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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福寺位于近郊,香火旺盛,香客众多。
时值中秋,谭茵带着忍冬练桑,轻装简从前往寺庙祈福求平安。
回来途中觉得有点累,遂在路上一处茶水摊停下来休息。
茶水摊位于大路边,为凉州城与兴福寺的必经道路,一颗上百年参天大树,有数十人合围粗,亭亭华盖,庇荫行人。
不远处还有一座凉亭,看起来修建时间不长,虽算不上巍峨挺拔,倒也甚为齐整,上面那块牌匾字倒是极好,写着“澄澈亭”三个大字。
有人在树下摆了个茶水摊子,摆着几张桌子,有两张已经坐满了人,一对老夫妻正在忙着煮茶,还有几人在凉亭休息。
谭茵带着忍冬练桑在靠里一张桌子坐下,叫了点茶水和吃食。
乡野之地,茶叶粗鄙,都是茶叶梗,茶汤也很浑浊,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可胜在暖和,一盘小点心也入口粗糙,瓜子也有点僵,忍冬差点没吐出来。
可看到老夫妻俩忙前忙后,这幅茶担就是一家人的生计了,不管去这兴福寺的是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也不过希望多卖一碗茶罢了。
看着这大树与茶摊,与他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澄澈亭倒是颇为突兀。
喝了一会茶,听众人说些城中大小事。这时传来马的踢踏声,几名侍卫护着一辆高大的马车停了下来,那马车用的都是乌木,马匹极为健硕,一看就出自大家。
从车上下来一位女子,身材修长健美,很是美貌,却又英气勃发,走到隔壁座坐下,侍卫与侍女都站在她身边。
那女子看起来举止不凡,衣着讲究,但看她喝着端上来的茶水,却没有丝毫不适应,一口接着一口,似乎喝的是那上等雀舌。
众人闲谈被这女子暂时打断,接着又恢复起来。
一位身穿褐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问着边上那位穿着蓝色棉衣的中年文士。
“师长,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在这建个凉亭,名字到特别,书法也极好,只是不知道有啥缘故。”
那中年文士手摸微须,卖了个关子,“这书法来自觉性大师,至于这名字!你可想到什么?”
那褐衣人想了半天没想出来,隔壁桌一名二十二三岁的书生站了起来,对着两人作揖解释道:“此亭是为了纪念杨澈将军,使凉州重归大昭所盖。”
谭茵看了看练桑,她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缘故?
那书生长得倒是秀气,但眉毛却又粗又黑,想来性格极为刚强,“凉州历来为军事重镇,被各家所争夺,今日还是李家,明日就是张家了。这也就罢了,不管是谁,只要让百姓能有口饭吃,有安稳的日子过就行。”
“可乱世之人不如犬,凉州城多次被毁于战火,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也发生过。每次易手,大军就会洗劫凉州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众生不如死。”
“此次凉州重归大昭,乃杨将军亲自率军,凉州平稳安度,毫发无损,繁华更胜从前。百姓感怀大昭陛下仁德,听闻他在去兴福寺祈福时曾在此处歇脚,遂立此亭作为纪念。”
“当时请觉性大师题字取名,大师取了此名并亲自题字,一来取杨将军的名字,二来取清澈通透之意,寓意我凉州天清气朗,百姓安居乐业。”
中年文士赞许地点点头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好。杨澈领军有道,军纪严明,这才有颍州与凉州平安。”
那粗眉书生对着凉亭作揖,“战佛名不虚传,既有战神之名,又有怜悯世人之心,能遇此人乃凉州大福。”
在座茶客皆在赞叹,隔壁那美貌女子轻叹道:“果然伟丈夫!”
见众人如此夸耀夫君,谭茵与有荣焉,忍冬看她甜蜜蜜的模样,对她挤了挤眼睛,她却得意地回了一个眼神,像头高傲的小鹿。
......
“只是此等神仙人物,却没有良配,当真是鸿鹄配了燕雀,岂不让人伤悲。”粗眉男子出声叹息道。
褐衣男子闻言问道:“兄台何出此言,听说侯爷夫人乃恩师做媒,成亲不满一年也没有什么传言。”
“此等男子当以大家闺秀绝世佳人相配,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可听说这位夫人,出身低微,长相平平,性情也谈不上好,怎不让人心叹。”粗眉书生不以为然道。
“那以你之言,侯爷为何要答应这门婚事?”有人不解问道。
“你们不知晓,此女父亲与方夫子乃故旧之交,侯爷都没亲自去迎亲,全托给恩师了。这老友肯定把自己女儿夸得如仙女下凡,文君再世,方夫子也相信老友。等侯爷成亲见过面后,后悔也晚了。”
粗眉书生以拳击掌,长叹一声,恨不得穿回去立马告诉杨澈,他即将娶的是个无盐。
忍冬一听这话,忽地一声站了起来,讥讽道:“侯爷夫人是不是平平不知道,不过有人背后嚼舌根,比那长舌妇还要胜上几分倒是知道。”
粗眉书生将杨澈视为平生偶像,他本就为人刚强,被忍冬这么一奚落,遂起身驳斥。
“这位姑娘此话说得好没有道理,侯爷乃当时英豪,自然所属所配都应是大昭最顶尖的,这位夫人来河西快一年,既没有出众的容貌,没有傲人的才华,也没有过人的本领,见过面的都说平平。”
谭茵拉了一下忍冬,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忍冬最为护主,这人不知道其中细节,不仅对谭茵出言不逊,还辱及谭钧,她怎么忍得住。
“读书人?我看到的读书人可不是这样的,我听人家说君子要多做少说,有一句叫什么腊鱼盐的。”
“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谭茵低头吃笑,忍冬书读得不多,可接触的人可不少,既有谭钧这样的读书人,又有三教九流卖菜卖鱼的,这埋汰起人来,一般人哪是她的对手。
“你......”士子被说成不像读书人那可是最大的侮辱。
那中年文士立马站出来打圆场,使了个眼色给那书生,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转向忍冬,语带疑问,“听姑娘言语,可是与将军夫人熟识?”
忍冬衣摆被谭茵使劲一拽,差点站不稳,闷闷道:“我哪有那福气,只是听不得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说三道四。我们庄稼人都说来说是非事,必是是非人呢!”
粗眉书生那张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一向刚强自负,在人群中乃佼佼者,没想到今日在这荒郊野地,被个丫鬟奚落得鸦雀无声。
中年文士见粗眉书生受挫,对着谭茵道:“夫人家丫鬟伶牙俐齿,但这位士子也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得罪这位姑娘。”
就事论事?连情况都没了解,也不过像个路边闲人在谈些八卦罢了。
谭茵不愿意多生是非,与中年文士互相见礼后,便将这事揭过了。
不一会儿,众人喝完茶准备上路,谭茵正准备出发,看到那位美貌女子走到那凉亭跟前,仔细端详那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澄澈亭,杨澈,杨雪原。”她呢喃道。
边上侍女问道:“姑娘,这杨将军真如那些人所说的那么神吗?”
她轻轻一笑,“那些不过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所知不过一二罢了。”
......
几人上得马车,一路奔驰回府。
忍冬在马车上就熬不住大骂,“那些人吃饱了撑的,人家夫妻的事与他们什么相干,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一点点消息,就像开酱油铺子似的,添油加醋,故事编的我看那唱戏的都赶不上。”
练桑对着她一直使眼色,忍冬反应过来,看了看谭茵,见她面上不显,心里放下心来。
“夫人不必介怀,这些人最喜欢说些家长里短,流言蜚语就像长了脚似的。”练桑安慰道。
谭茵微微笑道:“嘴巴长在他们身上,随便他们说吧!侯爷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也不差这几个人。”
说着撩开窗帘看着外面,忍冬与练桑两人互相看看,不再多说话,一路上甚是安静,只听到马的踢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