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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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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臻一时没听清,或者说没想到他会突如其来问这个“什么?”

    谢申刚才是想到酒店客房部也未必有江棠棠要的东西,正巧碰着人顺口一问,被她这一确认性地反问,当即反口“没什么。”

    林臻的助理倒是听清了,呐呐道:“谢总是要借”说着从包里掏出个小包“我这儿有。”

    谢申犹豫一瞬接过,包里头装的东西捏着触感软绵。

    他身形挺括,两条长腿往那儿一撑就气势凌然,此刻手里却捏着只玫红色小化妆包,说不出的违和。

    大概他自己也感觉到,不动声色背起手,顺便道了声谢。

    林臻垂眼“是帮刚才那位小姐借的吗?”

    谢申点头。

    等他按下最近一层打算回去,她又脱口问:“谢总,要不要我帮你送?”顿了顿“女孩儿面子薄。”

    面子薄?

    谢申想起江棠棠那时候一脸淡定在他面前装瞎,今天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扯着他衣袖非要他带她去方便的模样,实在瞧不出薄在哪里。

    倒是他,掌心收着那只包,像揣了个烫手山芋。

    最后助理先一步回部门召集人员准备会议,林臻得个时间差和谢申一起回二楼。

    助理觉得这闲事管的真不像林经理的作风。

    到了洗手间外,林臻进去前问:“怎么称呼?”

    谢申只道:“姓江。”

    第一隔间落着锁,林臻在外轻叩一下“江小姐。”

    刚才江棠棠就听到高跟鞋踩进来的声响,听到对方喊自己,呐呐回应:“啊?”

    “谢总让我给你送卫生棉。”林臻说:“我从门下面给你塞进来,方便拿吗?”

    “好,谢谢你。”

    一只莹白的手把东西递进,指甲盖规整圆滑,淡淡豆蔻色。

    江棠棠整理完毕出来,见她还在。

    手如其人,林臻五官不是艳丽型却耐看,细长眼型,唇线弧度优美,女式白衬衫一丝不苟扎进及膝湖蓝西装短裙,勾勒出姣好身段。

    仅这一眼时间,她也在微不可察打量这位江小姐。

    是柔美好看的相貌,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多余。

    她弯了弯唇点头示意,又转回头对着镜子补口红,小拇指指尖轻点唇角,自然问道:“江小姐是谢总朋友?”

    江棠棠洗着手“算是吧。”

    林臻扣上口红“走,一起出去。”

    原以为谢申找女同事来送,应该是自己先走了。一过拐角,见他竟然还在外面,抄着手来回踱步。

    后知后觉的羞赧感立马淹没江棠棠。想到自己方才在极端情况下展现的种种窘态,简直无地自容。

    一个缩身,躲了回去。

    谢申侧身睨一眼那个稍纵即逝的身影,像只被人锤了一头缩进洞里的地鼠,怂包不减当年。

    林臻发现身旁空了,正要回头,听谢申对她说:“你先去开会吧,谢了。”

    她唇线微抿,点头走开。

    与江棠棠一个拐角之隔,谢申松开手臂“还打算在里面常驻?”

    尾音落下,墙角才探出个脑袋“那个,能跟你商量个事儿么?”

    “说。”

    “把往前二十分钟的记忆删除吧,哈哈。”

    两声干笑在空气中旋一圈儿换来三个字:“做不到。”

    她不屈不挠“只要用心,一定可以做到。”

    他扭头“原来是鸡汤喝多了拉肚子。”

    “我先走了。”

    “嗯。”一道铃声进来,谢申接起手机边说边往外走,没有再理会后面那只小地鼠。

    ***

    江棠棠又跑回洗手台前冲了把脸,等热气散得差不多才照原路回去。下到一楼大堂时,前台接待小姐见到她还冲她笑,笑得人怪不好意思。

    回到店里,程陆正倚在柜台前和隔壁店老板向爷的女儿向小园聊天。

    向爷是北京人,早些年在潘家园卖古玩和仿古家具,辗转定居明市以后到中古街开店,还是老营生,只是有了像样的店面。生意算不上兴隆,够养老婆和现在在明市五中刚升高三的向小园。

    向小园见江棠棠回来,兴冲冲地“棠棠姐,陆哥刚给我看手相,说我以后会嫁入豪门呢!”

    江棠棠把包往柜台后一挂“哟,可喜可贺。顺带一提,你陆哥对豪门的定义是能吃得起人均一百块的自助餐。”

    “别听她瞎说。”程陆手肘抵着台面“再瞧你这下巴长得也好,方圆兜拢。下巴主掌晚年运势,你就等着飞黄腾达。”

    江棠棠在一旁补充“苟富贵莫相忘。几十年后要是碰见你陆陆哥在街上要饭,你开法拉利过去的时候记得慢点儿开别溅他一身水。”

    向小园噗嗤一声笑出来。

    程陆别过头去瞪她“你这是相亲未遂拿我开涮呢?”

    向小园耳朵尖“棠棠姐你去相亲了?难怪下午不在店里。”

    提起这茬江棠棠兴致不高:“没,我就是去中南海开了个会。”

    “扯。”程陆笑眯眯对向小园说:“园园,陆哥教你个真理:掩饰就是事实,并且是结果不太理想的事实。”

    “园园,你还是用法拉利碾死他吧。”江棠棠转身拿镜头纸“对了,还没到放学时间吧,你怎么就回来了?”

    “今天我生日,我爸帮我跟老师特批了半天假。”

    “高三学业重,你们老师肯让你偷懒半天过生日?”

    “我爸给我请的病假。”

    江棠棠边擦镜头边问:“病假条哪儿弄的?”

    “不知道,反正我爸那路数,弄个病假条也没多难。”向小园小得意“羡慕吧?”

    江棠棠摇头“不羡慕。以前我上学那会儿过生日我爸都帮我请一整天。”

    这话不假,江父这人骨子里的不羁,对江棠棠和程陆也管得宽松,还生怕他们两个学习学傻了,偶尔帮着翘翘课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程陆瞄一眼墙上挂钟“棠棠你回来了我就走了啊,约了人打球。”

    向小园不乐意了“陆哥你不吃我生日蛋糕了啊?我爸去蛋糕店取了。”

    “不吃了,他们都等着我呢。”程陆直身,拍拍她头顶“向小姑娘生日快乐啊。”

    向小园手心向上一摊“生日礼物呢?”

    程陆明显没准备“让你棠棠姐给你拍套写真,她拍我修,包你满意。”

    向小园努努嘴“好吧。”

    ***

    谢申刚从一场决策会议下来,回到办公室,落地窗外暮色四合。

    他把激光笔往宽大的办公桌一掷,升起遮挡帘,脱下外套松了领带,整个人从严谨审慎的状态里稍稍释放出来,眉目间攀上慵懒神色。

    从烟盒里磕出根烟衔在嘴里。火柴盒是酒店供的,红头于磷皮处一刮,霎时在指尖外腾起明黄小火。

    傍晚下过一场雨,斜倚在窗前,瞥见残留的细密水滴在外墙玻璃上一道道滑下。

    人的精神一松懈下来,思维就容易信马由缰,没来由的,联想到江棠棠的那杯冰咖啡,杯壁也是凝出这样的水珠子,下坠再下坠。

    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一支烟的功夫他又要回到备战状态,一如过往的每一天。

    桌上手机铃声响起,他走过去接起,是秦笠。

    秦笠:“我车钥匙你没放大堂这儿?”

    谢申半坐在桌沿,食指戳了戳眉尾,下午被江棠棠那一通折腾,后来又忙着开会,倒是把这事给忘记,要拿的东西也都原封不动在秦笠车里。

    他长臂一伸,将桌角的烟灰缸捞来,掸烟灰“忘了。”

    “得,贵人多忘事。”秦笠说:“刚好我和小尤也喝了点儿酒不能开车,本来想叫个代驾。钥匙就先放你那儿,车里的东西拿了没有?”

    “没有。”

    “小棠儿的橙子也没让她带走?”

    “嗯。”“这不太好,我都说要送人家,你又不拿给她,况且水果闷后备箱太久容易烂,你抽空给人送送过去,反正我看她那店离你公司挺近。”未等谢申回话,秦笠那头安抚了下小尤扯着他的手“不说了,我们还有下半场,先挂了。”

    他和谢申不同,谢知行对谢申的严苛是他从小就见识到的。不像他,家里经营的画廊也就是挂着虚衔,他家老头儿不指望他掌控大局,又惯于为他兜底,也就养出他这样的闲散性子。

    谢申挂下电话将手机反扣,按灭烟头。

    下午那一通折腾不够,还给她送橙子?

    当自己跟他一样闲得没事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