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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姨娘的宝贝女儿已经得了皇上、皇后的喜爱,在宫宴上大大的出了风头,连沐恒对芷滢都重新拾起了重视,李姨娘欣喜之余不由得对面前的姑娘又忌惮了几分。
李姨娘神色复杂的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不得不说,你的手脚比我想的还要快啊。”
沐曦不耐烦的笑了笑:“姨娘,闲话就不要说了,今日我只是来请姨娘履行承诺,还请姨娘高抬贵手。”
“沐曦啊,姨娘知道你聪慧,不然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李姨娘目光一转,并没有放人的意思,而是继续试探。
沐曦目不转睛的看着才养出来的手指甲,水葱似的足有寸长,若是一把挠在李姨娘的脸上,保管能抓出血痕来,她有些心不在焉道:“自然是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姨娘若是想知道内情,自己去查就是了,反正,姨娘这么有本事。”如果此次沐芷滢没能翻身,李姨娘怕是早已想好了后招要置自己于死地,可如今大功告成,李姨娘却也害怕,怕来日事发出了什么纰漏,怕脏水泼不回来。
“你既然不说,我不问就是,阿弥已经在外头了,你带回去吧。”李姨娘愣住,如沐曦所言,她已有了别的打算。
阿弥消瘦了很多,原本灵动的双眼现如今变得空洞了起来,沐曦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外走,语气间多有怜惜:“阿弥,对不住,我来晚了。”
阿弥没有接话,直愣愣的盯着沐曦,这一个月里,李姨娘每日只给她半个馒头和半碗清水,嘉岚每日都在她耳边唠叨,二姑娘不要你了,你看二姑娘现在就如没事人一样做这做那时,她连听都懒得听,不管旁人如何,那都不重要,她只想活着而已。
阿弥任由沐曦牵着走了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谢谢……”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不是我不想早点救你,只是要如李姨娘的愿,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回去之后,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好好休息。”沐曦停下脚步,不忍回头去看阿弥满脸憔悴的容颜,这些日子阿弥帮她承受了西院不少的怨恨,不知吃了多少苦,委实无辜,而她予以身外之物的弥补容易,要抚平阿弥心里的创伤却是很难。
阿弥面无表情,淡淡答道:“好。”
宫里烟火燃放失误的事,内廷在周王的督察下不日便查了个水落石出,是烟火坊里制作烟火的黑.火.药里,加了过量的硫磺和硝石粉,顺藤摸瓜查下去,就查到了这批货是新从垵昌运来的,是被有心人动了手脚,这才险些酿成大祸。
紧跟着便查出了幕后主谋,是垵昌太子手下人动的手脚,这件小事被不断扩大,以致最后就成了垵昌小国妄图加害北矞国母,以此挑衅北矞皇室权威,扰乱了北矞的祥瑞。
紧接着满朝堂上下皆为垵昌此举怒不可遏,又有周王万俟睿力请领兵出征,势必要踏平垵昌,以正北矞国威。
然后,皇上就敲锣打鼓的送万俟睿出征去了,命严大将军为主帅,万俟睿为副帅,率领十万铁骑去讨伐垵昌,师出有名,是件好事。
沐曦后来才听姐姐讲起,万俟渊这些日子在垵昌真的是九死一生,连苍平围猎这样在皇上跟前显示本领晃来晃去的机会都不要,亲身潜入了垵昌太子部下,取得了太子手下人的信任,想来之前也下过不少功夫,这才能如愿和他们一起,得到将烟火送入北矞的差事,暗戳戳的捣鼓了一番,顺利的在送来的黑.火.药里做了手脚,就是为了年后这场宫宴,皇上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贼喊捉贼,再则,事发之后,垵昌太子也会受到牵连,垵昌内部动乱,人心不稳,对北矞出征大有裨益,可谓一箭双雕。
沐曦不禁感叹,为了打一场仗,连自己亲儿子的安危都舍得出去,皇帝陛下可真是深明大义,之前护国寺路上偶遇万俟渊,那么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想来就是垵昌太子的部下之一了,万俟渊假借做生意之名与他们往来,又这么骗了别人,也不怕结下深仇大恨,给自己惹来麻烦。
而之前沐苒在太子书房,偷看了万俟渊送进东宫的信才知道这个秘密,她们不过是借机将沐芷滢送进这个秘密里,并没有影响大计,只是各取所需。
而沐曦去找万俟睿,也是各取所需,万俟睿得到了一个让皇上刮目相看的机会,能够大展身手的机会。
作为回报,万俟睿只是收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所以事发之时,皇后身旁的宫女并没有立刻冲上前去,这才给了沐芷滢足够的时间可以跑上前去救驾。
否则就靠沐芷滢那迈不开腿的步子,哪儿还有机会等着她跑过去
阿弥从西院出来后,沐芷滢隔三差五就被皇后召进宫,她牢牢抓住了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每回沐芷滢的回府,身后的丫头手里都拿满了赏赐,好不气派。
至于沐曦,又像乌龟似的缩回了自己的壳里,跟柳氏一样过起了与世无争的日子,府里的人都说,沐家二姑娘脸毁了之后,性情大变,可变规矩了也再越不过三姑娘了,三姑娘有中宫赏识,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
这些话都是雯儿去园子里瞎转悠时听来的,自己听了也就罢了,偏生还献宝似的全往沐曦跟前说,沐曦高兴时,就劝雯儿别往心里去,不高兴时,她连嘴都懒得动,只静静的听雯儿叽叽喳喳的乱骂一通。
“姑娘,这都半个月了,且宽心吧,商人们不都又动身往边境做生意去了么,总会找到的。”陶陶扶着沐曦,慢慢的走在花园的小道上,劝道:“自从外头递了消息进来后,姑娘就没笑过,这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沐曦深深地吸了口气,园中草木香的气息顺着鼻腔滑进了肺腑,终于让人清醒了些,“金子一笔一笔的送出去,传回来的却是些没结果的话,让人怎么安心呢。有时候我在想,我若是孑然一身,就可以不顾一切的去寻他,可我若真的无所倚靠了,凭我一己之力,就连活命也难,又拿什么再去找他呢?”
“姑娘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只是奴婢多一句嘴,这些日子咱们也算找遍了北矞的四方边境,都没有什么消息,顾公子他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沐曦摇头,不敢去想,低声喃喃道:“他没有死,而是,已经被别人找到了。”
陶陶听得糊涂,可再追问下去,沐曦却没有再说什么,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这些事和万俟渊有关,也猜不到万俟渊怎会知道她在找珧熙,又是从哪找到了珧熙的下落,她猜不准这心里就不踏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万俟渊心思深沉让人难以琢磨,对她定然有所图谋,自打那登徒子误闯了她的闺房之后,她就觉得万俟渊这个人行为实在古怪,私下总是那样轻浮浪荡,还总是跟自己过不去,难不成是欠了他什么?
莫不是他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事,却不肯直说,所以这才想用珧熙来做筹码,以作威胁。
沐曦越想越觉得在理,暗下决心,寻个日子定要去问清楚,彼此敞开话来说,岂不省了那些无用的弯弯绕绕。
天地良心,她从不敢沾染皇室是非,心之所向并不在此,所以,这累世的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别人争别人的权势富贵,她算她的柴米油盐,互不牵扯,万事大吉。
沐恒见沐曦容貌尽毁之后越发沉默寡言,自己每日看到她那坑坑洼洼的脸自己也不好受,所以大发慈悲的免了她的请安礼。
这样一来,府里的人十日里有九日都难得见沐曦一面,然后府里的人渐渐都明白了,现在的沐曦小姐不大爱出门,见与不见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这日沐曦大清早悄悄地翻墙出府,心里头倒比以往偷溜出门时还要踏实一些。
梁王府坐落在圣京内城里繁华的地段上,沐曦走了一个时辰才找到梁王府的后门,可那儿人来人往的却一点也不像后门的样子,沐曦看着那即使是后门也挂着烫金大匾的梁王府,心烦又无奈,正踌躇着不知进还是退的时候,却出来了个少年,恭敬的问她:“小娘子可是沐家的二小姐?”
少年虽然稚气未脱,眼里却是异常平静,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恭敬之余不免有些冷漠。
沐曦迟钝了片刻,才点头道:“对,是我。”
“那小娘子随我来吧,我家王爷已经恭候多时了。”少年耐心等沐曦回答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沐曦头一回进王府,所见之物与沐府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些亭台楼阁伴着有吉祥寓意的花草树木,若非要分出高低来,可能也只是梁王府的花草树木养得更为娇贵些吧。
少年领着沐曦直接进了后院,穿了两个抄手回廊,偌大个梁王府,连一个多余的人都瞧不见,安静得只听得见廊下的画眉鸟叫,两人过了垂花门后,方才进到一间名作揽玉堂偏厅,万俟渊正坐在桌前,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饭,见到沐曦来了,倒像是见了熟人一般,随意道:“一大早上翻墙又走路的,饿了吧?”
沐曦看了几眼圆桌两旁默默立着的四个丫头,也不显拘束,大方的在万俟渊的对面坐下,调侃道:“怎么王爷用个膳这么多人伺候啊?这么多人站着,我可吃不下去。”
万俟渊放下银箸,挥了挥手,那四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连带着那个冷面少年,皆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沐曦解开面纱,满意的拿起桌上早准备好的碗筷,自顾自的盛了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又拿起银筷子夹起酥皮肉饼,鼓着腮帮子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你是有多怕被毒死,竟连筷子都要用银的。”
万俟渊看着沐曦一点儿都不文雅的吃相,嘴角不禁浮上笑意,轻声解释道:“自然怕死,你不怕么?”
明明都是地里长出来的粮食,怎么换了个地被端上了王府的餐桌,味道竟大不相同了,单这一碗小米粥,色微黄而浓稠,入口清甜,喝上几口连身心都跟着舒畅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沐芷滢削尖了脑袋也要嫁进王府,原来王府里的厨子手艺这么好,做出来的东西这么好吃!