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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如风从前住的是山顶一间草庐。屋前一片空地,杂草丛生。依稀可见一条荒废了的小道。空地前便是悬崖深涧。午后有一汪山泉,甘甜凛冽。
屋子里倒没结蛛网,只是灰尘遍布,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无。
小黄尴尬地摸了摸额头:“女郎别嫌弃。这洒扫的活计我委实不会。”也是,他在山上长大,常年住在洞里,能懂“脏”这个词就不错了。
沈流纨笑笑:“客气了。”说完,便自己用衣袖擦了擦一张木椅,然后坐下,不禁又擦了擦桌上的灰,瞥了一眼早已看不出颜色花纹的茶壶,说了句:“挺好,我一会儿收拾收拾就行。”
小黄听闻此言,心下欢喜,又记挂着聂如风,便趋身上前,凑在沈流纨身旁问道:“女郎她几时回来?她走的时候跟我说要回来的。”
沈流纨不知道当如聂如风是如何离开这里。从前话语犹记,如今魂魄却无。她有些伤感,又不愿意承认,便淡淡说:“女郎和她意中人一道归隐了。也许以后会回来看看的吧。”
“那你呢?有意中人没?是要长住在此?你和女郎什么关系?”小黄是妖,心中有疑问,便一咕噜全问了出来。
沈流纨自嘲地笑笑:“我要是有意中人为何孤身来此?我是女郎的徒弟。她归隐了,我便来此继续修炼。”
闻言,小黄突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却也未多言,只说:“女郎想必赶了许久的路,要早些休息。我先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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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刚走,沈刘纨便起身点了香烛。
白浮一个鲤鱼打挺,从沈流纨的袖子里钻出来,赶投胎一样扑在香烛前,深深吸了一口。
沈刘纨转身找了块碎步打算先擦擦各处。
白浮吸饱了,伸了个懒腰,瘫在椅子里,幽幽说了一句:“你不是真打算留在这儿罢?这个地方,嘿嘿……”他阴森一笑:“邪得很呐。”
沈流纨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来:“你也发觉不对?”
白浮嗤了一声,说到:“女郎当初是要修仙的,修仙之人结庐而居的地方,不说钟灵毓秀,起码也得山清水秀罢?这山林之间,你可感受到过一丝灵气?反而鬼气森森的。除了那帮妖怪,连活物都不多。”
“那只狐狸也有些奇怪。”沈流纨补了一句:“女郎离开这里不过十来年。之前,它只是一只略通人性的狐狸而已,怎可能十年之间便得人形?”
“这世上的修炼之法多得很,就看你愿不愿意……”说着,他瞥了沈流纨一眼:“你不也……”话未完,就被沈流纨狠狠盯了一眼。
白浮浑身一激灵,识趣地闭上嘴。
沈流纨着实疲累得很,略微收拾了一番,便和衣躺在床上。阖着眼,似乎已经睡着。
白浮不需要睡觉,此刻百无聊赖,坐在沈流纨枕边,问她:“为什么不回洛阳?那姓展的郎君挺热心的……”
话未完,只觉浑身突然一阵刺痛。他赶忙低头去看,只见沈流纨在自己后背上竟然贴了张驱鬼的符咒!白浮痛得大叫:“沈流纨,你个没良心的,你赶紧给我弄下来!”
“不说话就放了你。”
白浮痛得龇牙咧嘴:“不说就不说!”
沈流纨慢悠悠伸出手去,才伸至一半,整只手突然痉挛。鼻尖迅速抽动,一阵一样气流转瞬即逝。不是鬼气,也不是妖气。
她一把扯掉白浮身后的符咒,将榻提起塞进自己袖子里。身子已经掠出屋外几丈。
得鬼衣之功,沈流纨已是身轻如燕。不说腾云驾雾,也能一跃几丈。顺着那道气息,她身形快速移动。离草庐已是越来越远。白浮在袖子里颠来倒去,一边死死抓着袖子一角,一边咒骂着沈流纨。
很快,沈流纨的脚步停了下来。
气味明明在此特别浓烈,可却看不出任何一样。连白浮都从袖子里探出头来,皱着鼻子:“这儿有古怪。”
这是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一侧是山体,一侧是悬崖。几棵歪脖子树显然已经枯死良久。连一丝虫鸣之声也无。安静得仿若失聪。
沈流纨正想沿着山崖仔细搜寻一番,那股味道却越来越淡。好像什么东西正慢慢收回,直至一点也不剩下。
终于,她再闻不见任何异样。
白浮睁着一双散发幽光的眼睛,东瞧瞧,西望望,只叹了一声:“没了。”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沈流纨反应快,立刻闪身躲在树后。月光下一道长长的身影渐渐出现。
依稀是个人形,广袖飘带,好一张面如冠玉的脸。
是小黄。
眉如墨画,鬓若刀裁。束发中卡着一粒龙眼大的明珠,温润有光。只脸上,印堂之后,隐隐一道黑气。指尖,有鲜红血液滴下。
一滴,两滴……
打在干燥的泥土上,发出淡淡腥气。
小黄并未察觉任何异样,撩起袍角一边擦手,一边拐了个方向,朝对过的山上走去。
待他走远,沈流纨才从树后走出。慢慢向小黄方才走出的方向靠近。
一道石壁,与周围并无二致。
沈流纨定定看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触手却不是石头,而是空的。她不禁咧嘴笑了笑,原来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这就进去看看这只小狐狸是怎么在十年内就修得个人形的!
沈流纨一双眼睛,越黑看得越清楚。走进来之后,并没有开阔山洞,而是一条曲折蜿蜒的小道,另一头不知伸向哪里。
白浮略微担心,趴在沈流纨的背后:“要不白天再来?万一有埋伏如何是好?”
沈流纨抖了抖身体,不满道:“你给我换个正常点的姿势说话,别动不动就趴人背后,对着脖子吹起。再说,你一个鬼,还怕黑?!”
听出沈流纨语气里地嘲讽不屑。白浮撅着嘴:“我怕什么!本郎君与人大战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轮回呢!”
走了约一盏茶时间,才看见小道尽头,那一边果然是个洞府。沈流纨身形更快,风似的掠过。
进了腹地,视野陡然开阔。白浮也从沈流纨的袖子里跳了出来,沿着四周飘了一圈。
洞里并未点灯,又无月光,黑得如同深渊。不过沈流纨和白浮并不需要灯,将洞内看得一清二楚。
西边设了一副神龛,供的却不是有名有姓的神仙。而是一个青铜像。是个女子模样。长发松松挽成一髻,身上衣裳却穿得奇怪,不是中原人士。也看不出到底是哪一族人。手中执一柄五刃倒刺利器。
沈流纨突然心头一震,如被钉住,再也移不动脚步。
她认得那兵器。
准确来说,她从未见过,可是她认得。因为她胸前有一块红斑,似伤疤,又似胎记。就在谢琅给的那道狰狞剑伤的右上方。
五瓣,每一瓣都似被利器斜刺着划过。她看了十几年的图案,就与那青铜像手中兵器的前端一模一样。
难道她曾经被这兵器伤过?
这兵器到底是什么?
这青铜像到底又是谁?
就在沈流纨凝神思索之际,白浮飘过来,在她背后幽幽地说:“魂被吸了?看得这么入神?”
“你从前见没见过这青铜像?”
白浮撇了撇嘴:“我第一次来这里,去哪儿见?”
“女郎有没有提起过?”
“这么邪门的东西,没听女郎说起过。”
沈流纨轻轻叹了一声。
白浮察觉到沈流纨的失落,有些不解:“为何对这青铜像如此着迷?”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从没见人供奉过这个。”
“说不定是那帮妖怪供的,可能也是个妖罢。”
沈流纨正想将那神像取下带走,手伸到一般却又停住了。
“怎么不拿?”
“你说要是我直接问小狐狸,他会老老实实告诉我所有事情么?”
白浮没说话。
沈流纨自己又说到:“他总归还要回来的罢。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何蹊跷。”
白浮却飘至一边:“我对那小狐狸的事情可没兴趣。这里头阴沉沉的,鬼知道有没有机关。我要出去。”一面说,一面向洞外飘去。
沈流纨还没来得及留他,洞中骤起黑雾。浓重的黑气带着先前那异样的味道再一次席卷而来,像兜头而下滔天巨浪。
沈流纨掏出仅剩的一道护身符咒,手指捻火,将将烧毕,那黑雾如被烫伤一般,快速退散。
待黑雾尽数散去,洞里空空荡荡,只剩得沈流纨一人。
“白浮”。回音撞击四面石壁,一圈圈环绕,却无应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