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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p>
虽然古羽提出可以在她这里暂住，但钟黎还是决定每天往返。钟敏虽然没问，但她猜得到是哥哥在考虑袁纤的想法，于是也支持他的决定。</p>
晚些时候钟黎离开，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了钟敏和古羽二人。古羽前前后后陪了二人一天，此时也多少疲倦了，刚要清点一下各种用品，随后各自休息，就听钟敏费力地唤着她。</p>
“古羽，小姐……”</p>
“你还是直接叫我古羽吧。”</p>
“古羽，姐？”</p>
古羽无奈笑笑，“也行，你要觉得我像个姐姐，这么叫也行。”</p>
钟敏自然不会觉得叫古羽姐姐是因为她似姐姐一般亲切，而是她觉得应该在称呼的时候适当加一个不那么生疏的敬词，于是“姐”这个称谓在这里更像是对某个下城区大佬的称呼。</p>
“古羽姐，我，能问你点问题么？”</p>
古羽看到钟敏似酝酿了很久，便大概猜出她想问些什么。“你哥哥走了，于是有些事情方便咱俩说了，是么？”</p>
钟敏点了点头，于是古羽拉了把椅子过来，刚想坐下又想起什么。“你等一下，我想起个东西。”就见她又对她的房间说道：“去把语言辅助器拿来。”</p>
片刻功夫，一辆顶着托盘的小机器自己缓缓驶来，托盘上有个类似头箍的东西，头箍前端装着个小摄像头。古羽取来头箍，先用腕带的扫描功能将其扫描，随后走到钟敏面前。“来，我给你带上。”</p>
她拿着头箍先放在钟敏前额，随后一手轻轻将她的小脑袋托起，再把头箍套上去，之后一面调整位置，一面帮她整理头发。</p>
“好了，你现在说话不用那么费劲了，只用动嘴皮子不出声就行。试试。”</p>
钟敏按着古羽的指示，咿咿呀呀了几下，声音全部从古羽的腕带中清楚的传递出来。</p>
“可惜腕带里没你声音的记录。”古羽自顾自说着，坐在一旁而后对钟敏说：“行了，你现在问吧。”</p>
钟敏微微地笑了笑，她觉得笑现在对她来说都有些吃力，不过这个笑容是她要给古羽看的，因为这一天下来古羽前前后后为她忙着忙那，她都看在眼里。</p>
“你不觉得麻烦么？”钟敏开口问。</p>
“你说什么麻烦？”</p>
“我闯到你家里，然后到现在还需要你来照顾我。”</p>
“没办法啊，算我倒霉呗。虽然是你到我这里来了，可以我的立场来看，又没法放着你不管。”古羽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还好眼前就一件事，多少能腾出时间来管管你。”</p>
“对不起。”</p>
看着钟敏一副愧疚的表情，古羽安慰道：“行了，你都这样了，算是吸取教训了吧。”</p>
“可你的身份……”</p>
“迟早要说出来，即便不告诉你，也要跟袁启之说。到最后不还是你们都知道。”</p>
“不会造成麻烦么？”</p>
“该来的总会来。”古羽以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钟敏反问：“不是么？反倒是你们会因我接触到危险吧？”</p>
钟敏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像她这种混迹多年的情报人员，需要应对的危险绝不会因为自己如何而增加或者减少多少，反倒是平常人如果要卷进了她的麻烦，一般都应对不过来。于是她转而问道：“那你做这种工作，你的家人怎么办？”</p>
古羽的目光拉得有些远，“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p>
钟敏没有明白她具体的意思，倒底是她的家人已经去世，还是说他的家人认为她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她倒是知道，很多加入情报工作的人，会伪造一份死亡证明，而后以一个新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先前她在姐姐家，两人调不出古羽的身份信息，也很可能是因为如此。</p>
钟敏正想着，古羽倒先开口道：“你个小丫头，刚醒过来就这么多问题，有些东西你知道了又能怎样。”</p>
的确，古羽的事情钟敏她确实没能力管，这点她心里一直清楚。</p>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样？”</p>
“能怎么样？”古羽笑了出来，“你我得管，事我得办，日子得过。”</p>
“我是说对我。”</p>
古羽看出钟敏既犹豫又有些期待的样子，便上前学着钟黎的样子摸摸她的额头。“到现在你还是怕我么？”</p>
“你有太多秘密了，而且很多话只是拿出来说给我们听，并不一定是真的。”</p>
“不一定是真的那你还问。”古羽一副气恼的样子问。</p>
钟敏看得出古羽只是故作气恼，于是又说：“对你这种人来说，我们最多能算得上是棋子或者道具吧。”</p>
古羽听着，深邃的眼睛中蒙着一层孤寂的薄雾，但她马上转笑道：“你怕是妄想多了吧，难道我们每个做情报的，就不能有点正常人的心思，都得跟妖魔鬼怪一样？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就算我不认识你，因为我的防卫系统失误出的意外我也得负责到底。好好歇着吧，赶紧恢复了我还得给你安排康复训练呢。”</p>
她说着便起身将钟敏的头箍摘下放在一旁，然后到了门口，又说了几句：“这房间挺闷的，但先忍忍吧，等你能下地了我再给你安排地方。我就睡在旁边，有事按旁边的电铃。”</p>
钟敏一天下来见识了各种这里各种各样的智能机器，哪怕就算没有古羽，她的机器也能帮助钟敏完成各种事情。但古羽还要说有事情就叫她，这让原本怀疑古羽用心的钟敏，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p>
巨大的铁门缓缓升起，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仅能照清物体轮廓的暖光从四角泛出，落寞的感觉一时又席卷而来。钟敏正试图放下思绪，让自己快点入睡，不想左胸的疼痛感又开始渐渐明显。</p>
“止痛药过时效了么？那这个晚上可怎么过……”钟敏越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越觉得左胸中仿佛有数个铁锥在从里向外慢慢扎，一会儿有变成好似一小股辣椒水，从一个地方流淌到另外一个地方，让她整个左胸以及相连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p>
“咳咳，咳咳咳……”</p>
这一咳嗽不要紧，她就觉得自己的左胸好像放在了一堆刀片上，轻轻一震动，自己的五脏六腑就会被这些刀片划得稀碎。几声咳嗽下去，她嗓子里泛出淡淡的血腥味，这让她不由地害怕起来，生怕自己一会儿会咳出血。</p>
就在她想逼着自己忍住咳嗽的时候，房间里不知哪儿“嘟”地响了一声，她马上反应过来是床头的通讯器。</p>
“没睡着呢吧？”是古羽的声音。</p>
钟敏不知道古羽还有什么事，便如实回：“还没。”</p>
“我是想起来你的止痛剂快到时间了，你要是疼的难受，就按你右手边上的蓝按钮，会有机器给你打止痛剂的。没别的事，睡吧。”</p>
隔了两秒，又是“嘟”的一声通讯挂断。</p>
钟敏看了看蓝色的按钮就在自己的右手边上，只要自己抬抬手就能按到。虽说她还很虚弱，但将右手触碰到蓝色按钮，她并不用费多少力气。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去按蓝色按钮，而是转而去想原来古羽竟会这么准时地想到，这个时间自己的止痛药会过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古羽对她能这么细致，虽说有可能是她也受过同样的伤，这里她又很熟悉，不过这一切同她冷峻的目光好似并不协调。</p>
她又想起古羽早上的话，止痛剂会影响伤口愈合。于是即便还是很痛，她并不想轻易按下手边的蓝色按钮。</p>
8</p>
秋风乍其，吹开薄云，白月惊现。古羽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秋千上，望着明月，哼着不知名的调调。三球悬铃木的巨大叶子随着秋风飘落，不时扫在古羽脸颊。鸡爪槭的小五爪红叶，也跟着落在她白色的衣裙上，在月光下呈偏偏黑紫。</p>
古羽的调调里渐渐有了词：</p>
“一树秋风叶归根，复生何日当我闻。只问新人侬忆否，经年我见落零心？”</p>
“你这又是何必呢？”古羽的腕带里传来智能管家古安的声音。</p>
古羽两腿轻轻一蹬，止住了摇荡的秋千。“你什么时候连我的唱词都能听懂了？”</p>
“只听你的词都够我学会品诗文了。今天又是因为那小丫头么？”</p>
“算是，也不算。”</p>
“既然每个人都差不多，那你何必这么用心呢，到头来结果不都是一样。”</p>
“就是因为结果都一样，过程才显得十分重要。你说每年春观樱花，秋观落叶，不是一个道理。花、落叶是好看，可如果只是看，年年不都一样。所以真正看的，是每次观景时不同的心情。所以眼下真心如何我便如何。”</p>
“说得你好像看开世间，可以逍遥自在了一样。”</p>
“就是真看开世间就能逍遥自在了么？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也得靠风。即便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说到底离不开吃喝拉撒。比起这种虚妄的东西，能问心无愧就已经够快活了。”</p>
“那你还整天往这里跑。”</p>
“难道你喜欢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跟你一样，只有个能使用逻辑思维的壳子么？”</p>
古安一时无语，古羽倒略显来劲。“人生百年到头来能微笑离开，不是靠不承担风险，逃避灾难，忘却悲伤来实现的。而是拿起来，品味过，到头来一切不过如此，却一切也已足够，不是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