头,“你说自己是崔原的女奴,可你进屋时,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你一眼,明显是有些怕你。那院子里种满了花和药草,明显是常年有人居住打理,加上你身上全是多年浸染的草药味,既然那个‘崔神医’是假扮得,真正住在那里的人便只能是你。只是我没想到,传说中云重山上的神医,竟会是一位小姑娘。”
崔原眯起眼,愉快地拍着手笑道:“不错不错,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宣远侯,什么都瞒不过你。”
萧渡的脸上却隐有寒意,目光如刃她道:“你和那芜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害我?”
崔原将脸慢慢凑过去,手指悄悄勾上萧渡的衣带,眼波流转,“我帮他们不过是觉得好玩,不过现在我觉得你比他们更好玩。”她见萧渡偏过头不再看她,右手藏在背后轻轻碾碎一样东西,又贴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反正这深山之中无人打扰,如此良辰美景,你又何必赶着走,不如和我就在这里做一对露水夫妻,岂不是十分快活。”
她靠得极近,身上的香气就这么钻入萧渡鼻间,美目中竟是自信与魅惑。萧渡转过头,眼神有一丝迷蒙,然后伸手望她腰肢上探去。崔原脸上露出得意神色,但还未来得及欣喜,手腕却被他猛地钳住,痛得她惊呼出声。然后,她右手上捏着得散发催情气味的花草便被仍在地上,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过,不要和我玩什么花样,你最好乖乖随我下山,尽全力治好我的夫人。不然你和芜人私通谋害朝廷将领这笔账,我必定和你好好算算。”
崔原握住被掐得淤青的手腕,心中又妒又怨,拿眼角狠狠瞪着他。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想不到今日却在这人面前频频吃瘪,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咬着牙根道:“亏你生得仪表堂堂,竟如此不解风情,莫非你是嫌我长得不够美。”
萧渡瞥着她淡淡道:“你的确生得很美,只可惜,你不是她。”
崔原顿时怔住,她以前从未听过如此话语,也从未想到这个方才还冷硬而不假颜色的侯爷,在提起她家夫人时,脸上竟露出脉脉的柔情。她心中越发不甘,跺脚道:“你若对我什么念头都没有,刚才为什么要冒险带我出来。”
萧渡看着洞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已经十分不耐烦,“若不是要带你去治我夫人,我才懒得管你。天色不早了,赶快随我下山吧。”他回过头,语气中已经带了威压,“你若是实在不肯,我也不介意绑了你下去。”
崔原被那眼神的寒意吓得一个哆嗦,终于明白此人就如这山中石块一样又冷又硬,根本不可能由她摆布,只得叹了口气,认命地随他下山去。而此时的萧渡却不知道,平渡关中,还有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等待着他。
“什么!萧家军哗变了!”平渡关军营主账中,岳可为听了探子回报,激动地站起身来,顿时乱了方寸。
此时,营外陆续传来嘈杂声和呼喝声,点点火光骤然照亮夜空,参军邹五急匆匆掀帘而入,满脸惊恐道:“大人不好了,萧家军带人把我们团团围住,说一定要讨个说法!”
岳可为忍不住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喝道:“都是你惹的祸,今上说了不能操之过急,要等形势确定下来再动手对付萧渡。你非要说正好萧渡带了主力出城,趁他和黑骑军两败俱伤之时,给萧渡定个通敌之罪,再绑了他的夫人,威胁郑龙他们就范。你信誓旦旦保证这是一条绝佳妙计,现在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邹五捂着胸口不敢辩解,只跪着道:“是小的疏忽,本以为萧渡不在城中,他的得力爱将又被关押,萧家军必定不敢作乱。哪知道……”
“你以为,你以为……”岳可为指着他气越发不打一处来,“这下可好,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说该怎么收拾。”
邹武低着头,眸间闪过一丝凌厉,道:“现在黑骑军五万主力已被全歼,城外暂时不会有什么大患。萧家军只剩下区区几万人,依我看,咱们就召集燕州军和幽州军一起去镇压,人数上也吃不了什么亏。那些人也只敢嘴上嚷嚷而已,真得动起手了,可是谋逆朝廷的大罪。现在宣远侯生死未卜,郑龙他们又被关在牢里,谁敢真得冒险!”
岳可为垂眸思忖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夜色掩盖下,有人持兵符四处奔走,燕州军和幽州军的将领们同时接到一个密令:“宣远侯萧渡通敌叛变,萧家军哗变,立即出兵镇压,有违抗者立即斩其首级”。
另一边,萧家军众将士举着无数火把,把岳可为的大营团团围住,高呼着要求释放萧家军郑将军等一干人等,更要为这不公的对待讨个说法。
而在郡守府简陋的牢房内,元夕和萧云敬、萧卿王诗琴被关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消息。元夕却心神不宁地抱着膝而坐,在心中将整件事想了一遍,才慢慢理出了一个头绪。今日午饭后,府内突然冲进一队兵士,称宣远侯萧渡通敌叛国,要将其家眷全部扣押,送回京中审讯。然后他们不顾几人辩解,将萧云敬几人直接送到了牢房,却将元夕带到了岳可为的营帐中,届时郑龙等将领正怒气冲冲地准备杀出营帐,谁知竟看到侯爷最为疼爱的夫人落在了对方手上,他们怕自己的抵抗会伤及侯爷亲眷,只得暂时按下心中怒火,由得岳可为下令将几人擒住,一并关押进大牢,等待押送回京城。
元夕亲眼见岳可为拿出那份圣旨:称平渡关若有任何变故,所有军权全由岳可为接管。这份圣旨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赵衍虽被迫将兵权交在了萧渡手上放他出京,却仍是偷偷留了一手,吩咐岳可为在背后偷偷布局,等黑骑军大军一退就想法子收回兵权,将萧渡关在城外,最好置他与死地。
可是,他们实在太过着急,现在黑骑军还在外虎视眈眈,如果城中出了内乱,只要敌军来攻,整个平渡关便岌岌可危。岳可为为何会这么沉不住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而那个至关紧要之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元夕忍不住攥紧了衣角,在心中默念:阿渡,你一定要快些回来,等你回来,一定会有法子的!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元夕心中一动,正待起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郑龙等人冲了进来,元夕惊喜地站起身,冲到门边喊道:“小夫子!”
骆渊一边用从牢头身上找出的钥匙打开牢门,一边道:“现在没时间解释,老侯爷、二少爷、夫人,给你们安排了马车,你们即刻出城先到青州去躲一躲,郑将军他们呆会儿会带着萧家军一起撤出来,我们在青州等侯爷回来。”
原来,骆渊在前几日就发现有些不对,郡守府外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于是偷偷留了个心眼,幸好岳可为本来也没有将他这个小角色放在眼里,在动手那日只将重兵放在了郑龙等人身上,让骆渊成功借一个小兵的装扮逃脱。
骆渊见短短一日,元夕和萧云敬几人便被押进了大牢,心中明白一定生了极大的变故,谁知还未等他想出对策,萧家军又突生哗变。眼看城中局势即将无法收拾,骆渊心急如焚,但他只有孤身一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行事。
这时,他想起萧家军驻守平渡关多年,城中的百姓对其诸多感激信任,对宣远侯更是奉为守城英雄,于是他偷偷召集城中百姓组成了一支义军,利用他们对郡守府地形的熟悉,潜入牢中救下了被关着的郑龙等人,又马不停蹄地赶来解救元夕他们。
将元夕和老侯爷他们送上马车,骆渊立即转身对郑龙道:“郑将军,麻烦你们赶快赶去营帐那里,千万不能让萧家军和燕州军他们打起来,这时关内一定不能起内讧,不然只会给黑骑军可乘之机,万一平渡关不保,青州、洪州等地全部可就都危险了。”
郑龙也知道形势紧急,忙带着其余几人往军营处赶,谁知刚跑了几步,只见城中火光骤起,轰隆隆的马蹄声震碎了夜色,混乱中,有人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城破了,城破了,黑骑军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