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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要去城外显圣寺庙,路程得有一个半时辰。
这日,谭茵早早起来,与忍冬到厨房忙和起来。
糯米与粽叶早就准备停当,昨晚两人把糯米泡上,今早一看,发得刚刚好,粽叶也洗得水亮。
把赤豆与蜜枣煮好,把半精半瘦的五花肉切成一小块丁。
两人包好五花肉、赤豆及蜜枣粽子,还包了一些白粽子,趁热下锅煮熟。
杨澈读书练武后,与谭茵一起用早餐。
“尝尝我的手艺,去年缺你的肉粽今年给你补上。”谭茵剥了一个肉粽,递给他。
杨澈顿了顿,伸出筷子夹起肉粽。
“这蜜枣和赤豆粽子都不稀奇,各地都有。只有这肉粽可只我们那才有,吃过的都说好。”谭茵颇有几分小得意。
杨澈对她轻轻一笑,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谭茵充满期待地问道。
肥而不腻,浓香软糯,杨澈吃完整个肉粽,意犹未尽道:“果然好吃,难怪去年在兰若寺那么推荐。”
谭茵嗔道:“那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杨澈拿起另外一个肉粽,正准备剥开。
“要不要换个别的,赤豆的也好吃。”谭茵建议道。
杨澈扬了扬手中的肉粽,笑道:“我就喜欢吃肉粽。”
……
吃过早饭,几人一行奔往城外显圣寺。
显圣寺为再前朝西凉王为其母亲修建,历来香火旺盛。
正值端午,上午前来烧香的人络绎不绝。
进得寺庙,前往东侧院落,主持早早就在此处等候,寒暄片刻后,便领几位进了一个房间。
进得房间,杨澈母亲的牌位、供品、鲜花等早就准备停当。谭茵把带来的各种粽子还有一些糕点放了三个盘子,一起放在供桌上。
杨澈和谭茵对着杨母的牌位叩头行礼,行完礼后,杨澈并没有站起来,仍是闭眼双手合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是与亡母说些什么。
谭茵偷瞄一眼他,他不动她也不动,想起婆婆孤苦无依的一生,最后死于非命,徒留幼子活在世上。
谭毅向着素未谋面的婆婆述说自己的心思,“婆婆,我会好好爱他敬他,不会让他觉得孤单,你在天之灵保佑他也保佑我们吧!”
她看着杨澈的侧影,似乎又沉浸在往事之中。
他今日并未着官服,只着一件褐色缁衣,头发用乌木簪盘起,与这佛境极为融洽,仿佛融为一体。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他曾经想过遁入空门。
忽然觉得一阵揪心和恐慌,好像有什么人要把他抢走似的,她极是难过,突然对慈祥和善普渡众生的佛像有些害怕。
她跪着膝行几步靠近他,刚抬起头来,发现杨澈正转过头来看着她。勃勃生机和烟火之气笼罩全身,谭茵看到立马安下心来。
“怎么!靠我这么近。”他笑着问道。
谭茵用手挽住他的胳膊,头轻轻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轻声道:“没什么。”
他难得看到她像是小猫一般乖巧黏人。另一只手伸过来抚摸她的手片刻,“我和母亲说,带她媳妇来给她叩头,求她保佑我们俩白头偕老,平平安安,你对母亲说了什么?”
谭茵满脸带笑,调皮道:“我不告诉你。”
杨澈笑着摇摇头,起身时把她顺势也带了起来。
……
进入庭院,早有小沙弥等候引几人前往香房,主持觉性大师已备茶等候。
觉性大师六十多岁,十分清瘦,脸上的皱纹就像他经历过的世事一样多,每一道褶子都似乎有着故事。
觉性给杨澈亲自斟茶,说道:“颍州百姓生活安泰,富裕大胜以往,往年寒冬必会冻死饿死不少人,今年到没有耳闻。”
“说起来你与佛家颇有缘分,都说你是战神,依我看应该说战佛才是。”
杨澈微微一笑,“大师怎么也学起那些世俗之人,说起这些吹捧之词。”
觉性微微摇了摇头,他转向谭茵,问道:“夫人前来河西,觉得此地如何。”
谭茵见觉性目光如炬,洞若观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含糊道:“很好,我很喜欢。”
“夫人当有赤子之心。”觉性赞道。
谭茵很是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赤子之心,自己只说了几个字而已。
杨澈与觉性大师又谈了一会佛经,觉性自然对佛经领悟深透,可杨澈似乎也极为精通,好几次他提出的问题觉性都思索良久才给出回答,觉性大师对他的回答也不停颔首。
谭茵听不明白,只是给两人不停倒茶。
半个时辰后,两人告辞。
.......
慈恩寺位于颍山上,杨澈带她前往寺庙周围转转,来到一处平台,远远望去,层峦叠嶂,沟壑万千。
“我与觉性大师聊了许久,可觉得无聊?”
谭茵扬了扬眉,“听说你前几次与觉性大师经常聊到三五个时辰都不嫌晚。”
“我有段时间看了很多佛经,苦闷不解。如今过了多年,感觉各家学说都是通的,一通百通。与觉性切磋总觉得如沐春风,每次都收获颇丰。”
觉性曾去天竺修行,遍访中原各大山川,名刹古寺,对佛法精修颇深,乃河西第一高僧。
“我之前总把你当成武将,现在才发现你其实是儒将。”谭茵笑道。
杨澈勾起嘴角,眼中光芒闪烁。
他斟酌良久,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道:“你曾经在灵隐后山说我是.......我从来没解释过,今日是母亲忌日,又在佛寺,这事我想和你说清楚。”
谭茵咬了咬嘴唇道:“是我的错,我听风就是雨。”
“不是你的错,外界关于我的传言太多,刚开始我还想辩解反驳,谁知后来越传越多。”
“儒家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道家说庄生晓梦迷蝴蝶;佛家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谁又能说个明白。”
“我后来也不愿不屑解释,相信我的人无需我解释自然相信,不相信我的人多说也无益。”
“别人怎样我并不在意,但你不同。你既然愿意与我成亲,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你都不会再放在心上。但我不想你心中有疙瘩,更不想你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时觉得羞愧。”
他以往并不在意,如今却极为在意,他不仅为自己而活。
谭茵坚定道:“我信你。”
杨澈扬着头深深看她,“你为何如此笃定。”
谭茵思索片刻,慢慢道:“其实许临海曾经向我解释过,他说当今陛下当时身为太子,如履薄冰,不会做这样授人口舌的事,我当时半信半疑。”
“当我决定与你成亲时,就不会在乎这些,谁没有过往?但我到河西后,才确信你不会。”谭茵微笑道。
你从来没有追问我的过往,也没有因此看轻我,我又怎会怪你。你受过那么多苦,我只遗憾没有早点遇见你。
太阳照在她的脸上,一双灵动活泼的大眼睛正看着他,充满信任与爱意;上翘的嘴唇笑意盈盈,似乎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如此活泼生动,怎不叫人心向往之。
杨澈一把抱住她,紧紧把她按在怀中,下巴不停地摩挲她的头发。
清风拂过,鸟鸣山涧,于无声处,却胜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