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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日一早,京城遍传哀讯,镇东侯府老侯爷昨夜逝世。
唐麒回府,换了一身黑衣,头上的发簪换成以前常用的小叶紫檀发簪,没有着妆容,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带着虞景和唐念,去了侯府。
武将最恨不能身死疆场,而顾老将军之殇,岂止疆场那样简单。
她看到那个老人眼中的悲哀,但是,他不绝望,那是真正看破生死的人才有的眼神。
他对唐麒说,他不怨恨,只是遗憾。他知道唐麒不可能放下仇恨,可是,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要被仇恨主宰,千万不要,那样就是毁了自己,也毁了所拥有的一切。
在侯府门前下了马车,三人各撑着伞,虞景一身青白长衣,病容难掩,唐念知道事情的严重,从他阿姐眼中知道的。
唐麒黑色长袍,漂亮的桃花眼,眼中都是冷冽,眼底是淡淡的青影,三千青丝被雨水打湿,往那里一站,沉稳冷然。若是靠的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陈年老酒的香味。
她一手撑伞,往院中走去。
“麒儿丫头。”唐麒回头,看到是凌王府三代,叫她的是凌老王爷。
她行了礼,只是点了点头,不太想说话。
“走吧,父亲。”凌王说道。
唐麒走到灵堂外的台阶下,把伞扔到一边,跪了一次,随后又站起来,走到门槛前,再跪了一次。
之后,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她终于走进了灵堂,跪了第三次。
唐王府嫡女之高傲,世人皆知,她上不跪天,下不跪地,只跪过祖宗。连当今圣上在位多年,也不曾受过她一拜。
可是现在,一连三拜,这那是丧礼中的大礼,是给父亲以上的长辈的。
“以宁郡主......”顾扬惊诧道。
唐麒朗声念道,她带着内力的声音几乎传遍半个侯府,“东海军营之统领,纵横疆场二十余年,今,唐王府嫡长女唐麒,西秦军营统领,代西秦三十万将士,送顾老将军,一路好走!”
说罢,这才站起来。
今日来的,不是柔弱的唐王府女子,而是西秦三十万大军的统领。
顾扬恢复神色,“多谢以宁郡主,父亲泉下有知,定然十分开怀。”
“不客气,是当年我父亲之丧的还礼,顾老将军好风骨。”
虞景和唐念在灵堂前拜了三拜,随后才起来。
众人自然也注意到,镇东侯府的嫡长孙,不在。不过众人也是心知肚明,都没有提起,灵堂前闹事,那是嫌命长了!
“顾扬,顾老将军的灵位之上,为何刻着侯爵之位!”凌老王爷眼尖的发现这个问题,上完香之后立刻就指了出来,瞪着顾扬喝道。
“凌老王爷,”孙国公站出来,“顾府爵位乃是陛下所封,老王爷若是不满,自可以找陛下更改。”
将军府早已成了国公府,哪里来的顾老将军。
凌老王爷一时凄然,半晌不回话。
唐麒冷着脸,眸子如淬了千年寒冰,道,“孙国公好歹也是出身南境......罢了,我倒是忘了,孙国公二十年前便已经惯了京城风月,忘了将军二字意味着什么。”
“以宁郡主,你......”孙国公立刻生气。
“舅舅,”渝王楚徇齐赶紧拦着,“以宁郡主,顾老侯爷大丧,还请冷静些。”
楚徇奕也拦着唐麒,“以宁郡主,逝者已矣。”
“哼!渝王殿下少管闲事吧,连个女人都看不清,前日上错了床不打紧,不要日后站错了位置。”唐麒也懒得再说,这事儿,闹大了才好看!
“以宁郡主,此事本王也是被陷害......”
“那是你蠢!”唐麒打断他。
楚徇齐如鲠在喉,只能瞪着唐麒,不管怎么说,寿宴上的事情,都是他理亏。
“小渊,”凌王爷道,“去劝劝那丫头,今儿头一天,别让顾老走的不安生。”
凌渊点头,“麒儿,走吧,我随你去散散心。”
凌渊看的出来,唐麒绝对是有事窝在心里,这攒了一肚子火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小时候。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竟然连身死之后,也不能正名,”唐麒淡漠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一代名将,连史册留名也不能!”
“何必愤怒,或许老将军所求的并不是这些。”凌渊劝道。
唐麒不语,二人之间的气氛极为僵硬。凌渊认识顾老将军,知道他是豁达的人,并不会因这些事情在意。可是他没想道唐麒的心思,这姑娘就是想把事儿闹大,她要让世人都知道一名三朝大将死后连一个将军封号都没有,这是她的私心。
既然要把风暴卷起来,就必须搅动风云不是吗!如果这是开始,那就再也不能停下来。
“或许吧,可是我在乎。”她确实在乎,今日那三个大礼跪在那里,绝不是白来的,就连皇帝也没受过她的大礼呢!
“麒儿,你不要冲动,老将军身后之事,你要让他走的安心。”凌渊大略猜得出唐麒的意图,不过他不同意,这样的法子,实在不太好。
“安心,自家孙子下落不明,你指望他能安心!”说罢,唐麒甩袖离开。
唐念追了上去,虞景慢慢往门外走,“虞景,不要让唐麒使这种法子。”凌渊在他身后道。
“为何?”虞景撑着伞,转过身道,“为何不能,凌世子,不要说让逝者安息这种废话,你不了解唐麒,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如果一个死人能给她带来利益,别说是传些流言,将事情闹大,就算了挖坟掘墓,她也会的,她不是十二年前五岁的小姑娘了,凌世子,你不懂,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怎么会在乎这种事情,这一点,我与唐麒一样。”
他声音中似乎带着死亡的气息,凌渊不由得猜想,这人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
虞景的脸色,似乎因大雨更加苍白和难看,他步伐极慢,走的极为艰难。
“虞景,”凌渊听见唐念的喊声,“你快些。”
唐麒站在马车前,楚钰飞和廉亲王正好也出来,前几日的事情,闹得廉亲王府鸡飞狗跳,楚钰飞终于让廉亲王妃答应,不把姚婵月送进东宫。
正打算上前和唐麒说话,想知道她今日到底是何意图,难道就是单单为了全了顾老将军的名声!他根本不相信,唐麒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女人,怎么可能!
不过还没等他动作,就被接下来的事情惊了。
“虞景!”唐麒一惊。
虞景正拿出帕子捂着口鼻,可是鲜血还是溢出来。唐麒立刻过去扶着虞景,几乎是把虞景抱上了马车。自然,惊到的不止是楚钰飞,还有所有站在大门口的人。
楚钰飞和廉亲王的脸,当时就如同吃了苍蝇一样。
一个女人当着未来夫君和公爹的面,抱着一个男人上了马车,京城这地方,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流言。
马车上,“阿念,派人给我去找鬼医,他妈的他死在半路上了!今晚要是不到,老子剁了他!”唐麒大发雷霆,吼道。听的外面赶车的唐一都觉得身子后面凉嗖嗖的。
“好,阿姐。”唐念跳下马车,到外面找了一匹马就走了。
唐麒给虞景喂着药,也顾不上袖子上都是血,道,“不会有事的。”
“我还没打算去死,你放心吧。”虞景一边吐血一边笑,这场面实在让人惊吓。
“那就好,你最近什么都不要想了,我自然会处理好这些事情,若是再这样下去,你能撑得了多久呢!”唐麒扶稳他,担心马车颠簸伤了他。
“好,那我就不管了,我不会死的。”他依旧笑着。
唐麒蹙起眉,“别笑了,一笑跟鬼一样,是要吓死谁啊!”
“好。”虞景阖上眼睛,便昏睡过去。
唐一将虞景抱下马车,虞景浅色的衣服上都是血,唐麒黑色长袍看不出什么,可是手上握着帕子也染了血,吓得唐管家以为这是遇上刺客了。
唐麒将虞景安置好,这才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洗去满身血迹,坐在书房中翻书,不过因着身子不适,她也看不下去。
傍晚,京城又是流言满天飞。
不到半日,顾府中顾老将军和孙国公的争执就传遍京城,有人扼腕叹息,说一朝老将一朝身死,竟连一个将军的谥号也没有;也有人觉得封侯要比将军尊贵的多,毕竟文臣重过武将,这也是几百年的规矩。
另外,就是以宁郡主的三拜。说她尊重长辈的有,说她沽名钓誉的也有。不过引起轩然大波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以宁郡主抱着一个男人上了马车,而当时,廉亲王府父子就站在她身后。
众人似乎都可以看到楚钰飞头上那顶明晃晃的绿帽子。
随后几天,传言愈演愈烈。这是后话了。
而凌渊听虞景说完那番话,一言不发,沉默着回了凌王府。
他知道虞景说的不错,残酷可是真实,那就是现在的唐麒。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唐麒的路,其实是很难再走到一起的。
唐麒想要什么,他本来以为唐麒想护住唐王府三百年的名声,护住西秦三十万兵马。可是现在看来,他想的太简单了。
这姑娘是想结束这一切,用自己的手来结束,不惜用什么阴谋诡计或是玩弄人心的手心。
虞景是给唐麒教了不一样的东西,与他在江南所学,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总之,唐麒是被虞景,教歪了。
虞景能让自家祖父封口不言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年近而立,那就是大约三十年前出生。
凌渊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人,去查查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