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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天子脚下、王公之都。寸土寸金,也是龙蛇混杂之地。
帝京最著名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名为仕居轩,地处最负盛名的东街。
轩主称号玉玑子,仙风道骨,颇有红尘散仙的味道。
仕居轩第一眼看上去平常无奇,似乎与一般的茶轩无异。殊不知内藏乾坤。
门口一幅绢画隔断,出自名家韩越之手。画上一行蝇头小楷:明月镜中悬。
“悬”同“玄”,玄宗。
另一处名为栖凤楼,地处最繁华的西街。
老板姓金,单名一个鑫,不巧和大齐首富同名。
高阁耸立,奢华无比。
门口赤金装裱的牌匾高悬,扁上用百年朱砂题了五个大字:西风杨柳岸。
“岸”同“暗”,暗阁。
两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一个博雅,一个赚俗。
东边仕居轩风雅高致,奇石古器名家真迹样样不缺风流名士趋之若鹜;西边栖凤楼纸醉金迷,吃喝嫖赌声色犬马一应俱全达官贵人心醉魂迷。
两家仅隔一道墙日进斗金,似卯足了劲般较量。
说起来玄宗与暗阁自数百年前就是对头。追其根源:玄宗是诸葛后人所创,而暗阁的当家不巧复姓司马。
玄宗通韬略,暗阁擅权谋。
数百年间,玄暗两家从权谋较量发展到后来武学机关、医毒法门……
两家从朝野斗到了江湖,又从江湖斗回朝野。历经数十代,只要是能斗的,两家之间的较量就没停过。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这才如潮涌、英雄辈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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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姹紫嫣红三春晖①,帝京人忙。
榴花不及照眼明②,清和③杨花绕相江④。
水流叮咚,春末时节万千颜色自浓转淡。紫藤愈烈,花开正浓。大街小巷,纷纷细雨夹杂了破碎的花叶,为肃穆的宫城添上几分淡淡的柔意。
东街,一向不喜高调、去繁从简的仕居轩今日居然蓬荜大敞。门前浩浩荡荡停了几十辆马车,细细看来,每辆车舆装饰精美,就连那蒙尘的马镫上都雕刻着细致的图案,绝非一般人家的讲究。
玉机子仙风道骨,一身泼墨素袍。身后两名童子早早就候在了门口,迎接来来往往的达官贵族。
——春试第三场,地点:仕居轩。
“哎呀~稀客稀客!这不是金老板吗?怎么不待在栖凤楼跑我这小门小户来凑热闹?”玉机子满面红光连连作揖,生怕怠慢了贵客似的赶紧招呼人把金老板往里送。
金老板嘴咧得跟弥勒佛似的,丝毫不推拒:“这不是陪我家少主来的嘛!”
玉机子摸着长长的胡须道:“这朝廷也真有意思,借我们的场子考试,让你家两位少主主考……想来也是千古奇谈了!”
金老板点头,喃喃附和:“恩,这点倒是真真有趣得紧!”
开玩笑!你暗阁既然来我玄宗地盘还想安然无恙大大方方出去?
老匹夫!我八部三十二阵身后待命就你那伎俩也好意思班门弄斧?
两人会心一笑,你拍拍我、我拍拍你,怎么看都看不出平日里两家有多大的嫌隙。
——哼!放马过来!
出了城门,我和哥哥一路来到东街。玉机子一见是哥哥,亲自接待我们入了轩门。
“宗主吩咐过了,轩内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早就撤了去。”玉机子领着我们七弯八绕,最后来到了一处厢房:“知道您今日也来参加会考,特地给您留了间上房以便歇息。”
哥哥和玉机子道过谢,玉机子退出房门。
这间房不远不近,距离适中。因为在拐角处,所以清静。房间在二楼,刚好可以将考场尽收眼底,既不怕有人打扰又不会错过考试的消息——倒是一个精心挑选的好地方。
时候尚早,我随手拿了块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这一层总共有二十个房间,除开我们这一间,刚才路过的时候有两间房也是有人的。除此之外楼上对面那一间房窗门一直半开着,就是不见里面的人……这第三场考试又会有什么样的玄机?
我正在惊叹对面三楼那间房窗帘真是不一般的精致,哥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点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哥哥把点心房子鼻子底下嗅了嗅,扔到桌上:“外面的东西不要乱吃,知道么?”
我极其心疼的看着桌上才咬了一口的点心:“为什么呀?这不是师公的地方么?”味道真不错的说……
哥哥白了我一眼:“就算是自己家,今日人多,龙蛇混杂不能掉以轻心!”末了又威胁般的添上一句:“别忘了司马循也会来!”
我一想到司马循,就自然想到了六年前浑身透着不对劲的司马寮。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发起疯来更狠——司马寮就属于不会叫的那种。
我打了个寒颤,默默扭过头不再看桌上的点心。
仕居轩,两仪厅。
厅堂四面环楼,中间天井处用黑白双玉砌成的两仪阵图。
诺大厅堂,四方安设了观战席。
坐北朝南的那一边设置了高台,高台上五个席位,均设有遮阳用的华盖。司马循、司马寮两兄弟坐在靠左边的两个位置。靠右边的是太傅柳封平,以及轩辕离的爹爹祁王轩辕祁。中间的位置目前还没有人。
坐南朝北这边是考生专用的区域,横三排竖十列共有三十个席位。座次是按考生第二试名位分配的,哥哥是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我是他的书童,只能站在他身后。
“兄台……是苏兄台,对吧?”
我诧异回头:糟!怎么会是展肖!
展肖一脸错愕的盯着我,眼睛不断在我和哥哥之间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他一脸震惊,颤抖的手扯住我的袖子:“你们……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哥哥一把捂住展肖的嘴用余光瞪了我一眼,皮笑又不笑地说:“这不是展兄吗?你的位置在这里。”哥哥一把将展肖按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是我的远房表弟苏秀,最近刚到的京城……可别认错了!”
展肖纠结的看看我,又看看我哥:“……表弟?可是……”
哥哥跟我使眼色,我立刻会意接话:“对对!表弟!展肖你别认错了!”
展肖:“……”
哥哥:“……”
……捂脸。
……我是不是真的、真的……有点蠢?
“噗!”展肖突然笑出声:“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上次展兄对在下不理不睬,原来是这么回事!”
无视掉兄长喷火的目光,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气么?”
展肖不解:“为何生气?”
“我代替……”骤然感受到哥哥警告的目光“诶……上次考试……”
展肖制止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在下虽不才,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他眉眼弯弯,柔声道:“上阳府前,仗义出手让在下免于当街受辱的、以及第二试一战成名的……一直是苏君谋,不是吗?”
听完这话,我和哥哥都松了一口气。哥哥的神情放柔。
展肖看着哥哥,目光真诚:“兄台放心,在下断不会透露一个字的。”他沉思了一会儿,极其认真的说:“其实如果依照兄台原本的实力,只怕第一试不会只拿了区区末名。”
我怒!展肖你!
哥哥摸着下巴,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这倒是句实话!”
“……”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展肖,你坐我哥旁边么?”
展肖腼腆一笑,微微点头:“在下不才,侥幸第二。”
哎,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二试二甲居然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展肖。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轩辕离居然第三。
环顾下四周。轩辕离还没到,再后面的人都不认识。
不知是谁喊了声“丞相到”,原本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我爹一身官袍,在一干人等簇拥下姗姗来迟。沿途还不忘跟大家打招呼,眼睛扫到我们这边时,他堆满笑意的脸顿时一僵,原本和和善善弯弯的眼睛也突地瞪圆。
哥哥扶额,我假装看天。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果然是浑水摸鱼、装傻充愣的好——天——气!
瞧瞧,爹额头都挤出青筋了,看来忍得很辛苦!
爹爹目不斜视,沿着大厅走上高台,点头和司马兄弟示意,分别向太傅和祁王作了一揖。
后方有人窃窃私语。
“看,是丞相!苏君谋还不占尽便宜!”
“嘘……你小点声!都听见了!”
“本来就是!”
这些人!他们到底那只眼睛看到爹给我们放水了?说的跟亲眼见到似的!
很想回头瞪那两个人一眼,哥哥扯了扯我的袖子摇头。展肖轻轻瞟了后方一眼,和哥哥说了声别介意。
太傅抬臂示意,熙熙攘攘的考生陆陆续续安静坐好。
“首先给诸位道声恭喜,在座的都是从上百名考生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太傅淡淡扫过台下的考生,缓缓继续道:“性、徳、智、勇——这些都考过了。文才武略,上一试也看的很清楚了。今次这最后一试,想考一考其他的东西。这春试最后一试,你们可从台上的五位考官中任选一位,我们随机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