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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让毛三帮这人看看吧,毛三以前和村里的行脚医生学过写手艺。”慧娘附近身子正看向地上的华又廷,一边的袁婆子则开口道。
“嗯,好!”
慧娘当然明白袁婆子的意思,是在暗示她眼前这男人是外男,她这样做不合适。
毛三就是两个壮丁中之一,生的身材五短,却极为壮实。
“背上有刀伤,而且脸色发青,估计是伤他的刀上有毒……嗬——”
毛三围着地上的人转了两圈,然后蹲下身子,欲将地上侧卧的人翻转过来,却没想到他的手还未到,地上的人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吓得毛三一声惊叫。
“华又廷,你做什么?”慧娘吓了一跳,赶紧对华又廷大声喝到。
熟悉的声音,让华又廷一愣,看过来,当他那双黑沉沉不见底的眸子落在慧娘身上时,手慢慢松开,然后又闭上眼睛。
众人见了,都看向慧娘。
“是……是二哥的一位熟识。”慧娘很懊恼情急之下就喊出了华又廷的名字,这会儿也只能说谎话来遮掩了。
众人听了,倒不疑有他。
这些人中也只有翘儿去过上京,也见过华又廷。
只不过见是见了,翘儿和华又廷却并未打过照面:一次是初见时李家花园中那次,不过被华又廷打昏了;而另一次是在福宁寺,不过却被华又廷的侍女拦在了门口。
这丫头又是个呆板安分的,从不去二堂兄院前晃,自然也不知道二堂兄是不是有这么一个熟识。
只不过经过这一出后,却没人再敢接近华又廷。
因他这一抓实在够狠,毛三脖子上当即就肿起了五道指痕,估计慧娘这一声喝再晚一步,毛三也就命丧黄泉了。
慧娘也只好亲自上前,翘儿和袁婆子虽不愿,但却都怕这人突然发作也给她们一下,所以并未阻拦慧娘,只是紧紧随在一边。
华又廷的伤在左肩,玄色衣襟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外面染了许多黑红的血迹,透过破损的衣襟,依稀可见里面血肉模糊,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慧娘不由得有些腿软。
即使她是一个经历两世的人,但这样的情景还是没见过。
“姑娘,要怎么办呢?”袁婆子在一边问。
“翘儿去将雨具给毛三两人,吩咐他们去山涧处带了弄些干净的泉水来,小草领那位妈妈去捡些干燥的的柴,袁妈妈把镰刀给我。”慧娘沉吟了一下,转头吩咐众人。
泉水和柴弄来后,慧娘又让那两位婆子将从山庄上带来、预备给她洗手用的铜盆拿来,将泉水放进去,然后架好柴,把盛放了清澈泉水的铜盆放在上面。
“翘儿,有没有带紫竹盐?”慧娘吩咐完点火,然后又看向翘儿。
翘儿愣了一下,才道,“有!”
“拿来给我!”慧娘伸手。
翘儿拿出随身携带的荷包,然后将里面的包紫竹盐的小油纸包递给慧娘。
“回去我会再还给你的。”慧娘看她一眼。
“不用!”翘儿赶紧摇手。
“用的!”慧娘笑笑。
别看翘儿这丫头呆,却极注重保健,偶然听她和静娘说食用这紫竹盐效果多多,就多了心思,将她赏得那些紫竹盐每日都带在身上,不时就会拿出来兑水喝。
慧娘让袁婆子将那紫竹盐放进水里,然后就又拿了袁婆子给她的镰刀,走到华又廷跟前。
“我帮你洗伤口!”为了避免自己也像毛三一样,她在动手割华又廷的衣服前,先打了招呼。
华又廷依然闭着眼睛不动。
慧娘小心的拿镰刀趋近,看华又廷真的没有攻击的意思,才放下心来,慢慢的用镰刀去割华又廷的衣服。
少年虽年岁不大,身形略瘦,但衣服下的肌肉却结实坚硬、棱角分明,给人一种钢筋铁骨的感觉。
慧娘禁不住一阵脸红,幸亏她的脸隐在暗处,才没被那一直紧盯着她动作的袁婆子看出不妥。
看华又廷一直未动,袁婆子的胆子也禁不住大了起来,伸手接替了慧娘的动作。
将少年的衣服割得伤口露出来后,慧娘便吩咐袁婆子就停了手,又吩咐翘儿将煮过的紫竹盐水端过来,然后拿了柔软的布巾帮少年清洗伤口。
即使这紫竹盐被稀释了,却依然带着很强烈的刺激性和疼痛感,但少年除了那两道弧度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外,再无其他。
慧娘见了,禁不住微微一叹。
真是好忍性,应该是经历过许多痛苦练就的吧!
帮华又廷洗好伤口后,慧娘又让翘儿用凉泉水冲跑了一些紫竹盐水,然后让袁婆子给华又廷喝下去。
紫竹盐有排毒解毒的功能,虽不知道是否对华又廷身上的毒有效,但喝了总归是没害处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发现外面雨停了。
道路泥泞,这会儿慧娘自然是没法走回去,所以袁婆子提议,只是——
“姑娘,我去吩咐毛三他们驾车来,对了,多驾一辆吧,也将这位公子带回山庄,还是找个正经大夫瞧瞧才好。”
“这……”慧娘一愣,赶紧反对,“还是不要了,我想他家的人很快就找上来了,到时找不到就不好了。”
不是她心狠,实在是她不敢将这人带回去。
冤家对头之子,要是真传到家里人耳中,她要怎么交代。
听了她这话,袁婆子不由诧异的看向她。
“我们回去后麻烦妈妈去山下找个大夫,开好药后再让人上山来带给他。”慧娘又道。
“可是……”袁婆子听了又想说什么。
“妈妈,”她却抢先开口,“今日……也是事急从权,所以还请你交代一下,勿要宣扬。”
“呃……”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袁婆子赶紧点头,只道她这般做,是觉得亲自接触外男,怕有损闺誉罢了。
慧娘见她应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这封口是必须的!
马车驾来后,慧娘一行人回去。
临走时,慧娘又让袁婆子弄了许多蒺藜枝蔓碎石堆在洞口。
她也算是尽心了吧!
回到山庄里,天色已经不早。
慧娘打发人给母亲送了信回去,说她今晚不回去了。
而这会儿袁婆子已经让丈夫去山下抓了药上来,然后熬上。
秋雨后的傍晚,西方天际上铺洒着淡淡的霞光,空气也是一片清爽。
吃完晚饭后,慧娘便让翘儿和小草陪她在庄子上随便走走。
“嗷——”
正走着,忽听一声叫唤。
主仆三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才发现一条小驴子般大的黑獒犬正撒着欢的往几人这边跑过来。
三人见了,却禁不住松了口气。
黑虎,庄上小六养的一条獒犬,平时总拴在门口墙侧的狗棚里,叫起来声音如雷,李二叔曾戏言这家伙能顶五个护院。
慧娘见了禁不住蹙蹙眉。
虽这狗挺通人性的,但这般庞大吓人,放开了还是不好。
“黑虎,快回来,那是主子!”很快獒犬后面又传来一声,正是小六。
“小六,你怎么弄得,吓到了姑娘,看我不将这狗炖了吃。”再就是跟在一狗一人后的李庄头,满脸肃然。
那獒犬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惹了祸,蔫了,前腿一弓就趴在了地上,一边吐着大舌头喘粗气,一边用那双半隐在蓬厚毛发下的黑眼睛乞怜的盯着慧娘。
“算了!”慧娘摇摇头,对那獒犬笑笑,然后又抬头看向两人,“怎么放开了?”
“是这样的,姑娘,今日我下山,听人说前两日清风寨被人端了,担心不安稳,所以……”李庄头答道。
“清风寨?”慧娘一愣。
“是啊,大别山那边深山里的,离我们这边不太远,听说死了许多人,官府都没办法的土匪窝,也不知什么人这么狠……”李庄头又道。
慧娘听着,却慢慢的拧起眉……
“姑娘,这药都已经熬好了,怎么又不让人去了?那人……”袁婆子惊异的望着慧娘。
“那人应该已经走了。”不待她说完,慧娘已经接上口。
“已经走了?”
“是啊!”
“……”袁婆子还想说。
“妈妈,信我吗?信我就不要再多说。”慧娘却又道。
袁婆子一愣,然后点头。
“回去睡吧,已经不早了。”慧娘又看她一眼道。
袁婆子回屋了。
看着她的背影,慧娘闭闭眼。
清风寨的事,她就是用脚趾想想,也和华又廷脱不了干系。
虽不知他怎么也弄到那种地步,但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救他。
这让她想起前世,想起肖家的家破人亡,想起断头台上那些熟悉的人血溅当场的情形,想起静娘的凄惨结局,想起自己的遭遇……
无疑,都是因这个人!
如果没有这个人,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她自然无法手刃这人,却坚决不能再倒行逆施。
他是曾经救过自己,可她也帮过他多次忙——
“公爹这几日不高兴,新上任的那个武官又生事。”
“怎么又生事?”
“怎么不生事?那几人都是华家那边的人,当初也不知怎么这帮人就得了信儿,一个个钻的位置正合适,皇上任命的御批下来,公爹拦也拦不住……”
“好了,你管这些做什么……”
如今,她还清晰的记得贞娘和李氏的对话。
想来要是没有自己那次的细作,他也不会得这种结果,不是吗?
就权当相抵吧……
只是,这一夜,慧娘睡的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前世的种种,一会儿又梦见这一世,乱七八糟交织着,让她惊醒好几次。
就在慧娘被噩梦搅扰很是痛苦的时候,另一个也十分痛苦,正是山洞中的华又廷——
开始身上很冷,冷的他瑟瑟发抖,钻到那蒲草下面;之后身上又很热,热的他恨不得将衣服都脱掉……
辗转中,他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声响,因他记得有人说晚上会送药过来。
那一刻,他虽闭着眼,却没彻底昏迷。
只是直到深夜,直到他被折磨的失去意识也没有等到那人。
陷入黑暗中的前一刻,他无力的冷笑。
是他痴心妄想了,怎么都是对头的女儿……
……
“这两日,山庄那边没什么新鲜事吧?”
美颜阁二楼的厅堂里,慧娘一边快速的翻着眼前的账本,一边问坐在下首的刘三。
“新鲜事?没听说呀。”
一身干净蓝衣的刘三惊讶的瞄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没出什么狼熊咬伤咬死人畜的事吧?”却不想这次慧娘干脆放下账本,抬头看向他。
这次不只刘三惊讶,连一边帮刘三倒茶的翘儿也看了过来。
“没有,平安着呢,几个不错的后生每日去山上打柴打猎,要是有什么事早就说给我了。”很快刘三又道。
慧娘听了的点点头,心头禁不住暗松一口气。
遇上华又廷的第二日上午,她就回了肖府。
虽觉得这件事自己有千万个理由,但却还是不安着……
“东家问这个做什么?”正想着,忽然刘三反问。
慧娘微愣一笑,笑道,“准备趁这个秋冬时将那山头买下来,明年春种上香料和香花,刘掌柜,你看怎么样?”
“当然好!”刘三听了立刻赞同,“东家什么时候动手一定要告诉我,我去帮东家侃价,别看那山头长年荒着,但那几个地主却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定会漫天要价。”
“好啊!”慧娘笑道,然后顺便把账本推给刘三,“嗯,看完了,拿回去吧!”
“这样……”刘三却不愿,“东家还是好好看看吧。”
“不用看了,我信你!”慧娘笑笑。
鉴于刘三以前的那主子,她要做的就是给刘三充分的信任。
“谢东家!”刘三听了,禁不住满脸感激。
之后刘三将那账本装起来告辞,但在门口时却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汀兰。
“刘掌柜,回去呀!”汀兰和刘三打招呼。
但刘三却微垂了头,点点头,然后快步出去了。
看着刘三的背影,汀兰很有些不解。
慧娘见了,却不由微微一笑。
从山庄回来的那日,刘三的娘一大清早就来找她,非要她给刘三指个媳妇。
“姑娘还小呢,还是等那日杨翠妹妹过来,你请她和太太说吧。”却被袁婆子挥退了。
后来还是小草偷偷告诉她,其实刘三对汀兰有点意思,喜欢她的漂亮、能干、又识字。
但他那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视力的老娘却第一个反对:“这妖妖娆娆的,你养得起,再说,人家又怎么会看上你。”
刘三可能也是觉得自己配不起汀兰,也就息了心,每次见面都尽量躲着汀兰,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疏远汀兰,不让自己多想吧。
其实把汀兰说给刘三也不错,正好能避开那场可能的灾难不是吗?只是怕汀兰……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冷不防有人叫她。
一愣,回神,立刻对上一张美的风娇水媚的脸。
不正是汀兰吗?
“没事。”慧娘赶紧道,然后看她一眼,“刘掌柜将那铺子打理的很不错呢。”
“是啊,他很有脑子,各种各样的小手段,让王家镇上的人纷纷掏腰包,人们都叫他‘刘能耐’呢……”汀兰听了她的话则道。
汀兰一边说着,慧娘一边看着她。
看着那双美眸底闪的娇羞和倾慕,慧娘知道这刘三其实不是一厢情愿。
也是啊,长时间的合作,刘三是真的有见识有本事的人,正是怀春年龄的汀兰,又怎么会不心生爱慕呢?
慧娘因此更怜惜汀兰这丫头,这姑娘挺朴实的。
在高门大户这些年,竟然想的不是给某个少爷老爷做小妾通房,而是嫁给寒门有志之人。
她暗暗决定,等得了机会立马就让母亲促成这件好事,且等汀兰出嫁时一定要给她最丰厚的嫁妆,让她幸福富足。
只是另慧娘没想到的是,又隔了几日,山庄那边就传了信来,刘三说好了亲事,是附近村里里正家的姑娘,叫金花。
汀兰明显的失落,慧娘更郁烦,很怕汀兰的命运再重演……
“姑娘,四姑娘过来了。”梦儿的一声通秉,瞬间将慧娘的思绪拉回。
“哦。”
一身水绿襦群的静娘进屋来,“五妹妹,那香已经让大总管捎过去,你放心吧。”
“哦。”慧娘听了,只是点点头。
她们弄得那只打卷不断、又能燃烧持久的香终于制成后,贞娘的信就到了,让她们将那香捎过来,说是拿给太常寺,看看能不能也弄个御品。
慧娘其实本愿,太张扬,没好处,却实在抵不过四叔肖志水肖老夫人等人的积极支持,连母亲都觉得这是大好事,她又还能说什么?
有贞娘这样一个姐姐,你就是躲再远,也无法消停……
“过两日就是二姐姐的宝贝儿满月了,你穿什么去?大姐姐捎来一些首饰,你要不要看看?”看她似乎不高兴,静娘又道。
看来静娘很懂她,说到这个话题,她立刻兴奋起来。
前几日母亲和四婶她们又去过孙家,说文哥儿长大了一圈,白白胖胖的了。
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三前一日,慧娘正和母亲董妈妈兴致勃勃的准备明日要带的礼物,舅母小黄氏派了曾婆子过来送东西兼报信,说明日她会早早过来,和她们一起去孙家。
慧娘忽然就想起前世舅舅的事,大致是这个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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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吧,太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