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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植从宫里出来,突然想起郭秀去了娘家好些天了,也该是时候接他娘儿俩回家,一边吩咐着宫里的马夫把马送到自己府上,自己打马往郭英府上去了。
离远看了一座巍峨的府邸坐落在大街上,门楼上挂着一块匾,上面黑底金字写着“武定侯府”几字,门口分两边站着四名带刀护卫,甚是排场。及到门前下马,早有门子从里面跑了出来,见是亲王姑爷来了,连忙上来把马牵着。朱植和小陈子也不用通报,抬脚就往里走,两边护卫连忙跪倒迎驾。
这还是朱植第一次到老丈人家,之间府内雕梁画栋,甚是辉煌,门廊里外,婢女下人出出进进,好是热闹。也难怪,自己这老丈人圣眷正浓,郭英妹妹是皇上的宁妃,大儿子郭镇,也就是自己的小舅子,是朱植的姐姐永嘉公主的驸马,二女儿又是朱植的王妃,可以说在明初诸多勋旧中,老朱和郭英的姻亲关系最密切,也可能因为这个,郭英逃过了大清洗的屠刀。
朱植一走入一进的院子,满院子的婢女下人全部跪倒行礼。朱植喊了一嗓子:“都免了吧。”径直朝前厅走了过去。只见几个妇人匆匆忙忙地从后面出来,跪倒在朱植面前,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道:“臣妾郭刘氏拜见辽王。”自己丈母娘啊,朱植连忙将她搀扶起来:“自家人何需多礼,岳母大人快快请起。”两人分别坐下。
郭刘氏道:“殿下这次来是看看秀儿吗?”
朱植道:“哦,今日进宫见过母妃,她惦记烚儿了,我想将秀儿和孩子接回府上,改日带他们进宫请安。”
郭刘氏道:“好啊,秀儿刚才正带烚儿在后花园玩呢,已经叫人去通报,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来。春儿,还不去看看王妃怎么还没出来。”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答应着出去。
朱植道:“不见泰山大人在府上?”
郭刘氏道:“侯爷他一早上就给颍国公请到府上喝酒去了,刚才已经差小厮前去通报,不时便可回来。”
颍国公傅友德,朱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说话着,郭秀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烚儿则由旁边的奶妈抱着。见到夫君前来,郭秀自是一脸的欢快,一进了生着火的屋里,她那娇嫩的小脸马上显得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走了这么些天,突然看到自己老婆,朱植心中掠过一种既陌生又期待的心情,连忙跨上两步捉着郭秀的小手,道:“这些天一个人带着烚儿,辛苦了。”朱植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也有点想她,这种惦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郭秀见丈夫体贴,那是打心眼里冒糖,嘴上是不停地嘘寒问暖:“夫君来啦,这些天吃得好吗,休息得好吗?”朱植只得一个劲地说好,怎么她跟前世自己老妈似的,每次电话都是这种发言内容。
郭刘氏见小两口相见,也很识趣地道:“你们好好聊着,臣妾告退了。”
郭秀把孩子抱给朱植道:“快看看烚儿,他可是想爹了。”
朱植把孩子抱到怀里,此时烚儿已经一岁多了,长得相当可爱,大大的眼睛,与朱植的眼睛非常相似。不过朱植对他怎么样也提不起兴趣,别人的老婆男人不会介意,可不是自己的儿子,那是无论怎么样也不会疼爱。朱植敷衍着逗玩了一会,就把孩子交给了奶妈。
郭秀道:“今日怎么来啦,家里不吵了吗?”
朱植笑道:“还不是想你了吗?”
郭秀脸又红了道:“少来了,给下人们听到。”可心里是满心欢快。说着话,郭秀把朱植带到自己的院子里。路上,朱植看见府上的下人们还不少。
到了屋里,朱植就问道:“侯府上人不少啊。”
郭秀道:“是啊,我们每个兄弟姐妹都有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加上几个姨娘的丫鬟小厮,大概有百十号吧。”
朱植又问:“靠泰山大人那点俸禄能养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吗?”
郭秀又道:“当然不行了,好在咱家在乡里还有两千亩好田,每年的租子还能收些。”
朱植皱着眉不作声,郭秀看出点眉目道:“怎么了?有事吗?”朱植摇摇头,想起早间,朱元璋对傅友德请田的态度。朱元璋杀功臣虽然不用找借口,可是做臣子的如果懂得韬光养晦,汤和作为惟一一个善终的公爵,退休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假装生病,才保住了一条老命。看来自己应该提醒一下老丈人,毕竟他是自己最能信任的靠山之一。
小两口正说话着,门外一个小厮道:“殿下,王妃,老爷回府了。”
朱植和郭秀从房里出来,正准备走到前面相见。远处一个雄浑的嗓门已经传了过来:“呵呵,哪阵风把殿下吹来啦。”
声到人到,一个红脸中年人从门廊拐角转出,只见他年龄在五十多岁,身材高大,天庭饱满,鼻大脸方。不用问这就是自己的泰山大人郭英,之前自己比较谨慎,不愿意和郭秀娘家人过多交往,所以双方一直很少往来,只在几次大型典礼上远远见过几面。这次算是两人头次正式会面。
郭英十八岁那年就跟随朱元璋起事,一直跟随在老朱身边充当侍卫。老朱呼其为“郭四”两人关系之亲密可见一斑。后来因军功,升为前军都督府佥事,洪武十七年论平云南功,封武定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英孝友,通书史,行师有纪律,以忠谨见亲于太祖。又以宁妃故,恩宠尤渥,诸功臣莫敢望焉。
他与耿柄文一起成为开国元勋中硕果尽存的侯爵。看来作为起家就跟随朱元璋的心腹,又一直与皇家有着密切的姻亲关系,加上一直表现忠心耿耿,所以可以幸存下来。后来又从征燕王,但没有什么建树,永乐元年薨。
郭英大踏步走上前,作势行礼,朱植一把扶住道:“泰山大人,自己家里这些虚礼就免了。”
郭英也不客气,道:“哦,殿下不如随我到书房一坐?”说着来着朱植往书房去了,郭秀见二人有事,便自行告退。
翁婿二人在书房中坐下,小厮看过茶,郭英凭退左右,道:“这几个月一直没和殿下沟通,朝中动荡真怕殿下忙中出乱。”
朱植道:“这个无妨,日前收了一人为王府记善,名叫杨荣,此人才智过人,有他帮着应对还算从容。”
郭英听着,神情颇有些失望道:“那样便好,我老啦,以后始终是你们后生的世界。”
朱植看在眼里,看来以往这郭英没少给朱植出主意,连忙道:“朝廷之事,还是泰山经验丰富,只是自从封王之后,不敢与泰山走动太多,怕担着个联系外臣的名声不太好。日后遇到难事,还需要泰山大人提点。”
郭英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日前殿下送练子宁他们,老夫就为殿下捏了把汗,谁知道此行倒为殿下迎来好名声。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朱植道:“刚才听说,泰山是往颍国公府上喝酒?”
郭英道:“是啊,和老傅是自平云南那会建立起的交情,没事也会互相邀请喝两盅。”
朱植正色道:“不知平时和颍国公席间多谈些什么?”
郭英道:“都是家长里短之事,最近老傅交出了兵权,心中有些郁闷。”
朱植便把今日进宫见到朱元璋的事说了出来,道:“以女婿之见,泰山大人日后还是少与颍国公来往的好。”
郭英听着朱植说,眉头逐渐皱起来,喃喃道:“唉,老傅怎么这么做,他也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历来爱惜民力。”
朱植道:“所以,父皇对奏折非常不满,给驳了回去。日后泰山大人自己也要小心点。听说咱家里养了百十个奴婢,在老家又有二千亩土地?”
郭英道:“是啊,怎么?”
朱植道:“泰山大人,女婿有句不该说的话。”
郭英道:“快快请讲。殿下还客气什么?”
朱植道:“父皇素来不喜欢奢侈,如果咱家里用不着这么多人,也可以遣散些,伺候的人保持一个最低的限度即可,还有土地,养的人少了,是不是就可以少蓄些,不如卖给乡里地主,也好博个朴素侯爷的名声。”
郭英能在洪武年间屹立不倒自然是聪明人,听朱植一说,马上闻到了气味,道:“怎么,皇上想动老傅?”
朱植道:“这个女婿不太吃准,只是在此事上泰山大人当小心点,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郭英缓缓地点点头道:“唉,豢养这么多人,并非老夫本意,殿下也知道,秀儿的兄弟姐妹不少,每个人都要使唤下人。看来不能掼着他们,过几天就遣散一批。殿下提醒得是啊。”
朱植道:“泰山大人目前圣眷正浓,只是得小心处仍需小心。”
郭英被自己女婿教训,非但不怒反而欢快,道:“殿下说得极是,老夫大意了。看来殿下也成熟了,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朱植连忙嘘了一指,乖乖的咙地咚,自己已经是将出镇一方的藩王,前途还要怎样无可限量了。难道前身那个朱植和自己岳父也有什么野心?郭英知道自己卤莽了,有不在说下去。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婿懂大礼,明小节,好象和以往那个只知道耍枪弄棒,走马射猎的王子变了个人似的,自己对他也越发放心。
郭英又道:“殿下你看,镇儿是驸马,什么事也不用干,可铭儿年龄也大了,不想呆在京城里混日子,殿下明年去辽东就藩看看能不能给他在王府中安插个位置。”
朱植道:“内举不避亲,却不知道泰山大人希望给个什么位置他?”
郭英道:“铭儿不喜习武,就不用他从军了,不过他自幼读过些书,识数,不如就进王府做个管帐房的也行。”
朱植一想,也是,中国自古以来,最重要的是人权和财权,这个位置上放一个自家人也能放心,道:“那让他来做个王府典宝如何,我任命八品官不需要吏部过问。只是有些委屈舅子了。”
郭英道:“这又何妨。来人啊,把二公子给叫来。”
过不多会,一个二十多岁,身材不高,长得和郭秀挺像的公子走进书房,见到朱植连忙上前跪下请安:“郭铭见过辽王殿下。”朱植连忙把他扶起来,见此人眉清目秀倒也是个机灵人。
郭英道:“辽王殿下恩典,准你入王府做个典宝,你要忠心耿耿,殚精竭虑辅佐,知道吗?”
郭铭连忙又是一揖道:“殿下恩典,铭自当报答。”
朱植道:“呵呵,这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当日,朱植在老丈人家用过饭,晚上把老婆孩子接回了家。
至于焦子龙他们,一时半会也鼓捣不出来,朱植干脆放了他们几天假。郭铭也在几天之后搬到朱植府上,管理起王府财务来。
郭英在与朱植谈完话三天之后,遣散了府中五十个下人。过得半月,又将乡下良田千亩典买,其中五百亩低价卖与佃户。帝知之,圣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