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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纨重新回到方才那片小土丘上,沿着那丛野花纷纷扬扬撒了一圈粉末。蓦然听见身后脚步响。
她心神一凛,手中已捏了仓颉字形,即刻回头,一看来的却是展卫。
当下便放松了戒备,舒口气,问到:“你怎的来了?”
展卫见沈流纨神色有异,连忙问:“可是有异常。”
沈流纨却没再说话,转过身,低下头,仔细看看花丛。半晌,才说:“这里的花应有不妥。”
果然不多久,花丛中便分出细细一道痕迹,接着有个东西若隐若现闪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沈流纨字诀出手。
展卫定睛一看,一朵似女子手掌的花被定在当场。
沈流纨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再好的女子肌肤都比不上这花温润如玉。而纤长的花瓣有长有短,彷如柔若无骨的美人手指。
她不禁喝了一声:“是何妖孽?”
只听一声轻笑,娇柔婉转如黄莺出谷。
“女郎可是为伤而来?囚住我是没用的……挨得三五日,方才被我刮伤的女郎可得一身皮肉消退……”
展卫一听不禁着急:“你?!如何才能救她?”
又是清脆悦耳的笑声,带着些许妩媚:“郎君,这等着急,那是你心上的女郎么?”
闻言,沈流纨不禁侧头打量了展卫一眼。他的脸上除了担忧和焦急,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担忧和焦急不正说明了阮阮在他心里的分量么?
沈流纨不及多想,捏了个死字,沉声威胁到:“她要是活不了,你就等着粉身碎骨罢!”
“小女子不求死,求长生……”这声音让人不禁想起媚眼如丝的表情,不知何等风情才会练就这等魅惑人心的声音。
“给我荆轲的剑!我便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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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纨托腮坐在河边上,一脸愁容
展卫解了佩剑,放置在身旁,也很是迷茫,说到:“荆轲乃是当年刺秦王之人,死去数百年。如何去找他的剑?”
沈流纨不禁也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展卫的剑,比了比,才道:“这剑和荆轲的剑有区别么?”
“随便给她一柄,她哪里分得出?”
展卫不禁哑然:“这事关阮阮的性命,怎可轻率?”
暮色中,展卫的脸看上去分外柔和。沈流纨侧头看了半晌,心道男子在念及心上的女子时,便会如此百炼钢化绕指柔罢?
心中突然一滞,渐起酸涩之意。
沈流纨不禁伸手戳了戳她胸前,似乎这样便能平复胸中酸涩。
展卫看得奇怪,问她:“可是不舒服?”
沈流纨更加烦闷,连连摇头,表示没事,却连一个字都懒待说。
“果真没事?”展卫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沈流纨索性拍拍身上,站起来,语气略有点凶:“没事!”不料,展卫却突然伸手一抓,扣住了沈流纨腰间,接着侧身而上,竟是将沈流纨整个人都圈入怀里。末了,才轻轻在她耳边到:“小心,脚下有淤泥。”
沈流纨只觉一瞬间心跳都似停止般,赶紧从展卫怀里钻出。心中却慌乱不已,又觉面上热得厉害,于是紧皱眉头,恶声恶气以求遮掩:“我没长眼睛么?”
展卫只觉怀中一空,仓促间似闻到一阵幽香。他半晌没说话,一双目光却像两泓秋水般,印在沈流纨眼中。
只因心中慌乱,沈流纨便有些气急败坏,道:“怎的不说话,哑了?”
不料,展卫却说:“我想起一事。古书上记载昔年太子丹为取悦剑客荆轲,曾砍琴女双臂献之。你道,这妖物会不会就是那琴女双臂?”
沈流纨却嗤了一声:“从未听过手臂还能成妖的!”
“没错,我就是那琴女的手臂!”
半空中一道声音同时惊了沈流纨和展卫一跳。
沈流纨回身,恶声到:“你怎么又来了?”
那如羊脂白玉般的人手懒洋洋张开了一下,才道:“方才忘记说了,荆轲剑在洛水河伯府中。”
展卫一听,甚是惊奇。从前听过河伯传说,只是没想到洛水之中竟真有河伯府邸。不禁问道:“你如何得知?”
“我便是从那里出来。”
沈流纨盘算了一回才说:“你只剩下只手,所以没脑子是罢?河伯是仙,我一介凡人,如何去问他要剑?他就有,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我。你要叫我抢,我可没那能耐。”
那人手却冷笑一声:“女郎如何自称凡人?岂有凡人能练会仓颉字诀?!女郎放心,河伯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展卫不禁侧头看了看沈流纨。简单发髻,插一只玉簪,身形纤细,楚腰似不盈一握。与一般女郎实在无甚差别,除了一双眼睛,格外黑沉些,如古井般。几缕发丝从耳旁垂落,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她,真的不同于凡人么?
那可有凡人的情意?
他蓦地转身,对上沈流纨的眼睛,一脸认真说:“不去了,我们再想别的方法救阮阮。”他怎可能不担心?河伯既是仙,手段想必高超之极。他绝不放心让沈流纨一人去探水府。
那五指一时开开合合,扭动得似蛇一般,说到:“除了我,天下再无人有解救之法。我虽是个不入流的小妖,也自问不知女郎对手,但妖有妖道。我也有我独门的手法。”
沈流纨倒是没想到展卫竟会如此担心自己安危,一时五味杂陈,辨也辨不清。按说她与阮阮并无甚交情,不值得冒此风险。就算阮阮真的一命归西,也与她沈流纨扯不上关系。可此刻心中突然一软,胸中热气上涌,她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一旁的人手嗤了一声,对展卫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的郎君。”接着,意有所指道:“只是,一个人心里,放了太多的人,可不是好事。”
闻言,展卫心中一凛,不禁又看了看沈流纨,说:“要去,我们便一起去。”
沈流纨正待说话,却被那人手给抢了先:“这也不是难事。我可以教你一个避水的法子,你们一道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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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进展顺利。许是仙界仙风淳朴,并无偷盗之事。河伯府中守卫不仅不森严,反而相当松懈。
不知哪一处的宫殿里仙乐飘飘。想是河伯正在宴客,歌舞动人。不少守卫都去瞧热闹。
沈流纨和展卫觑空依照那人手所说的路线找到了一间屋子。只是没想到里面有灶台、案板,还有一只挥舞着八只脚炒菜的螃蟹。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疑问。怎会是厨房?!
莫非河伯有特殊癖好,刀剑都藏在厨房里?!
好不容易待到那螃蟹不知出去做什么,沈流纨一个纵身翻了进去。留下展卫在门口望风。
只是找来找去,并未看到任何剑的踪影。各色没见过的果子、蔬菜,倒是不少。沈流纨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遍,只是莫说剑了,连切菜的刀都未曾看见一把。
不到半柱香时间,展卫就在门外催促:“快,快,那螃蟹正横着脚过来了。”
沈流纨不免心焦,心烦意乱中竟然在案板的一堆菜叶中翻了起来。没想到还真看见一个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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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一声脆响。
沈流纨利落地将短剑扔在人手面前,嘴上刻薄:“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原来是河伯府厨房里切菜的。”
为了佐证似的,那短剑上还沾着两片菜叶子在风中摇曳。
不过,幸好只是人手,也不知脸红。探出中指和食指便要去拿那剑,却被沈流纨一脚踩住了。
“药!”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手一闪,从剑锋划过,便削下一指:“吃了即可无事。”
展卫连忙拾起那断指,用锦帕包起。又见地上毫无血迹,那人手从断指处又渐渐长了一截出来。
沈流纨听说解药就是这断指。一想这手臂可是数百年前砍下的,怎么也算腐尸了罢。要吃下这东西!她不禁一阵恶心。一阵庆幸幸而伤的不是自己。
那人手却毫不以为意,轻叩了那短剑几下,只见另一只白璧般的手掌从剑锋上慢慢爬起,展开,再从剑上一跃而下。
然后与地上的人手合在一起。
沈流纨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那一双玉臂。
难怪她要这剑!原来是为了好姐妹团聚。只是这手臂怎会被封在短剑之中?
不及细想,眼见两手就要结伴而走,沈流纨突然一声暴喝:“休想走!”接着迅速捏出字诀,口中道:“你等妖孽,以人精血为食,我怎可放虎归山?!”
变起仓促,就连展卫亦未想到沈流纨竟早存了除之而后快的心。
“哈哈哈……”
却突然一阵凄厉笑声,竟是从那一双玉臂中发出。接着半空中慢慢浮现一个人影。
穿的不知哪朝哪代的服饰,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长了一双白玉般的手,十指纤纤若水葱。就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也不得如此纯净无暇又动人心魄。
单看那双手,还道是何等天姿国色的美人。但从手往上看去,却让人大失所望。因为一张脸平平无奇得很,并不比大街上随便一个年轻女子好看多少。
令人不禁感叹,不知该叹息这双冠绝天下的手,还是该叹息这张泯然众人的脸。
“你道妖孽狠毒,又岂知最毒莫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